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七幕 你的神是一位少女（七）
盘古开天斧凝聚着强大的奥能。
死灵奥术师开始念咒。
这时……
李晓凤不是因为战意，只是凭借纯粹的、畏惧的直觉认为自己必须杀了盘古。
“时御！”
李晓凤的怒吼，是瞬间使空间停滞的时御术！她看向盘古的周围，将那里所有的动态在一瞬间停滞，不存在有任何的延迟，在喊叫、握手的瞬间，孙夏岚的败北就已经决定了。
但是……
李晓凤还是大意了。
比自己的咒语还晚出手的少女，却比自己还要早行动。
拿着利斧的双手举起来，那速度快到让人看到闪电一般，那高举头顶的开天斧，用光芒的速度挥了下来。
时御术被一瞬间破解。
原本应该被停滞的空间，在她眼前被一瞬间突破。
死灵奥术师再次将力量注入手上。
“梵音阎魔，义翻为平等王，此司典生死罪福之业，主守地狱八热、八寒以及眷属诸小狱等，役使鬼卒于五趣中，追报罪人，捶拷治罚，决断善恶，更无休息，其名曰——十殿阎罗！第一殿，秦广王蒋；第二殿，楚江王历；第三殿，宋帝王余；第四殿，杵官王吕；第五殿，阎罗王包；第六殿，卞城王毕；第七殿，泰山王董；第八殿，都市王黄；第九殿，平等王陆；第十殿，转轮王薛，人死五七则见阎罗，岂非文正为此官耶。”
死灵奥术中的禁术——十殿阎罗，在自身周围生成结界，成立一个以自身为中心，在立体的空间范围内的防御性结界，从内到外一共十层防护，只要接触到这个东西的生物，就会在一瞬间被夺走生命。
说是防御结界——但是此时此刻却出现了十位死神，这根本就不是防御结界，而是彻彻底底的召唤。十个阎罗王出现在眼前，但是即使这样——
“杀！”
——第一殿，秦广王蒋，破！
十层防御结界最外侧的一层被攻破，其余死神继续紧追不舍的攻击盘古，但是……
“肃！”
——第二殿，楚江王历，破！
李晓凤发不出声音，连想都来不及想，就吃下了盘古的一击。
“灭！”
——第三殿，宋帝王余，破！
盘古——孙夏岚正如字面一般弹跳出去。
“暴！”
——第四殿，杵官王吕，破！
在云雾中飞舞的少女，正保持着高速移动的姿势，靠近李晓凤再次使出攻击，她无视那些追击她的阎罗王，目标直指中心区域的李晓凤。
“斩！”
——第五殿，阎罗王包，破！
在向前挥砍的时候，李晓凤引以为傲的奥术，正在逐渐崩坏，但如果只是破坏了五层结界，仍旧还有五层，她认为就算被接近，也会在盘古击溃剩下五层的时候分出胜负。
“死！”
——第六殿，卞城王毕，破！
但是，她光是一击，就接二连三的消灭结界，名曰十殿阎罗的究极奥术根本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亡！”
——第七殿，泰山王董，破！
然后她又向前踏出了一步，如若说挥舞的斩斧是神速，那么这脚步又要快上许多。
“狱！”
——第八殿，都市王黄，破！
孙夏岚光用一步，就把四米的距离化作零，这根本不是靠“音步”就能够做到的效果，她的身体在流动，踏出的这一步，同时也是为了能够封锁李晓凤的行动区域，将其逼退到房顶的边缘。
“躁！”
——第九殿，平等王陆，破！
那太过于快速的身体，与其说是时间停止，倒不如说让人感觉时间倒退了。
“朝！”
——第十殿，转轮王薛，破！
孙夏岚出招，李晓凤朝着右侧闪避，盘古就这样保持着姿势，望着死灵奥术师，十殿阎罗被击溃，s评级的鬼法师李晓凤被压制得喘不过气，她的右手臂，被盘古开天斧给完完全全的切了下来。
经历过世界动乱的死灵奥术师李晓凤，拥有者能够躲开手枪发射的子弹的运动能力，但却在挨了一击之后才往后闪避，这一点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连自己的伤口都没有来得及修复的李晓凤，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对手。
盘古……即使是被夺去一般的力量，也拥有此等实力，神与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等级的，这下子她可是确确实实的体会到了，人类不可能只身战胜神。
“我是，盘古啊，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说了。”
穿着红色汉服的少女，持着斧子杀了过来。
李晓凤并没有躲过这一攻击的手段。
但是就算赌上自己奥术师的资格，她也非要拿到盘古的力量，赌上胜利的机会，李晓凤咬咬牙，释放奥能。
“破元奥术——”
李晓凤的声音响起。
她用奥能强化剩下的一只手，用气挡住孙夏岚的攻击。
破元奥术，解放奥能对一个奥术师的束缚，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接近无限的奥能，但是在时限结束后会失去所有奥能，变成一个普通人。想要战胜神，就唯有使用神的力量，被砍断的手臂突然动了起来，它抓住盘古的脖子，将其束缚在空中。
“黑暗审判！”
天空中出现巨大的紫色空洞，上级奥术黑暗审判，那股力量在一瞬间压缩了空间，来自各个角度的冲击，以压碎全身骨头的力道朝着孙夏岚的身体冲过去。
“死亡十字架！”
“亡者之塔！”
“黑暗之门！”
……
无数的，只要是李晓凤脑子里能够掌握的所有奥术，在一瞬间朝着盘古发射出去，光芒点亮了整个亚洲大陆，不可能有活着的东西在这一股力量下存在。
但是——
孙夏岚很干脆的消失了。
“什么！”
李晓凤在惊讶之余，对手也没有放过这一处破绽，利斧已经朝着她挥舞过来。
“可恶，就算是毁灭这该死的工厂，也要把你——”
也要把你——消灭！
我可是死灵协会的究极鬼法师，能力残缺的神，怎么可能……把我击败！
——盘古之力是我的！
上升的废弃工厂不再上升，而是开始径直的往下掉——下方是沧海市，这么大的东西砸下去那伤亡情况可想而知，更何况奥术师协会的执行官还在下方与李晓凤的使徒们战斗。
“绝对不会让你跑掉！”
孙夏岚追了上去，从整整两万里的高空从天而降，废弃工厂、李晓凤、孙夏岚三个物体之间连成了一条直线。这是李晓凤最后的计划，将自己、盘古的躯体全部砸个稀巴烂，自己可以靠着复活奥术复活，然后再想办法拿到孙夏岚的身体，理论上自己也会获得盘古之力。
虽然这可能是自己所能够想到的最差的下下策，但是到头来做的事情还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自己失败时候的保险完全不剩下而已。无论如何如果这种方法不行，自己就无计可施了，李晓凤很清楚这一点。
自己害怕失败的软弱，就是最大的敌人，如果一开始就杀掉孙夏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失败、重复。
没有意义，没有感情，没有救赎。
——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拯救、牺牲。
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夙愿。
为了让所有人都获得幸福。
为了这个目的，哪怕是性命，都可以毫无眷念的舍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孙——夏——岚！盘——古！你休想！你休想阻止我的梦想！”
全身的奥能汇聚于一点，耀眼的光束朝着天空发射而去。
“李——晓——凤——”
怀揣着必须杀死对方的决心，巨斧朝着地面挥舞。
——轰隆！
光芒——
伸出手向着那个地方，虽然遥不可及，但是它确确实实就在那里。
光芒在指缝中缓缓流逝，时间好像变得可以触摸，四下里某种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有鸟鸣——
啊，有呓语——
啊，有流水——
啊，有天籁——
仿佛置身于世界线上宏伟的齿轮中，光芒就在不远处，只是——遥不可及。
——这就是盘古大陆么……
——所谓奥术师们想要达到的究极，原来一直……什么都没有吗？
——幸福……是谎言。
——幸福……是伪劣的商品。
但是为什么，这一切显得是如此的美丽？
百灵鸟在枝头鸣叫，孩童们在阴凉处呓语，小溪在山沟中流淌，湖心亭似乎有人抚琴……
这究竟是什么景象啊。
难道说这就是夙愿吗？
——不……这不是我所祈求的幸福。
——命题是假的，也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人类的同理心之上。
“你是个伪君子啊，李晓凤。”
“谁！”
她朝着光芒的中心望去。
什么也没有。
“你说，你想要做的，是所有人幸福，判定了人类存在必定会争斗，会厮杀，会悲伤，会绝望，所以才要将他们毁灭。”
“那又如何，因为力量渺小，所以只能借助盘古的力量，那无限的奥能……但是，这算什么啊，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我明明，都已经那么努力的……那么努力的……”
“硬币……”
“什么！”
光芒用沉稳的声音说着。
“一种存在两个面的东西，某些东西，他是不可分割的，正是因为有不幸，所以那些幸福才会显得那么重要不是么，所以人们才会永无止境的向着幸福前进……”
“胡……”
光芒逐渐消失，孩童们慢慢消失，百灵鸟开始死亡，树木逐渐凋零，小溪早已干涸……
“……伊。”
光与暗并不是因为敌对而被区分，是因为它们包含最多事物的属性才被分开。所有万物变为一个很孤独，所以才会划分为多样化。
工厂从天空中掉落在地上，巨大的灰尘顿时卷起，李晓凤的身体在一瞬间被盘古开天斧给切开了，明明都是自由落体，但是她却仿佛在坠落的瞬间施加了额外的加速度。而且工厂也没有波及到其他地区的建筑物，很讽刺的——因为灭生咒的结界缘故，反而对沧海市形成了一个类似保护罩的作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仅仅是发生在这结界内部。
使徒们在一瞬间全部倒下，那些奥术师协会的执行官望着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就像是陨石一般的坠落，居然波及的范围只有那么一小块区域。
“所有人原地待命！”
爱德华·克里斯下命令，奥术师协会的执行官们驻足于从天顶坠落的废弃工厂，就仿佛是在进行着什么仪式，
在乱石组成的废墟之上，身体只剩下一半的李晓凤倒在那里，鲜血染红了钢筋混凝土，穿着汉服的少女站在她的身边，此时此刻，仿佛只有月光还存活着。
“噗……”
左侧心脏被一根钢筋狠狠的插入，虽然想要移动，但是……
寸步难行。
双脚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手臂也只剩下一个。
鲜血缓缓涌上喉咙。
身体破碎，复活奥术也没有意义——
“李晓凤，你失败了。”
一个声音在废墟的上方回想起。
死灵奥术师没有回答。
“妄图证明这是一个可悲的时代，妄图证明人类是无法拯救的生物，穿梭于各个地方的地狱，目睹人类的悲伤，做这些事情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吧？为什么要逼迫自己走向这样的地步，你为什么会固执于追求盘古之力这种东西，你该不会是还做着学生时代‘正义的使者’这种拯救人类的幼稚梦想吗？”
“我早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有的人……二十岁的时候就被杀死了……但是到了八十岁的时候才下葬，所以最初的理由，我也早就忘记了。”
回答完后，死灵奥术师陷入了自我沉思中。
没办法拯救这个世界上的悲伤，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努力过后仍旧没有任何回报的人出现，根本就……无法让所有人都幸福。
那么——无法拯救的人类又是什么呢？要用什么东西来回报一个人的一生呢？
没有答案。
爱因斯坦说过，无限和有限是对等的东西，若是存在没有方法救赎的人，也不会存在被人拯救的可能性——如此说来，拯救就好像是流水线上生产的商品一样，重复着的、没有目的性的批量生产着。
人类无可救药，世界上没有救赎，所以自己才会做这一切。
分析这一切，做出命题，做出假设，这样一来应该就可以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吧。
要是这个时代结束，人就可以分辨出所谓的“价值”的话。
只有这个，是唯一拥有同理心的救赎。
……
噗——
鲜血再次涌上喉咙，死期将至的预感将李晓凤拉回了现实。
“连理由是什么都忘记了吗？你的希望是无，那你究竟追求的是什么东西？”
“我……什么也不是……只是想要追求幸福的人……这些丑陋、污秽、下贱、愚昧的人类，如果他们死后留下的是这些肮脏的历史——那我就明白，人类就是丑陋不堪的。如果知道丑陋的、无法被拯救的是人类……那我就能够安心了。”
二人相互避开对方的视线交谈着。
孙夏岚在原地站着，而倒地的李晓凤继续保持着仰望星空的姿势。
“所以你才将自己的理想寄托在盘古之力上么？只要到达在理论上存在的‘盘古大陆’后，就能够知道一切，知道一切事件的起源——你为了你自己的幸福，而想要将丑陋的人类全部消灭。因为你的幸福，就是想要让所有人都幸福对吗？”
“没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夙愿，明明我已经成功了……真是的，我这死相还真是难堪啊。明明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面临着危机，每个人都在无意识下希望活下去，明明每个人都不去拯救坏死的世界而沉迷于享受，却不知不觉中动摇了我的内心……这究竟是为什么……想要活下去的心污染了活下去的祈祷，那个邪念，正是我的敌人。”
声音里面含有满满的怨恨，那正是李晓凤这些年目之所及的地狱。
对此，盘古只是叹了一口气。
“世界？李晓凤，并不是这样的，阻止你的并不是什么人类集体信念这种上升到哲学层次的东西，因为毁掉李晓凤你的东西只有一个，你只是输给了一个被叫做胡伊——一个无聊的人对自己家庭的爱啊。”
李晓凤实在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假设被完全推翻——纵使与这个世界为敌，她都有自信能够胜利，谁会承认自己竟然输给了那种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
太可笑了——
“爱……是么……看来，我真的是一个不被幸福眷顾的可怜人啊。”
“再见了，李晓凤，愿你的那一股祈祷全人类都得到幸福信念，在来生的时候，能够付诸现实。”
“我不需要你这种神明的眷顾……我所需要的……仅仅只是，知晓我所祈求的那种幸福，没有悲伤的幸福……”
李晓凤的声音在逐渐消失，世界线开始收束。
名为孙夏岚的躯体站在原地，附身于其身上的盘古之力也开始逐渐退却。
那一道光芒，犹如不存在的海市蜃楼一般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