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六幕 沉默的阶梯（十二）
孙夏岚的双手充盈着力量。
李晓凤停下脚步，身上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孙夏岚，来自雪之国度的少女啊——直视人类的黑暗，然后在深渊之中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吧！”
含有魔性韵味的咒文响起，活死人开始在李晓凤身边出现，这一长廊好像就被无限延伸。
“歪门邪道！”
随着爆炎术的启动，火球照亮小巷，孙夏岚朝后退了几步，又紧接着向前一边回避一边释放出两个攻击类奥术。如同被绞杀前的死刑犯，她的一切都伴随着无尽的咆哮与杀意，孙夏岚——开始拿出全部的实力去战斗了。
无需吟唱的爆炎术加上身体机能的强化类通常奥术，以及灵体治疗奥术和“音步”，近战是最好的选择。对于相互对峙在狭窄小巷里的孙夏岚和李晓凤而言，任何中长距离奥术都有可能引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效果，她们没有后退的选项，连想都没有想过。
孙夏岚的身体动弹起来，在短短不到三秒的时间内就突进到对手的身旁，用奥能强化右拳，加之火元素的力量使出致命一击。她黑长的头发在空气中漂移，在刹那间，李佳琪发出了声音。
“噬灵！”
空气为之一变，孙夏岚的身体突然停止下来。
“时御！”
倒下的尸体又爬了起来，随着周围物体的静止，那些尸骸开始攻击，胡伊见状，使用“闪天光剑”在孙夏岚身边生成无力物理结界，抵挡攻击。
“湮灭！”
在李晓凤的周围，一切的流动都逐渐中断了。大气流动的种种现象开始封闭起来。
时御术，短暂控制身边一切自然现象并且使之静止的奥术，持续时间很短，但是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已经足够分出胜负了。
“盘古议会的代行者啊——你的一切就由我收下了！”
如果说孙夏岚是在这座城市里面追逐影子的人，那么这个死灵奥术师就是融入黑夜中渐渐向着猎物逼近的猎魔人。时御术的持续结束，孙夏岚回身防守，但是李晓凤就如同亡灵一般迅捷，她向前几步，靠近孙夏岚，再次使出奥术。
对于李晓凤毫无预兆的接近，孙夏岚连反应都来不及。明明双眼能看到——明明看到对方就在身前，但是却根本反应不过来。
背上掠过一丝寒意。
至此为止，她终于理解到，敌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束尸咒！”
尸骸们组成人形，宛如巨大的机械，朝着孙夏岚的头顶扑下来。
仿佛是奥能开始扭曲的那一刹那，孙夏岚突然一个回身，在条件反射的作用下释放出火焰。
“爆炎术！”
没有范围性的爆炸，仅仅是聚集在某一点的攻击，随着一声闷响，李晓凤被击退了几步。
“蝗虫！”
对方释放三道冲击波，紧接着蝗虫群四面八方的扑过来，刚刚的爆炎术对她来说似乎只是轻轻被人推了一下，毫发无损。
“虹吸！”
刚刚的攻击只是一个摆设，蝗虫在孙夏岚的火焰面前只不过是飞蛾扑火，但是由于火焰遮蔽了视野，所以才给到了李晓凤机会，绿色的光束击中孙夏岚的腹部，将其缓缓朝着李晓凤吸了过去。遍布全身名为绝望感的麻醉也好，被光束压的喘不过气来也罢，这一切统统无视，只为打开唯一的突破口。
然而在孙夏岚准备反击的时候，李晓凤就已经抓住了孙夏岚的手臂。
“——看看这张脸，孙夏岚的脸。你继承了双亲的基因，所以你无法遗忘过去，你无法逃避过去，你的人生已经被深深的烙在你的脸上面了……”
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李晓凤强化手臂，朝着孙夏岚腹部使出一记重拳。有那么一瞬间，这股力量仿佛是连内脏都要破裂了。但是孙夏岚没有含糊，与之同样的强化手臂——拳头对拳头，两股力量交汇，李晓凤的攻击被化解。
“唔——”
两人的距离被再一次的拉开。
“……原来如此，是我太大意了么……果然，评级这种东西根本就靠不住……时御！”
时间再一次冻结，哪怕孙夏岚能够凭借着火元素对死灵奥术的克制作用勉强做到和李晓凤的能力平起平坐，没有对抗时御术的方法，也根本就是无济于事。毫无防备的孙夏岚被突进上前的奥术师用直拳击中身体，顿时昏迷了过去。
“快逃……”用最后的意识，她对胡伊说道。
“——什么”
“龙炎诀！”
孙夏岚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动火元素上级奥术，准备和李晓凤决一死战。但是在这静止的空间内，一切的自然现象都会停滞，包括火焰。
“快逃啊——”
胡伊被吓坏了，她趁着孙夏岚和奥术师缠斗的期间，健步如飞的跑出了小巷，头也不回。
1998年2月23日，沧海市，盘龙镇，大全营警察局。
“是这样的，我们打算报案，我们家女儿已经失踪快要半年了。”
“没问题，但要先走个流程，首先出示一下你女儿的户籍证明、身份证，稍后我们会找人帮忙排查的。”
“警察同志——”
“都说了先去填表，我们这失踪的人也不是你女儿一个人，我们也很忙的，请稍微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好不好！”
刚刚从办公室的睡袋里面爬起来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孙樵就看见大清早的有人在警察局的窗口面前闹闹嚷嚷，驻足听了一会，好像又是失踪的报案。如果算上这一起，大全营已经接到六十多起类似的案件了，在记者发布会上这些数字不敢对外宣称，毕竟大人物们还是害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骚乱。
“警察同志，但是，我女儿已经失踪半年了……”
“为什么都已经半年了才来报案？警察局里面有规矩，失踪一小时搜索范围是一百公里，两小时二百公里，三个小时以上就要扩大到五百公里了，你这半年了就算报案了也找不到啊。”
“警察同志，但是，我女儿已经失踪半年了……”
“我知道我知道——先填表。”
“警察同志，但是，我女儿已经失踪半年了……”
“警察同志，但是，我女儿已经失踪半年了……”
“警察同志，但是，我女儿已经失踪半年了……”
……
夫妻的状况看起来有些奇怪，就好像已经死了一般，就好像是行尸走肉，心灵已经死了，现在做的事情完完全全就是凭借着身前的意志力。见状，守门的几个人赶紧上前拉住他们，并且说了一些安慰的话。都失踪半年的人了还来报案，就连孙樵都觉得有些不可理喻，虽然那一对夫妻按照警察的意思去填写报表了，但是以负责失踪案件的陈国伟的性格，估计也只是看过一眼后就会扔到抽屉里面的某个角落吧。
这种事情以后也估计会成为警察局内的又一起都市怪谈。
没办法，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连着给孙夏岚打了好几个电话也不接，说是一直占线商量好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吧，以那个丫头的性格，八成天天就待在家里面看电视。
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番后，孙樵准备出门，临走的时候，他瞟了一眼夫妇填写的表，失踪的人名字叫做胡伊——很少见的名字，找起来应该也比较容易一些吧。
1998年2月23日，沧海市，新区，正义路附近。
——我就是一个懦夫。
走在人潮来往的大街上，世界依旧维持着它原本的姿态运行着，这个世界上什么地方发生了一件什么样的小事，根本就不会有人察觉，好像牦牛失去了身上的一根毛一样。人类的感情并不是相同的，只是自私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自己也是自私的。
“可恶——”
她说着那个已经说过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的、无聊的、无趣的台词。
孙夏岚在和那个奥术师决斗的时候，自己却逃跑了，像一个懦夫一样，连头也不回。
——不不不，我可不是懦夫，孙夏岚自己也说了，叫我赶快逃跑，不逃跑的话……会被杀掉的。
除了逃跑之外什么也做不到的人简直是太差了。
想要用这种方法安慰自己，但是无论再搬出什么样子的理由，她还是难受。自己难道就那么在意那个人吗？在意那个孙夏岚吗？和那个奥术师说的一样，自己原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人，因为自身奥术师的身份因此在灭生咒上面逃过了一劫，但是住在新区的父母呢——管他们作甚？反正那两个人就连自己的人生也掌控不了，又是普通人，在灭生咒的威力下早就已经死了吧。自己的人生没有意义，而且已经自身难保，又怎么会去在意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呢？
紧紧攥住手中的小铁片，掌心就要被磨出血了，仿佛是这一阵阵的痛处，在告诉她自己还活着，自己还是一个人。
“可恶啊——”
无法停止发抖，又再次说出这句话。
接着，又突然大笑，街上人们的目光逐渐汇聚过来，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个看起来像是得了神经病的少女身上。明明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情都是胡伊一个人完成的，但是现在，胡伊却什么也做不到。
“——可恶——”
但是胡伊——这个少女的内心不允许她这么做。
人一旦做了违背内心的事情，就会背负罪孽，人不应该根据背负的罪孽而选择道路，而是应当在选择的道路上背负罪孽。胡伊蹲在公交车站旁边的垃圾桶这么想着，双手像是要将自己的脸给撕烂一般。
——垃圾桶！又他妈是垃圾桶，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蹲在这种地方！
胡伊暴躁的朝着垃圾桶踢了一脚，垃圾桶没事，倒是自己的脚崴了，她疼得原地乱蹦。
已经两天过去了，胡伊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出去寻找孙夏岚，只是仍旧像个乞丐那样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时不时回去蛋糕店偷面包吃，然后被人持杖追出。这些都只是小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确认孙夏岚的生死。
那是因为，在哪个寒冷的夜晚，胡伊，终于明白了，名为孙夏岚的少女，背后究竟藏着一个怎样的人。
“我不是沧海市的本地人，小时候的我生活在北方一个很普通的家庭里面，母亲是文工团的成员，父亲是红卫兵，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和你一样，生活谈不上富裕也谈不上贫穷——而且因为是半城市半农村的地方，交通不方便哪所以哪怕发生了什么，也很难传出去。”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胡伊发问。
“我的母亲是一个傻子——空有一副皮囊，但是估计是有脑梗还是其他的什么。嘁，鬼知道。总而言之就是傻子。文革的时候父亲看上了美色，强硬的娶她为妻子，结婚后也经常虐待她，包括去文工团的事情，也是在父亲的威逼下才去的……后来傻子给父亲生了一对龙凤胎，就是我还有哥哥，我刚生下来的时候，文革也恰好结束，后来一家人就回到了农村里面住着，但是——那个人渣……我那个人渣父亲——她虐待我，虐待我哥哥，虐待我的母亲——”
“——对不起让你回想起了伤心的事情。”胡伊安慰孙夏岚，她不知道一个开起来很沉稳的女孩，有着这么一段伤人的故事。
孙夏岚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没有酒吧里面那些哭天喊地倾诉感情故事的家伙们的疯狂，她的脸上只有宁静，没有喜悦，没有悲伤，只是安静。
“母亲虽然是个傻子，但是也知道护孩子啊，有一次因为在外面赌博输了回家就打我们，自己打还不够还叫上他那些狐朋狗友一起打，母亲在一旁看着，突然就抽出菜刀朝着父亲砍过去。后来我就和哥哥逃跑了，哥哥背着我，在大雪天里面来到北京……还倒霉的遇到了人贩子。后来孙樵抱着我逃离了北方，之后我们坐火车来到沧海市，改姓随母亲……就靠着自己一直过到现在，就是这么个故事，这就是孙夏岚的人生。”
“……”
胡伊似乎还有意思继续问下去，比如说孙夏岚受到了什么样的虐待，怎么样逃离人贩子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但是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这种故事，只要听一个大概，自己也就可能深刻的体会到其中的情感了。而且那些悲伤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再一次的说出来。
“抱歉孙夏岚之前是我太自私了……”胡伊突然说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是，我对之前的事情都感到抱歉——我平时很少会对人说自己的事情，所以像今天这样，我把自己的事情倾诉出来，你也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我觉得挺好的。”
“……”
“——我觉得，我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不幸的话。”
之前孙夏岚问过胡伊一个问题。
——胡伊，家是什么？
——家？
——你最想回去的那个地方，才是家。
现在，胡伊确信自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家。
从人民广场开始的区域就是那个奥术师设置的结界区域，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应付的过来，出非得到鼎力相助。要说力量的话，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实在没办法，只能去找那个叫做李泽渊的家伙。
李泽渊和孙夏岚是一个学校的，之前在家里面看到孙夏岚沧海一中的校服，还有校徽和寒假作业上面的签字，加上之前和李泽渊那样亲近的关系，根据这些情报推论出的结果绝对不会错。但是现在是寒假期间，李泽渊不可能在学校——新区的烂尾楼。
确认目标后，胡伊上了公交车，投下身上的最后一枚硬币后，坐到后门附近的座位上。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提供方：盘古议会驻沧海市代行者分部
读取人：陈仁美
保密状态：c级
bios系统启动中……
传送奥术启动中……
正在使用奥能……
确认奥术师身份……
验证成功……
文件封印解除……
获取成功……
●时御术：奥术评级a+，奥能损耗评级b+，掌握此类奥术的奥术师十分稀少。将特定空间的内侧从外界的“时间流动”之中分离出来，随意操控的“时间操作”是通常类奥术的一种。和逆转因果或干涉过去的“时间窜改”相比，这种停滞和加速的“时间调整”并不是极端困难的技术，问题是在于奥术师个人能力以及干涉的时间范围。而成果就是“时间调整”的程度，借以回避敌人的攻击或制造自己攻击的机会。
●闪天光剑：奥术评级c-，雷元素奥术中的下级奥术之一。其效果为在空间内召唤出数把光剑落下，对敌人造成范围性伤害，虽然看起来十分炫酷，但是威力却等同于同类土元素奥术中的陨石雨，能力还稍有弱化，属于雷元素奥术中最为基础的那一类，作为主要的攻击手段除非是那个奥术师脑子有问题，但是作为辅佐类奥术如若运用得当也可以有效的限制敌人的移动区域。
●异端审判局：盘古议会中独立于司法机关、政治机关、代行者机关的神秘部门，间接对代行者具备最高主宰权，主要负责违背信仰的盘古议会奥术师审判，或者招募没有组织的奥术师加入盘古议会，在奥能事件中也拥有最高审判的权利。
●奥术师编号：奥术师编号的实行是为了三大协会方便管理门下奥术师而制定的，例如李佳琪的编号是pg1989cn13212x，其中pg是“盘古”的拼音缩写，cn是“中国”的意思，数字代表第xxxx年第x名加入盘古议会的成员，末尾x代表女性，y代表男性。奥术师协会的开头是ar，意思是“阿尔坎”，死灵协会的开头则是ss，目前还不知道什么意思。
●下岗潮：下岗潮是指因国企改革或企业重组等原因引发的员工下岗，因人数众多且影响范围大而称之为下岗潮。其起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当时因中国经济中，国有企业占据经济的绝对比例，然而由于管理落后等诸多原因一直效率低下，众多国有企业面临改革开放后带来的一系列冲击，不得已进行重组后的必要改革措施而引起的职工下岗——词条由人类历史督察部门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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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数据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