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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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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京兆府又派人来报,京郊出了桩灭门大案,望大理寺协助,可惜府衙内常年人手不足,林之倾无奈下只得去趟武候府,求个外援相助。

    此刻已近晌午,正值武候轮值,府内空空荡荡,只有个当值的兵曹参军,官威挺大,一出言便咄咄逼人,“怎么?大理寺的人都死光了?武候主盛京城防巡查事宜,哪有这闲工夫帮你们大理寺管这些破事?!”说罢,便要往外轰人。

    林之倾未与其争辩,只拿出怀中官符晃了晃,那人悻然,扭头离开,她也不急,搬了把长凳,与两名大理寺衙役,并排坐在天井中等候。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林之倾往外张望,正见一队武候,风尘仆仆地归来,带头的穿着盔甲,不似普通武候,他刚迈过门槛,打量了几人一眼,忙问了来龙去脉,随即满脸堆笑的迎上前:“怠慢了大人,望见谅,我这就随您去京郊!”

    林之倾见他身后随行的武候,个个面色不虞,对其出乎意料的举动略感迷惑,遂起身说了几句客套话。

    正言语间,门外闪过个熟悉人影,便见李胥探头问道:“兰若,怎么来了武候府?”

    “京郊出命案,我来借人手,殿下来作什么?”

    “我替舅父来跑腿,办完事正准备回府,闲来无事陪你去趟京郊吧。”

    李胥牵起缰绳,不由分说的跟在一行人身后。

    据衙役回报,出事的宅子位于文桦寺后山,一家十一口,没留一个活口。待武候们赶到,已近夕食,宅子外只留一个孤零零的京兆府衙役守着,他一见来人,下一刻如蒙大赦,感激涕零。

    武候做事利落,分别守住大门侧门,剩下几人进门细细查看,凶徒下手狠绝,皆是一刀毙命,屋内凌乱,财物尽失,却未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看来是个惯犯。

    算上这起灭门案,文桦寺方圆十里内,接连出了四起大案,往年皆是偷盗,今年却如同犯了太岁,命案不断。且作案的盗寇以流窜为主,擅躲藏,抓捕难度很大。林之倾轻叹,看着十几具尸身被抬出瓦房,不免心生不忍。

    李胥靠在门板上,一副玩世不恭之态,眸光却在为首武候身上仔细打量,随后出声道:“今日当多谢武候相助,不知如何称呼这位将军?”

    “殿下言重,微臣乃武候副将周亦涛。”

    周副将连同几位武候,正在帮忙敛尸,纵使身强力壮的武候,也照旧累得气喘吁吁。

    “原来是周将军,”李胥的嘴角浮起假笑,口中夸赞道:“前几日,靖王世子还同本王提及周将军,说你那里救他于危难,夸你智勇双全,处事果敢,要上奏朝廷为你请赏。”

    周亦涛眸光一凝,眼神中带着看不透的揣度之意,随即谦逊道:“都是些盗匪小贼,何足挂齿,若没遇上我,那些随从们也能护住世子,确保万无一失的。况且京郊盗匪猖獗,亦是武候办事不力所致,不如功过相抵,若是上报朝廷,微臣当真无地自容了。”

    李胥笑而不语,只是玩味的瞥了周亦涛一眼。

    一行人拖着尸身回程,山路崎岖,路上颠簸,不似来时这般方便,林之倾骑术不佳,逐渐落于后头,李胥放慢骑度与她并肩而行,二人渐行渐远,被遗忘在山间小道。

    “梓清是有悄悄话,要私下说与我听?”林之倾转头看向李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兰若的双眼,”李胥并不意外,直言道:“适才我不过是随口试探,没想到误打误撞之下,收获了不少,这个周亦涛有鬼。”

    “争功夺赏,人之常情,他却背道而驰,不符常理。”

    与知己相处,只一个眼神便能心意互通,即便李胥从来不信这些说辞,如今却分外享受这份默契,只是现下,二人还猜不透其中玄机,便略过此人,欣赏起了沿途风景。

    正逢夕阳西下,山间草木皆被染上一层光晕,山脚炊烟袅袅,白色薄雾衬上金色余辉,美轮美奂,令人沉浸其中。

    李胥远眺美景,忽然感慨道:“少时,与友人外出游玩,最喜这日暮光景。”

    林之倾顺着他的眸光,看向那片泛着刺目亮点的橘红光影,眼前莫名浮现出一个步摇微闪,红裙飘逸的身姿,竟一时收不住嘴,脱口而出道:“这友人难道是淑嘉县主?梓清真是长情之人。”

    “什么?!”一双星目倏地睁大了几圈,李胥半天合不拢嘴,震惊之余,疑惑更甚,过了半晌,才试探道:“兰若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是我亲眼所见,县主一介贵女,连面子都顾不上,跑来府衙寻人,若不是余情未了,何至于此?!”

    林之倾暗恨自己这张语无伦次的嘴,但话一出口,顿觉心头一松,她偷偷用余光瞄向身侧之人。

    李胥时而眉头轻蹙,时而垂眸沉思,他活到弱冠之年,从未如此纠结,内心反复斟酌措辞用语,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深吸一口气,拿出了应对先帝考核功课时冷静自持,不紧不慢道:“我与赵雨婧乃皇家联姻,讲求家世背景,谋求的不过是稳固权势,说到底就是互相利用。我九岁那年,母后薨逝,崔家式微,我作为弃子被赶去了封地,太傅借机上奏,不惜以自身仕途为代价,撕毁了这门婚事。赵太傅是个极有远见之人,舍其一人官运,保赵家几代昌盛,这笔买卖无论如何都是划算的,至于淑嘉县主”

    李胥顿了顿,想好的说辞到了嘴边,又莫名踌躇起来,他瞻前顾后的沉吟良久,才和盘托出道:“算上大理寺那次的不欢而散,我与她统共碰过八次面,其中六次是在逢年过节的宫宴上,唯独仅剩的一次单独相处,乃是母亲召见赵家女眷之时,唤我同行,那时与赵雨婧彼此打了个照面,仅此而已。至于她为何如此反常,想来与赵家人脱不了干系,但确实与我无关!我也无意探究其中内情,与我而言,就好比放晴的日头突然倾盆大雨,只是件再平常不过之事。”

    林之倾低头不语,像只把头埋入沙坑的鸵鸟,即窘迫又尴尬,身心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惬意,她伸手抓了把肆意生长的杂草,生硬的回应道:“嗯,我知晓了,所以陪梓清游玩的友人到底是谁?”

    “是个男的!”李胥刻意强调了一句,而后才道:“他行动不便,走不了远路,我俩便坐于院中观日落。”

    林之倾点点头,不再言语,二人一路沉默,入了城已是日暮时分,谢过一干武候,李胥便告辞回府。

    李胥早出晚归,怕被责罚,故而偷溜着从偏门拐进内院,不巧直接撞上等候多时的崔子风,那张一丝不苟的面庞,在烛火烘衬下更显肃然威武。

    “你是断了线的风筝么,这一去就不知道回来,到底是被什么要事耽搁了?”崔子风严肃的话音,每每在李胥耳边响起,总令他不寒而栗。

    他故意避开话头,顾左右而言他,“舅父,京中近日不太平,听闻京郊出了多起命案”

    “你别打岔,让你去查问的事有何结果?”

    李胥悄悄吁了口气,道:“我去武候府问过,城中没有可疑人等出入。”

    原来羽林巡防营在城外例行巡逻时,发现了几处不明之人留下的安营扎寨痕迹,盛京乃天子脚下,崔子风不敢松懈,然而自己与兵部管辖的武候一向不睦,故差了李胥这个散人前去探问。

    崔子风闻言,微微颔首,面色稍缓,又问道:“你可知玲珑阁丢了什么机要?”

    李胥苦笑道:“舅父说笑了,连主理此案的大理寺卿亦是毫不知情,我哪有这通天本事!”说罢,他突然想起了些旁的要事,正色道:“舅父,宫中禁军频频异动,不知与玲珑阁窃案是否存有联系?!”

    崔子风深思片刻,谨慎道:“静观形式,先别妄下定论。”

    天色已晚,崔子风又简单问了李胥,关于饮食起居方面可有不适,随后便各自回屋歇下。

    此后数日,淑嘉县主又来闹了几回,独独不见李胥身影,迎接她的只有一排排尸身案卷,赵雨婧哑巴吃黄连,唯有悻悻然的打道回府。

    四月,天气转暖,盛京城正是一派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晚风带着暖意,空气中浸着草味花香。

    时光荏苒,立夏如期而至,百姓们每逢此时,都会举办盛大的迎夏庆典,游船,烟花,斗蛋挨家挨户喜气洋洋,各处食肆还会推出时节新菜品,以此招揽食客。

    林之倾下了早朝,刚踏进大理寺,脖颈上便被朱大挂了样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个五彩蛋兜,里头还装了个巨大无比的青壳蛋,她双手捧起,细细打量,问道:“这是什么?”

    朱大言简意赅,只吐了一个字:“蛋。”

    “什么样的鸡能下这种个头的蛋?!”

    朱大拍着胸脯,自豪道:“鸡王!”

    林之倾一怔,忍不住用手丈量,心中叹为观止,吵杂声沸沸扬扬的从内院飘出来,她走近一瞧,一群人正在斗蛋,玩得不亦乐乎。

    卞春来一眼就瞧见了林之倾脖颈上挂的硕大鸡蛋,两眼冒光,“大人,这些人合伙欺负我,我都输了十几次了,吃了一筐蛋,您替我报仇雪恨!”

    “我”还未等她开口,面前早已围拢了一圈虎视眈眈之人,个个眼冒精光,跃跃欲试,林之倾忽然有些心虚,连连婉拒道:“不行不行,我的蛋中看不中用。”

    “大人,别怕!我亲自挑的蛋,又用独门秘法将它煮熟,保证能一举打败他们!”朱大不甘示弱的保证道。

    “我不比!万一输了,我可吃不下这么大个蛋!”林之倾着实信不过朱大,看着这个庞然大物,慌忙推拒。

    “输了我吃!”

    身后传来李胥坚实的嗓音,众人心领神会,一拥而上,唯有刘雄一人悄声抱怨,最后主子吃不下,不还得他遭罪么!从小到大,每年立夏斗蛋,他都被蛋噎得几天喝不下一口水。

    “你们好些人都过了弱冠之年!怎么还玩斗蛋这种小孩子把戏?!我不是小孩,我不玩!”

    任凭林之倾如何挣扎狡辩,众人丝毫不肯让步,混乱中不知是谁抓了她的手,咔嚓一声,蛋壳破了,众人齐齐低头想瞧个究竟,砰砰又是几记重响,一个个圆滚滚的脑袋撞在一起,一阵惨叫此起彼伏!

    “大人的蛋王破了!”卞春来一声惨叫。

    “哈哈哈就说朱大的蛋不靠谱哈哈哈!”

    “越大的蛋越容易破,朱大就是不肯听哈哈哈这下可把大人害惨!”

    众人幸灾乐祸,盯着朱大哭丧的脸,笑得前仰后合,李胥含笑上前,正欲履行自己此前的诺言,这才看清那鸡蛋的个头,不禁变了脸,与其说它是蛋,不如称其为小南瓜更合适,个头惊人,泛着淡青色光泽,着实吓人。他强装镇定,接过破壳的蛋,深吸了一口气,一点点将它吃下肚。

    林之倾探头,狡黠地问道:“好吃吗?”

    李胥苦不堪言,默默点头,当初见到林之倾如此抗拒斗蛋,就该想到此事必有蹊跷,只是如今为时晚矣,他艰难的吞下最后一口,打了个饱嗝。

    谁知朱大怀抱抱着一篮蛋,鬼魅般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篮中齐整的躺着,与适才如出一辙的大鸡蛋

    “大人,我为您准备了一篮子蛋,来和他们决战到底!”

    李胥大惊失色,咽入腹中的蛋突然反呛回咽喉,差点将他噎死,他也顾不上什么脸面,拉起林之倾就跑,众人余兴未了,趁机逮住了卞春来,又开始了新一轮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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