第28章 往事
李静伸了伸懒腰,呼出一口浊气,闭上了双目。
无儿抓着一把竹签大口吃着烧烤,目光频频在李静身上浮动。
【修士:李静】
【年龄:18/177】
【修为:筑基中期】
【法术:附灵(精通735/10000)】
自从附灵的进度推到500以后,李静就发现普通地运用附灵不再能推动它的进度的,非要使用那种将灵力附着于身体或者物体上的状态才能再次推动进度。
而那种状态又及其消耗灵力,导致原本飞快的进度再次趋缓了。但是在现世过去一个月,异界过去更多时间后,李静还是把附灵的进度推过了大半。
随着李静熟练度的上升,附灵的特殊状态也愈发地熟练,变得更加稳定,李静称呼这种状态为蓝焰,因为在激发其效果时,会发出类似于火焰的蓝色光焰。
而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积累,李静的灵力积累再次达到瓶颈。
不到一会,阵阵灵气波动以震荡波的形式从李静身上传开,无儿第一时间抓住放在桌子上的烧烤跑开。
果不其然,李静周围的草皮像被犁过了一遍,尘沙飞扬席卷向天。
慢慢地,灵气波动平息,李静体内的灵力共鸣结束,气息变得深沉平稳。
李静睁开了眼,他能感受到更加强大的灵力在体内流淌!如同一条条汹涌澎湃的河流,远超同期修士的灵力总量让他的灵脉都感到有些膨胀。
从所未有的强大感,力量感!
“恭喜恭喜咯。”
无儿面无表情地走近李静,手上的烧烤由于她走得还是不够快还是沾上了一层灰。
她纠结地不知道该不该动口。
“同喜。”
李静面带笑意地回道,修为突破带来的舒畅感属实令人愉悦。
“同什么喜呢,我再也突破不了了。”
无儿没好气地瞪了李静一眼。
“为什么?”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天赋这么好吗?大部分人一生就是一境了,我晋升了一境巅峰时就知道了,我永远也不能突破到二境了。”
无儿的语气听不出失落。
这就是她一直不热衷于修炼的原因吗?
李静愕然,他看过关于修行者天赋的报告,修行者的瓶颈是和修行的速度有关系的,至少在一境突破到二境是有关的。
一般来说能在二十岁之前突破到一境巅峰,能稳稳地突破到二境,而如果四十岁以后才突破到一境巅峰,那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希望的。
他知道无儿才二十多岁,哪怕她是最近才突破到一境巅峰,那也有不小的机会啊,为什么会说永远无法突破?
“是是这样吗”
“哼。”
无儿举起烧烤串,嚷嚷道:
“你赔我烧烤。”
“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
李静点了点头。
无儿瞬间又露出了笑脸,好像突破不了她并不在意。
李静平息了突破带来的躁动,他望向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天空,斑驳的树影摇晃,远处的远处还是一片葱绿,完全看不到这一片森林的尽头。
“无儿。”
“唔?”
“你去过除了这里的其他地方吗?”
“去是去过,倒不如说我是从别的地方来到绿萤森林的。”
无儿轻巧地跳上一块巨石,望着太阳的方向,温暖的风让她舒适地眯眯眼,摇晃着双腿。
“我啊。很早以前就是一个人漂泊了。”
“是吗?”
虽然是疑问句,李静却说出了确定的语气,他并不意外。
“介意和我说说你的事吗?”
无儿有些苦恼地挠挠头:
“倒不是很介意啦。只不过我从来不去想以前的事,那些事也记不清了,你突然这么说,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李静不语,只是笑着,林里风起,沙沙叶响好似成了李静的笑声。
无儿沉吟了好久,神色迷离地开始了她的回忆:
“我以前有父母的。那是很久以前了,远到我的记忆出现了断层。我父母是水府人,从小我们就在一个小村庄生活。水府的河流很多,基本上每一个村子的附近都会有一条河流。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家附近那条河有着好密好密的芦苇丛……”
“我父亲是渔民,常常大早上就出船,我母亲就待着家里带我和我妹妹,我们家旁边种了很多清茗花。我母亲怀我时,父亲听村里的老人说清茗花有助于孕妇养胎,他跑到几十里外的集市买了种子,在我们家旁边种了一大圈。奇怪的是,别人家都养不活,就我们家的清茗花一到秋天成片地开,我们家里全部都是花香……”
李静安静地听着,嘴角忍不住带上了一抹温润的笑意,这不是很详细嘛,哪里记不清了……
“我们家不算穷,甚至因为我父亲很能干,我过得比村里大多数孩子都要好。每当逢年过节时,父亲就会把平时上贡剩下的鱼货卖去一半,给我和妹妹买糖和衣服……”
无儿的眼神带着追忆,晃荡的小脚也不动了,一直在说着小时候她们一家的事,有些是妹妹捣蛋,有些是母亲给他们缝制衣服,大多数平常人家的事,从无儿口中说出来却好像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糖蜜,香醇甜腻。
太阳匆匆地赶路,另一边的天际出现了丝带般如丝如缕的云层,被镀上了缤纷的颜色。阳光也慢慢从炙热到温暖宜人。
无儿说着说着,似乎感到手臂的僵硬,松开手侧躺在石头上。
“那年我九岁,我们的村子被战乱波及,从隔壁村逃难的村民路过我们村子时告知了村长消息。一下子全村都慌了,有些村民带着粮食躲到地窖里,有些人则带着家人跟着前面的人逃难去了。村长有六十多岁了,是全村最长寿的人,大家都很尊敬他。他提议带着几个人先去看看情况,他说他是老人,官兵不会杀他。”
“他走了两天没有音讯,村里剩下的人都不知所措。父亲他整夜睡不着觉,他让母亲收拾好家里剩下的一些鱼货和几件衣服。第二天晚上,雾很大,加上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母亲把我从梦里拉醒,她抱着妹妹,父亲背着包裹,我们一家人连火把都没带匆匆从村子里逃出去了。”
“父亲说他之前认识一个从墨河地界来的商人,那边很和平,战乱波及不到。我们一家人就在几个小时内逃离了一家人不知道居住了多少年的地方,要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时候我还很新奇,觉得很好玩。父亲和母亲面色很沉重,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远离了原来的家乡,到了别的地界我们就是奴隶,在墨河地界发现没有主人的奴隶人就会被抓起来绞死。”
“路上的事我已经记不大清了,总之我们时而一家人孤零零地走着,时而会遇到一起逃难的难民。我还记得有一个女人趴在地上哭得很大声,她的腿断了,裤子空荡荡的,粗劣的麻布包裹着她的断腿,血还是流出来染红了地面。她说她全家人都死了,求着路过的人给一点吃的。当时我们家里的东西被吃得差不多了,母亲看到这画面忍不住哭了,但还是拉扯着我们姐妹离开了。”
无儿的双目无神,嘴唇嗫嚅,速度不快不慢,像是打字机打出来的。
远处树枝窜动,震起数只黑鸟齐齐浮上天空,发出道道悠远的鸣叫。
“等到晚上,父亲问母亲为什么哭,母亲说那个女人跟她同村,她以前还到那个女人家里喝过喜酒。等到了第二天,我们继续走的时候,母亲忍不住问后面赶来的灾民那个女人的事。灾民心有余悸地说,那个女人是一群匪徒放出来的,他们看谁给了那个女人吃的就跟上那个人把他杀了,抢走他带着的粮食,已经因为这件事死了好几个人。”
“父亲和母亲听了后怕不已,然后我们一家没有继续跟着逃难的大部队走。父亲带着我们钻进林子里,找到了一条河,我们一家人顺着河走。”
“我们渴了就喝河里的水,饿了就找一些贝壳和蚯蚓来煮着吃。就这样走了很多天,我们本来以为就要能走出去了,妹妹吃坏东西发烧了。父亲试着去找到一些草药来,但是妹妹还是死了。我们不敢把妹妹直接埋到土里,那些野兽会把妹妹的尸体挖出来吃。父亲找来一些柴火把妹妹的尸体烧了才埋的,母亲一直在哭,父亲沉默地埋了妹妹后就拉着我们继续走。”
“我们从林子出来时已经到了水府的边界,附近的难民很少,听说很多都没有挺过来,还有些难民组建成强盗杀了很多人,又被别的人杀了,全都杀疯了,那些难民已经不像人了。还活下来的人都是早早带着充足粮食出发的人或者像我们这样逃进林子里没有跟着大部队的。”
“准备到墨河地界了,我们跟着其他难民一起躲避着墨河官兵的追捕,大部分难民都被官兵追上了,父亲带着我和母亲险之又险地逃了过去。万幸的是,我们终于进入了墨河的地界,但是那些官兵还是穷追不舍。父亲把我们藏到一个被岩石遮挡的洞穴里,然后他把那些官兵引走了。”
“我们在漆黑的洞穴路等了很久,我饿地说不出话来。等到天黑了又天亮了,母亲抱着我走出了洞穴,四周空荡荡的。我们顺着原来的路继续往前走,父亲躺在在一道大河旁边,身上有几道血洞。那些官兵估计以为我和母亲顺着河流跑了。”
李静微微张开干涩的嘴,他小心地看向无儿,无儿的脸还朝着太阳在的方向。她脸上没有悲痛之类的东西,光照在她的身上却好似在灼烧她的灵魂,明明已经疼痛难耐却没有办法表达一丝儿出来。
“母亲看着父亲的尸体很久,她没有哭。等到中午时,她去抓来了点虫和野菜煮给我吃然后才收拾起父亲的尸体。母亲帮父亲擦干净身体换了崭新的衣服,伤口也被小心地用布包起来,渔民的父亲从来没有那么干净过。母亲把父亲送进湍急的河流,这是之前父亲和母亲商量好的。”
“母亲带着我一直走,找到了一家小村庄请求人家收留我们。没有一户人家肯,像我们这种没有身份的难民一旦被发现除了死也没有别的下场。最后我们还是被官兵找到了。”
“那天我和母亲待在一个堆满了干草的废弃屋子里,母亲正在煮着野菜,我们已经饿了很多天了。屋子外传来吆喝声,几个村民带着官兵包围了屋子,他们把我们抓出来,有一个官兵用刀划母亲的脸,他们就一起笑。”
无儿的眼神空洞,好似连接着无底的深渊。
“我很害怕,刀划过来时母亲就把我护在身后,我闭着眼睛只觉得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母亲抓住我的手也没了力气,我再睁开眼,满目都是血色。我看见母亲全身都是刀口子,她的眼睛看着我,睁地很大。”
“那个时候,我的恐惧消失了,我突然变得很生气很生气,连那个官兵向我刺过来的刀都没有注意到。然后我看到他们脸上的笑消失了,他们都被吹翻倒在地上,大叫地跑开。”
“我感应到了空气中浮现的光点,它们涌入我的身体,我很痛。但是那时候我很愤怒,顾及不上身上的痛,我体内的灵力顺从我的心意化作刀把那些官兵都杀死了,剩下的村民死了几个其他的都跑了。”
“我体内的灵力都耗光了,休息了好久。等我恢复力气了,我就把母亲也投入了那条河。母亲说,水府的子民生于河流,归于河流。”
无儿停下叙述,带着些许残留炙热的风抚起她的发丝,然后又吹往别处,无止境的风永不停歇,哪里是终点,又哪里是归宿呢?
李静沉浸在无儿描绘的过往中久久不能平静,一种肃穆的浩大感笼罩着他,他沉浸其中不得动弹,仿佛动一下就会天崩地裂。
最后,一股强劲的风惊扰了他,他蓦然想起什么,面庞微动。
“想回你家乡看看吗?”
无儿久久不言,就在李静觉得她已经拒绝之时,无儿举起了右手在空中摆了摆,声音清澈:
“那你要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