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城与见闻
李静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从肩膀处一路向上到头顶，瘆人感铺满了他的神经。
虽然可以说李静经历了许多，但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就以这么一个简单直白的方式死去，还是李静带来了不少的冲击。
无儿挥手后没有再看那个人一眼，走进了城门，灵力波动归于平静，就像泛起波澜的湖再次宁静。
李静僵硬地跟上无儿，不过过了十几息，身体上的僵硬也恢复，平心而论，他无法判别无儿所做的是好是坏。
他们生长在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价值观念。
那个人也许该死，也许不该死，现在他死了，那就死了。
李静的呼吸变得平稳，所以说，他算得上一个冷漠的人。
没有人敢挡住无儿两人的路，也没有什么收进城费的人。李静思忖，也有可能收入城费的看到刚才那一幕早就躲起来了，随手杀人的无儿确实令人发怵。
李静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
穿过十几米长的城门口，城内的景象并没有李静想象中那么壮观。
城门口是一片大的空地，地上也没有什么石砖之类的，只有被踩的凝实的土地，脚腿处的空中漫起一层清晰可见的尘。四处挤满了人，说不上各型各色，因为只有几种人聚集在城门处，看着像仆人的脏矮男人女人，穿的整齐点但还是可见污渍的壮硕男人，或者神色倨傲地走在大道中间的人。
城里的房舍没有城墙那么高大，基本上都是单层的四五米高，大多数泥土浇灌定形的，有些都歪了，粗糙而寒酸。而有些楼则建的漂亮些，有两三层，看着那些装饰，应该是客栈之类的建筑。
走过城门口的空地，街道上弥漫着浓烈的臭味，李静还看到一个粗壮妇人提着夜壶出门将屎尿洒在大街上，甚至溅到了行人的裤脚上，但是那些行人看到妇人的服饰连骂一句都不敢匆匆逃离，反而是那个妇人骂骂咧咧地回到了屋子里。
“呐，戴上这个。”无儿完全不见刚才杀了一个人的异样，神色自若地递给李静一块纱布，李静连忙接过，用布掩住口鼻。
看着李静这模样，无儿困惑地看向李静：
“你们那边不是这样的吗？”
李静透过布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果然没有了恶臭味，布上面的花香让他精神一振。
这是无儿经常佩戴的清茗花的香气，无儿路上和李静说过。
“没有，我们那边的人都比较爱干净，有专门的地方处理……这个。”
“哦……”无儿摸着脑袋想了想，又道：
“那你们那里应该很繁华，这块地域只有府城的街道是真干净，每天晚上都有几百个奴隶连夜清洗，每家每户都有专门的茅厕。”
看着无儿的动作，李静心中产生异样感。
“那里是不是不给凡人上街……”
“……”
“倒也不是，府城那边居住的都是修行者的家属亲族，有专门的凡人去伺候。不给上街的是奴隶，不过见到了也只是被罚款，但是要是奴隶私自上街主人不在身边的话，被抓到了是可以直接处死的。”
“至于那些没有背景的平民……”
无儿顿了顿，才说道：
“他们到不了府城。”
李静没有深究无儿话中的深意，看着地面小心翼翼地走着。
“过了这条街就好了，内城没有居民楼，只有商铺。”
李静没有回话，走了好一会，果然地面整洁多了，也铺上了一层石砖，虽然粗糙但也比尘土飞扬的泥地好多了。
四处都是两层的房屋，虽然在李静看来仍然十分粗糙，但是明显拉开了外城的楼不止一个档次。
到了这里，街道上反而人少了，大多数都是凡人，但是穿着都不错，有些还带着精致的配饰，或是闪亮的玉石或是贝壳。
偶尔也有几个修行者经过，也不会逗留，闲逛一会便会离去。
路边没有地边摊，只有一家家间隔一米多的商铺，牌匾上刻着繁复的异界文字。
无儿先带李静到一家装满了书籍的商铺，掌柜是一个发须发白的中年人，看到李静两人后也没有起身就在柜子那边慢悠悠地喝着小杯子中的液体，不知道是酒还是什么，旁边有几个凡人少女俯身跪坐着，等到中年人放下杯子，凡人少女就微微抬起腰肢，从怀中拿出一个壶为中年人倒温好的水。
倒完后立马又将壶揽入自己怀中，始终低着头。
这家店铺占地不小，起码有百来多平米，中央还有一个木制的转梯可以上二楼，木柜中的书籍散发出来的淡淡的书香和药草味令人舒心，精致典雅的摆设和架构与李静之前看到的风光大相径庭。
李静凝神看着那个中年人，能感受到他体内散发出的淡淡的灵力波动。那个中年人注意到李静的举动，只是撇撇眼，打了个哈欠，半醒半寐地躺在躺椅上。
无儿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径直走到角落，拿出几用粗线缝制的书，翻了翻点了点头，然后从腰间拿出几块闪着黑色金属光泽的块状物丢向了柜台，就拉着李静离开了。
块状物在柜台上散落，中年人没有起身，皱了下眉头，然后只是“嗯”地发出一道鼻音，一个灰衣少女从角落中起身，低头走到柜台将块状物收起来回到角落，放进了角落中的箱子里。
李静离开店铺时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穿着灰衣的少女正好看向门口，蜷缩在漆黑角落的小身子抖了抖，乌黑的眸子里好像有道黯淡但可见的光。
李静转过头了，面色平静，好像刚才的转头只不过是舒展身体。
“你怎么不跟他们说什么就买了书？”
“唔，我在这坊市里从来不跟人说话。他们大多数人都知道我，只要我把凭证给他们就行了。”
“为什么？还有什么凭证？”
无儿顿身，转头又认真地跟李静说：
“因为他们都是坏人，不能跟他们说话，我娘临死前的一个晚上对我说我要学会保护好我自己，不要和坏人说话，我娘说的都是对的。我不会和这些人说话，我只会把他们的头割下来。”
听到无儿这话，李静心中不知为何安定了许多。
“那个凭证就是我收的保护费，只要我在城里不乱杀人，他们就给我那种黑色令牌，每个月都能用它来买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那为什么要杀之前那个人？”
“什么？”
“就是在门口那一个。”
“因为他不是好人，我小的时候和我娘在坊市也被别人用鞭子抽过，很疼……坏人就应该杀死。”
无儿平静地说，清亮的眸子里满是确信。
“那为什么你不杀刚才那个书店里的那个男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杀了他以后我们都来不了这里了。”
李静顿时凝噎。
“那你刚才买的是什么书”
“是给小孩识字用的画本，给你来识字刚刚好。”
李静满头黑线，想吐槽些什么却不好开口，于是两人继续向前走去，无儿在前晃晃悠悠，李静则落后半个身位左顾右盼。
行人目光怪异地看着他们，这两个人走一起还挺配。
无儿好像挺兴奋，东跑跑西跑跑，进了许多家商铺，她大多只看不买，有时候也会拿一些小物件，但是大多数都不付凭证，只是拿了就走。商铺里的人也是冷眼看着，丝毫没要阻止无儿的意思，李静甚至能从他们脸上看出忌惮的神色。
李静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怎么有些东西拿了不用付凭证，他们干送你”
“你真傻，怎么可能不要，不然他们开店干什么，送东西吗要知道我手上的凭证他们可以拿着去跟坊市的管理者换一些资源的。”
无儿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李静。
“那你为什么不付？”
“因为他们惹不起我啊，我拿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那为什么有些又付？”
“因为有些商铺背后的人有点强，他们要是集合起来找我讨债那还挺麻烦的。”
无儿挠了挠头，完全没有因为她的强盗逻辑而感到不好意思。
李静是真的对无儿心服口服，什么叫做盗亦有道，这就是盗亦有道。
“对了，你什么境界的？”
李静刚问出来就有些后悔了，这么敏感的问题问出来真的合适吗。
无儿把玩着手中的小物件，随口回道：
“一境巅峰。”
！
李静微微叹了一口气，果然很强。
“这么说这座坊市里还有二境的？”
“怎么可能，二境修行者在府城都是高层，哪怕是最弱的二境修行者在黑炎塔里都是长老了，怎么可能到这个穷乡僻壤来，绿萤坊市是由府城派下来的几个一境后期管理，不过在管理的这几十年都晋升到巅峰了。”
无儿耐心地跟李静讲解这里的势力，然后突然停下来。
“然后呢？”
“？”
“那几个一境巅峰的信息呢”
“我不知道啊。”
无儿放下手里的玩意儿，有点呆萌地回道。
“你一个一境巅峰没有见过他们？”
“我就是之前在街上随手杀了几个不顺眼的修行者时被他们几个追了好几里路，后来他们见奈何不了我就和我约好不随便杀修行者他们就放我进坊市玩。至于他们的信息我不知道啊。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可跑不过我！”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画面，无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随手杀了几个不顺眼的……
李静抽了抽嘴角，这妞路子真野。
不过李静知道那几个被无儿杀掉的修行者肯定没有干什么好事，就像她说的那样，都是坏人。
不知为何，李静对无儿有一种奇怪的信任感，觉得她不会滥杀无辜，也许是因为她当初毫不犹豫的在怪兽中救了他一命吧。也许只是李静思想观念的惯性……
无儿找了个干净的石墩，拍了拍灰尘，直接一屁股坐下，显然没有人教过她什么叫淑女的礼仪……
李静就在无儿旁边坐下，和她一起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行走匆匆。
无儿拿出从不知道哪一家商铺顺来的一串红糖果子，掀起面具，娇嫩的红唇咬下来一块蘸着糖浆的果肉，微微抖动的面具令人浮想联翩，想要一睹面具下的娇颜。
阵风拂过，吹起店家的垂幕，吹起街上行走的女子的青丝，再吹起阵阵凉意，卷着李静的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
在那一瞬，李静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