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章
是夜，果不其然流清又喝多了。
“以后你要是再喝如此之多，我再也不负责扛你回来了。”黑飏右手扛着流清往云台殿走。
“哈哈，你就嘴上说说罢了，我才不信你不管我呢……而且酒多好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过的那么禁欲，滴酒不沾，女色不近，你……你总是这幅冰块儿的模样，哪个仙子敢跟你在一起啊！红缨为了她嫂子的事情都要急死了。”流清醉眼迷离，面色绯红。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说到娶妻这个话题，黑飏有些尴尬地用空闲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自我安慰。”
说着流清推开黑飏，腾空飞起，因为醉酒，飞的不是很平稳，脚尖轻轻地落到了念池中的小舟上，小舟因此在水面上左右的摆动，流清一个没站稳，直接躺倒在了小舟上。黑飏怕小舟翻了流清掉到水里，一个飞身站在小舟另一端，稳住了小舟的重心。明月当空，水中印月，小舟漂浮在念池的芙蓉花影中，惊起睡着的水鸟，拍打着翅膀也落到了船头。流清悠哉地躺在小舟上，迷糊间看着天空的璀璨星辉问黑飏。
“你说今年的万灯节，我会收到多少灯？”
每年没有被选中天灯的花灯可以由仙女本人送给自己的心仪的神君，而已风流倜傥闻名的流清星君自然也就成了众多仙女的赠灯对象。
“不知道，你每年都很多。”黑飏陈诉事实。
“但是我知道你会收到几盏，那就是，那就是一盏都没有……”流清闭着眼睛，伸出食指在空中摇晃着。
“以前就如此了，习惯了，我真这么让人讨厌？”
黑飏不解，女人心海底针，他永远都搞不懂，坐到船头独自纳闷儿，而流清又继续开口道。
“黑飏，你都不恨吗？”
“什么？恨什么？”黑飏不解，流清为何没由来的突然问这个问题。
“恨红缨的父亲红哒在你母亲死后，迫不及待的把你们兄妹撵回来。”
“哦，你说这个啊。”黑飏释然。
“还好我师父念及与你父亲的旧情，让你们住进了这里，不然你举目无亲，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其实，当时也是我自己执意要回来的，与其看着红缨父亲再娶，我和红缨寄人篱下，还不如自己回到天界自力更生，虽然辛苦些倒也是活的逍遥。”黑飏对这件事情倒是没有任何的执念，谈不上恨不恨的。
“其实你就是自己回来不管红缨，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因为你自己本来就是个孩子，红缨与你也仅仅只是有着同一个母亲。你不知道我当时和师父站在云台殿门前等你们，就看见你一个半大孩子手里居然还抱着个孩子，我就想这人自己都养不活，还想着要养个孩子，不自量力。”流清脑海中陷入了回忆，说到此处，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是我妹妹，我怎么能不管她，把她独自留在魔界，我怎能放心的下。”
“所以说，她们都不懂，不给你送灯的那些女人，她们都不懂……”流清轻轻笑了一下，随后闭上了双眼。
“不懂什么？”黑飏看着流清疑惑万分，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黑飏……”流清闭着眼叫他的名字。
“恩？”
“你放心，有我在，红缨成元君的事情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怎么突然提这个？”
“你的烦恼会瞒过我的眼睛吗？我不会让红缨活在天界，连个身份都没有的，她要成为这天界最快乐的小神仙，在人间有庙宇纳祥，有香火供奉……”流清越说声音越小，渐渐地睡了过去，而他那句没有指明的“不懂”，其实是她们都不懂黑飏的温柔……
“流清……”
黑飏想继续问下去，但是却发现流清已经睡着了。他抬起的眼睛正好对上了站在小舟上的水鸟，水鸟耷拉着大眼皮，眨巴眨巴眼睛白了他一眼，飞走了，黑飏心想这水鸟怎么也在笑话自己愚钝吗？他索性把头靠在小舟上也迷迷地睡了过去。
天界的神仙修为到了后，通过考核才能各司其职，各谋其位成为真正的神君。黑飏和流清也都是这样得到仙职的，黑飏是武神天君，流清是文神星君，而仙女通过考核后会统一成为元君。红缨作为仙魔混血，其实在修为方面是非常有限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位仙魔混血真的成为了神君，黑飏为这件事情其实已经苦恼很久了，在天界修行没有仙职身份是注定要被歧视的。
流清早就发现了黑飏的担忧，所以很早开始就在默默地计划了。可是，虽然流清答应了红缨帮她做花灯，却一直都没有动作，每天就知道摆弄他在念池岛上种的那几颗石榴树，期间只有流清好友的真草真君来看过几次这些石榴树，就再也没有其他动作了。这令红缨觉得流清就是在糊弄她，对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其他仙女的上心，内心非常的不满。而她不知道的是，流清早就暗暗地给她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天后生辰那天，流清清晨就把红缨从被窝里拽了出来，给她好好地梳了个仙女发髻。其实红缨算是流清带大的，对于红缨的照顾流清比黑飏更上心，红缨的衣食住行都是流清在打理，所以流清对她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边界感，拿她真如亲妹妹一般。
“这是我吗？需要这么隆重吗？”红缨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云鬓花颜，金摇熠燿，不禁感叹道。
“当然，我还给准备了身裙装，今天一定穿上。”流清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杰作，也是非常满意。
“裙装！”红缨惊讶，她已经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女装是什么时候了。
“这可是我找云琇仙子一针一线缝制的，九重天下仅此一件，你敢不穿！”流清幻化出红色华丽仙衣置于红缨的梳妆台上。
“云琇可是掌管这世间女红的仙子，所以你那天说帮她做花灯是……”红缨突然明白了，原来流清哥那天去找云琇是因为要让她帮自己做衣服。
“你以为呢！我会无利起早吗？你今天必须穿的最漂亮，不然怎么震撼全场。”
“那我的灯呢？打扮的这么好看有什么用啊，我没有灯！”红缨转身，双手一摊就向流清要灯。
“灯啊，你到了现场我再给你。”流清故意卖关子。
“啊？流清哥，你可别耍我啊。”红缨不知道流清心里到底卖的什么葫芦药，神神秘秘的。
“对你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耍你呢，你就瞧好吧。我得先去琳琅台那边布置，我就不陪你出门了。”流清言语间信心十足。
“对哦，这次寿宴的场地是交给你布置的。”
“可不，这次天后生辰大宴是黄宸帝君负责的，他把琳琅台布置的任务交给我，他那个人出了名的苛刻，我可不能怠慢，要是出了纰漏，不好交代。”流清心里是不太想与这黄宸帝君打交道的，但是奈何人家是帝君，而自己就是一个小神官，身不由己，该低头时就得低头。
“是，那个黄宸帝君真的是出了名的冷傲逼人，目空一切，盛气凌人，可是不知为何，天帝一众儿子里他最宠爱的就是这个黄宸，好生奇怪啊，他到底哪里特别了？”红缨对这件事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事情，就不是我等小仙该打听了，我得出门了，你记得千万不要迟到。”流清叮嘱红缨。
“恩！晚上见！”
“晚上定给你惊喜！”说完流清星君就自信飞扬的出门了。
众仙家齐聚琳琅台为天后祝寿，天后如众星捧月般坐在大殿之上，观歌舞、听华乐、吃仙果，享天地繁华之最。大殿两侧尊位坐的都是天帝天后的众子女，后排是其他众仙家，而在琳琅台后，则是一众等待送上花灯的仙女，红缨也不无意外的就在其中。
“真的能行吗？”红缨别扭地一只手拎起自己的裙角，她的四肢目前还不能和这轻裾罗裙和解，而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硕大的石榴，无语地看着流清。
“当然了，而且等下你要这么做……”说着流清趴到红缨耳边，小声的跟红缨交代起注意的事情。
“这么复杂，没记住，你再说一遍。”
红缨皱眉流清实在是说的太多了，她这脑子一时之间难以全部记住，流清无奈只得趴在红缨耳边又说了一遍。而这时候已经有很多小仙女在打量着流清切切私语了，因为这流清星君实在是长的太清俊可人，惹人喜欢了。
“天啊……我尽量吧……”红缨还是感叹流清让她做的事情太复杂，太为难她了。
“你在心里再默几遍，我先回座位了，不然待会儿其他仙女凑过来，我就走不了了。”流清看着周围众仙女如饿狼扑食一般的看着他，就算他是风流的流清星君也着实是吃不消。
“你一天天多少风流债！”
红缨无语地看着流清，流清则一阵风一样的离开后台，回到了寿宴里自己的位置上。
“去这么久。”流清刚一回来，旁边地黑飏就关心滴问道。
“去跟红缨交代了一下，你放心，等下你就看好戏吧。”流清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一口就喝了个干净。
“下一位祝寿仙女，红缨！”在经过了很多小仙女的祝寿环节后，小仙官终于通报了红缨的名字。寿宴上很多人听到红缨的名字，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为他们都在等着看红缨的笑话。
这时候就见红缨一席红色仙衣从天而降，飘飘兮若晚霞扶风，面带红妆，头顶金步摇与往日的她完全判若两人。她手执鲜红大石榴，脚下石榴裙更是红艳动人，她步履轻盈，罗袜生尘，每往前走了一步，寿宴厅内装饰的石榴就亮一颗，等红缨走到大殿中间时整个琳琅台因为这些发光的石榴愈发灯火通明，辉煌异常，而她手中的石榴也在她停下脚步那一刻亮了起来。
“小仙红缨为天后祝寿！”红缨手捧石榴灯，手提石榴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天后抬手示意红缨站起身，看着她手里能发光的神奇石榴，着实好奇了起来。
“这石榴为何会发光？拿上来让我仔细瞧瞧。”
听到这里红缨站起身把石榴递给了身旁的小仙官，小仙官把石榴灯送到了天后手上。
“它这是自己就能发光啊？”天后手里摆弄着这个石榴，惊奇的不得了。
“回天后，是的！此石榴在念池岛上，集天地精华长成，是小仙用多年心血精心栽培而成，这就是小仙的花灯！”
“那你刚才是怎么控制它们亮起来的呢？我看你每走一步，就有一个石榴亮起来，有道说步步生莲，你这可是步步生辉啊！”看得出天后被这石榴灯哄的很开心。
“天后此言折煞小仙了！小仙愧不敢当！其实只要吃过此石榴，就能用意念控制它，想让它亮就亮，想让它不亮就不亮。”红缨声音洪亮，神采奕奕地跟天后解释着，不见任何怯场之态。
“哦？那它当真是能吃了？”
“是的！酸酸甜甜非常可口。”
“那我可要尝尝。”
旁边的小仙官见状，赶紧上前接过天后手中的石榴，不大一会儿功夫，把石榴剥开用一个金色盘子端了上来。天后拿起一瓣石榴，挑出几颗吃了。
就见天后吃了石榴后，整个人瞬间发起光来，坐在金碧辉煌的圣殿中间更是有如神光护体，光芒万丈，众人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石榴！石榴！寓意“时留”！是时光永存，芳华永驻之意！天后现圣光护体，受天百禄，必定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寿与天齐，万寿无疆！保我天界万世太平！”
说着红缨跪倒在地，就给天后连磕了数个响头，其他众仙见此景，也纷纷起身跪下，高呼“天后寿与天齐，万寿无疆！”
这场面，哄的天后怎的一个开心了得。
“好了好了，众仙家都起身吧！红缨你也起身吧！”
红缨终于把流清教他说的这段话完整的说明白了，见哄得天后红光满面便知自己没有说错做错，心也终于放下，起身看着天后笑的灿烂。天后看着殿下的红缨，是越看越喜欢，谁不喜欢机灵又能说会道的小仙子呢。
“看来我以后的寿宴，除了蟠桃外，这石榴灯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种寿宴水果了！这寓意属实不错！你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可不简单！你叫红缨，红缨……红缨……”天后思索一番，定睛仔细一看，发现了红缨脸上魔火的标记，猛然想起。“啊！你母亲是云乐仙子吧！”
“正是！”天后提起了自己的母亲，红缨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哎，当年云乐嫁到魔界的时候可是按照公主的礼仪办的，我认了她做干女儿的，你父亲还是魔族的郡王红哒呢。这么算来，你也算是我的外孙女，可是两界的皇族出身啊，到目前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天后这话一出，红缨的身份立马就变得不一般了。
“你这孩子也是命苦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没了。”天后掐指算了算。“算起来你也到了封元君的年纪了吧。审星官？审星官在吗？”
“在！”就见一位面向斯文的男仙从众仙家中走出，来到大殿中间。
“虽然红缨有魔族血统，但是其母为了两界和平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红缨的存在本身就是两界安好最好证明，所以她的元君审核，我在这里当着众仙家的面儿给她走个后门，你看行吗？你就给她过了吧。”
天后开口了，谁敢有异议。
“天后圣明！”审星官高呼天后圣明。
“红缨，你想要什么仙职啊？”天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就去问红缨。
“天后，红缨斗胆，红缨想要做武神。”红缨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元君本就没有武神位，更何况你又是仙魔混血这样和平身份的象征，武神对你来说有些不妥。”这做武神的想法着实令天后又为难又意外，于是马上拒绝了红缨，打消了她的念头。
“我……”红缨不服，还想为自己争取，但是天后却没有给她机会。
“红缨，我没记错的话，你母亲可是为数不多的天界女刑官，也是个非常威风的仙职，专门给神仙削仙剁骨，你有没有意向继承你母亲的遗志呢？”
“女刑官？”红缨对母亲云乐仙子的事情其实知之甚少，她根本就不知道母亲以前是做何仙职的。
“审星官，现在可有刑官的空缺？”天后马上就问了审星官。
“回天后的话，有，有的。”天后发问，就是没有也得说出有来。
“那就这样，红缨你也不要推辞了，我用作为你外祖母的身份就这么帮你做主了，你看可好啊？”
天后此话一出，这就是认了她做外孙女了，红缨断是不敢拒绝了，她要是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了。
“红缨谢天后圣恩！”
红缨跪下谢恩，众仙家附议天后圣明。
“红缨你起身吧，你就坐到黄宸帝君旁边的空位上吧，他现在是天界的大司法，以后你就在他手底下做事，黄宸你要待红缨像你妹妹一样，知道吗？”
黄宸冷着脸，微微点头示意了解。
“红缨，快坐过去，好好享受今晚的盛宴。”红缨被安排到了天界皇室的位置，又是在黄宸帝君的旁边，天后对红缨的偏爱之意溢于言表，以后在天界谁要是再敢欺负红缨都是要掂量掂量的了，今晚可谓是天后当着天界所有的仙家的面为红缨背书了。
红缨坐到位置上，看了眼旁边的黄宸帝君，礼貌性地对黄宸帝君笑了笑，但是黄宸帝君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应她。红缨心想这黄宸帝君真的就如传闻中的一样高冷，自己以后要跟他共事可是要多加小心。
坐在寿宴厅下的流清见此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折腾这么一出戏，为的就是红缨这个元君的身份，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又让红缨有了更加尊贵的身份，名利双收，甚好，甚好。
“你费心了。”黑飏看着流清心中说不出的感激。
黑飏平日鲜少喝酒，几乎滴酒不沾，此刻对着流清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流清见此也抬起酒杯，回敬了黑飏。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而那天的天灯毫无意外地就是红缨手中的石榴灯，天后更是下令以后寿宴都要悬挂此灯。黄宸帝君听到此则看了眼身边的红缨，红缨却双眼含笑地盯着对面一个人看着，黄宸寻着视线望去，发现她看着的人是流清星君。他突然想起，寿宴前他是亲眼看见流清星君把这些石榴灯一个一个地飞身挂在这琳琅台上，难道今晚这出大戏的策划者其实是这个流清。
“流清星君？好生的聪明……”黄宸帝君看着这位风流俊美的星君摇了下手里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