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五幕 崩塌的大厦（二）
1998年2月4日，沧海市，黄龙江，排水渠附近。
钱万林睁开双眼，在视野还未清晰之前，他的鼻腔就被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给充斥。待意识完全清醒后，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空间中，他的身边是已经被淤泥染黑的塑料袋还有各种各样的饮料瓶。
起身，稍微舒展了一下筋骨后，他起身开始打量所处的空间。眼前是滚滚翻腾的黄龙江，而身后是不知道有多深的坑道——不会错了，这里是一个污水排放口，沧海市所有的生活用水都会经过这里，然后排放到黄龙江，再流到东海。但是即使知道了这些，他还是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
看来只有问那个人才能知道了，赵一楠，那个花钱请自己当保镖的人。自己把胡安生给杀了，这是唯一能够让自己不进监狱的方法，在进行过许多抉择后他判定出这是唯一的方法，所以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悔恨，反正那个胡安生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以为你是荷花么，还想要出淤泥不染。
他在心里给自己安慰，然后朝着排放口的方向走去，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逃离这里，然后回到自己在盘龙镇的家里面，想办法留住钱晓龙……
“喂。”有人站在一个岔口，他朝着钱万林喊道，定睛一看，是赵一楠。
“你这家伙，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了，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十分完美的，但是，由于你已经触犯了盘古议会的条例，他们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赵一楠缓缓开口道，好像在他眼中，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追杀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事。
“这是怎么回事？”钱万林有些愠怒。
“没什么，按照之前说好的，我会给你钱，这是4000块人民币，你检查一下……不过我估计你也不会检查。”赵一楠说着，将装钱的袋子扔在地上，“对了，再送你一个东西，变成灵魂奥术师的魂匣。最后记住我说的话，不想被杀，就去把要杀你的人给杀了。”
没有理会赵一楠，钱万林眼里只有那一袋子钞票，他上前几步将其抱在胸口，再定睛一看，赵一楠已经不见了踪影。
“都是些什么人啊……”骂了一句，钱万林起身准备回家。属于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应该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但是说句实话，这笔钱实在是太来之不易了，先想办法把钱晓龙留住才是王道。
但是，一个人只要一倒霉，那么倒霉还会接二连三的到来。回到家的时候，那个在房间里面睡觉的小身影已经不见了踪迹，不仅仅是如此，被子、床铺、漫画、文具之类也被一概拿走，只留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洋娃娃。
与此同时，桌子上还摆着一封信。他放下钱，双手微微颤抖的拿起信。
致钱万林：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妥协的地步，钱晓龙我已经带走了，我和他会在沧海南站坐高铁去上海，然后在坐轮船去美国，至于之后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离婚手续的事情我已经不打算去管了，就算我要背负骂名也无所谓，只要能够离开你，就比什么都重要。
1998年2月3日晚
钱万林此时愤怒到了极点，这其中的愤怒有对那个女人的，也有对自己的。他开始后悔昨天在大街上莫名其妙的就和一个素未相识的人搭话，恨自己杀了胡安生。
他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女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busy now, please redial later……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busy now, please redial later……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busy now, please redial later……
——去你大爷的，这个女人居然把我拉黑了。
他懊恼的在房间内踱步，但也只是徒劳之举，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阻止钱晓龙被带走。
这时，他碰到了钱袋，红色的钞票顿时撒了一地，他连忙蹲下去将其收好，这个时候，里面掉出来一个黑色的匣子……
“对了，再送你一个东西，变成灵魂奥术师的魂匣。最后记住我说的话，不想被杀，就去把要杀你的人给杀了。”
他突然想起来赵一楠说的话，灵魂奥术师，什么不着边际的东西，魔幻小说么？估计只是一个有钱的疯子罢了，反正就算警察为了胡安生的事情找上门来，就把事情推卸到他头上就可以……不，原本就和自己没有关系好不好。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准备起身出门买烟。
这时，魂匣掉到了地上，他想要伸手，打算从空中来一个拦截，但是自己年龄太大，身体的反应速度已经跟不上大脑的思考速度，匣子还是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
“死亡！”
钱万林惊愕的望着眼前的一幕：黑色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里面好像有一个人在对自己说话，他吓坏了，在房间四处逃窜，慌乱的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更别提什么找到门打开逃出去了。
“救命啊！”
黑色的雾气钻到了身体里，钱万林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心脏爆发，浑身炽热难耐。
“复仇吧，向着这个诅咒的时代，复仇吧！”
“你……是谁！”恐惧和慌乱袭上心头，向着那空虚的黑暗，钱万林问道。
“吾之名李敢，汉王朝将领，飞将军李广之子。现在，我是你的随从，我是你的怒火，我是你的毁灭者，你的愤怒我能够感受到，我能够感受到！”
“哇啊啊啊啊啊啊！”
“你将会得到我的能力，你将会报复那些伤害你的人，摧毁你的人，他们会因为你的愤怒而感到恐惧，这一股力量是你的先驱！我是你的利刃！”
在黑雾的呐喊中，钱万林渐渐失去了意识，而黑雾也缓缓钻到钱万林的身体中。
——吾之名李敢，为复仇而生，为杀死霍去病与卫青而死，现在，我就是你的守护者！
“任务完成……”
“这就叫做完成了，赵一楠？钱万林根本就没有成为我的傀儡，他可不会帮我们杀盘古议会的代行者，而且我估计他也不会用哪个魂匣。”男人很是愤怒的看着这名死灵奥术师。
“不不不……我的计划只进行了一半，你看着吧。我已经把钱万林的家庭地址匿名通过邮件的方式传达给盘古议会了，因为昨天晚上胡安生的事情，盘古议会的代行者会不遗余力的追杀他，钱万林会在在压迫下使用魂匣。而我们，只要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但愿如此吧……我们的进度必须要再快一点才行，石家庄、银川、烟台的流血事件已经达到预计数量了，现在就差成都、长沙还有我们沧海市。”
“我明白。”
“你明白个鬼！”男人骂了一句，“你这么做，也只不过是锦上添花，毫无意义可言，我们需要的是以最少的力量，在沧海市制造更多的流血事件，总司的计划不能耽误，我们必须完成这个仪式。”
“我明白我明白，钱万林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我还会寻找更多的人，那些有机会变成灵魂奥术师的普通人，他们是我们的傀儡，是我们的路标……刚刚你说，成都和长沙的流血事件还没有达到预期值对吧，既然如此，我就去催促一下他们好了。”
“嗯，也对，赵一楠，我觉得我们这个时候分头行动比较好。这样，你接下来就在沧海市继续行动一段时间，这期间尽可能的多找一些变异者。”
“我明白了。”赵一楠弯腰致敬，他对这个男人还是十分尊敬的，“恕我冒昧，那么您呢？”
“我接下来会前往印尼，然后再趟北京，如果能够查出盘古议会的总部所在地，那就可以一网打尽。然后，盘古议会的就会成为我们消灭奥术师协会的垫脚石。”
“恕我多嘴，那么，告辞了。”
话毕，赵一楠消失，留下男人一人驻足于黄龙江的岸边。
——当然了，包括这个社会，这个残败不堪的时代，也会在我手中……彻底消失。
“小兔崽子，给我过来！”
男人抓住女孩的衣领，手中的衣架就已经打了下来。可能每个人小时候都有被掐过的经历，掐一大块肉和用指甲掐一小块肉，哪一种方法更疼不必多说，而打人也是同一个道理。女孩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呜咽，不敢发出声音。
——发出声音的话，爸爸就会打我了。
因此也只能继续这样，没有一个人可以决定自己出生的时候，自己所要面对的父母。
“钱万林先生，这是契约证明，请过目……”
拿着白纸的钱万林此时此刻已经不能够用气愤来形容了，他浑身发抖，面朝眼前的律师。这个律师他认识，就是前天在新区的事务所，那个女人找来的律师，当时记得自己还把他暴打了一顿来着，之后就进了监狱……
——现在可不是想自己这两天干了什么的时候。
“……如您所见，因为这一套房子原本就在你妻子的名下，所以她现在以抵押的方式卖给了银行，您现在已经不是这房子的主人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律师虽然面无表情，但是钱万林总是觉得他在嘲讽他。
也是，一个男人落魄到这样的境地，是谁都会嘲笑他吧。还是渐渐习惯这种生活吧，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吧。
女人啊女人，居然为了逼迫自己交出离婚手续，同意钱晓龙离开沧海市，去到那该死的资本主义国家，竟然使用了这种手段。他应该早一点意识到这种事情的发生，这样一来不就是字面上的无家可归了吗？但是自己还是占据了上风，毕竟根据法律，有权利在离婚证明上面签字的只有自己，没错没错没错……自己绝对是占据了上风。
“看完了吗？看完就赶快离开这里吧，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了。”
钱万林挥起拳头，想要在这个全身上下透露着不屑的眼镜男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杀了他……
那个声音在脑子里呐喊，说到底也十分奇怪，那个声音进入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像自己设想的那样损伤身体，而就好像仆从一样，任由自己摆布。
——别，我可不希望自己卷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件里面。
“怎么？你要打我吗，还是说……又想要进警察局了吗？毕竟你现在只能去那里了啊，那里可是管饭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眼镜律师突然狂妄的笑起来，能够这样子讽刺一个人，想必他的内心一定很激动吧。
“嘁，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以后有钱了把你那个小事务所买下来，再把你解雇了，到时候我看你跪着来求我。”
“哈哈哈哈哈哈，等有那个机会再说吧，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继续留在这里，也只不过是继续被他嘲讽而已，索性如此，不然干脆找个地方安静一下。
天气逐渐阴暗下来，这是暴雨的前兆，每个人在最悲伤的时候，会突然消失一阵子。到底会发生什么，在那段时间，降临一场暴雨，天上所有的云都自杀身亡，然后在天地间留下一个孤单的影子，慢慢死去。
“孽畜！孽畜！孽畜！孽畜！孽畜！孽畜！孽畜！”
走在盘龙镇的小巷里面，突然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打闹声——与其说是打闹，不如说是一个人单方面的被另一个人殴打。这样的场景，钱万林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毕竟原来这种事情连他自己也干过。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死灵协会给除名，你根本就是个累赘，你妈和那个该死的男人跑了！留下你这个包袱给我，可恶！”
“死灵协会？”钱万林在脑子里面自语，这时他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词语了，搞得好像怎么全世界的人都和自己一样神叨叨的？
嗯，应该是一个离异的父亲在打自己的女儿吧，司空见惯不足为奇。钱万林在心中想到，别人家的事情，管自己什么事呢？
——钱万林，你的正义感爆发了么？
——你说什么，李……敢？
——啊，那正是我的名字，亏你还记得。
——你为什么要进入我的身体？还有你究竟是什么？
——我只是一个灵魂而已，死后没有机会进入盘古大陆成为那些所谓的英雄，所以一直在天地间徘徊。我以恐惧为食物，我以仇恨为鲜血，我吮吸人们的死亡。
——那为什么偏偏是我。
——你是打开魂匣释放我的人，你是我的主人，我从你体内观测到你并不是奥术师，但是这不重要，我的奥能会让你变成一个毁灭战士，然后，你就可以去杀死那些你想要杀死的人了。
——我昨天才杀过人，相信我，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刺激。
——一次快感得不到满足……得不到满足！你需要杀更多的人，更多的人……那些你仇视的人。比如你的妻子……
——不，就算我再怎么恨他我也绝对不会杀了她，杀了她钱晓龙就没有依靠的对象了，虽然我很想他留在我身边，但是我自己是个什么样子我也心知肚明。
——哈哈哈哈哈，有远见的人，我很喜欢。你有爱，你有爱啊，但是这种爱会害死你自己，就像我一样，我就是因为爱，才会被霍去病杀害。所以你不能停下，钱万林，钱万林啊。
——你别和我说这些了，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有资格成为奥术师，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将奥术师世界的所有知识都传授给你，当然了，这需要一点小小的代价……
“孽畜！孽畜！孽畜！孽畜！孽畜！孽畜！”
旁边的居民楼里面还在传出父亲打骂女孩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整个楼道的声控灯都被这巨大的声音震亮。有几户听不下去的人家来到门口投诉，说声音能不能小一点，见有人来投诉，父亲打人的动作更大了，从他醉气熏熏的脸不难看出这个人是一个十足的醉鬼。
——杀了他吧，钱万林，做你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你不会对这种情况熟视无睹对吧，你是一个父亲，一个男人！虽然钱晓龙暂时离你而去，但是，你也有……
——我不希望自己卷入无关的事情里面，我这一辈子的人生信条就是：不干涉别人、做好自己，在自己的模式里面活着，这就足够了。
——没事的，钱万林，为了正义的杀人，不叫杀人……那叫为民除害。
——杀人……是错的。
——懦夫！
脑子里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黑雾缠绕的双手，钱万林的身体早已就不受自己的控制，不仅仅是四肢，就连说话也无法。只见他如同流星一般，飞跃到这公寓的墙壁上，如同蜘蛛一般附着着。
——死！
暴虐的力量将墙壁洞穿，钢筋混凝土犹如薄纸，他进入了房间内，只见一个被打的浑身是淤青的女孩躺在地上，光着膀子的男人手中拿着衣架，脸上带有着愠怒。
“你是谁？”
“你的末日！”
现在说话的是那个叫做李敢的人，钱万林很清楚这一点。黑雾在身体涌动，在整间屋子里面弥漫开来。
“有你这么当父亲的人吗？自己不努力就知道打孩子，孩子是你怒火的发泄工具吗？”
“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你这是私穿民宅，小心我报警抓你。”
“报警，奥术师的世界还容不得凡人的法律涉足！”
“哦？原来是同行啊，正好，杀了你，我就可以提出重返死灵协会的申请，你是我的垫脚石。”
“痴人说梦！”
——灵魂虹吸。
——速成死尸。
双方同时使用奥能，那个男人用奥能，将周围所以能够利用的零碎部件组成一个人形傀儡，这是死灵奥术中的一种，用奥能给以分子构成的物体赐予活性，能够被施术者控制。钱万林根本不知道这花里胡哨的东西是什么，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完完全全超出了自己的常识。
对方也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这种d级别的奥术根本完全无法伤及一个灵魂奥术师，灵魂虹吸释放出的黑雾在一瞬间就击碎了傀儡，将男人推到。
“死吧！”
——李敢！住手！
一瞬间，好像钱万林又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这种原因尚不明确，但是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孩子后，也没有多想，立马就抱住她，然后从墙壁上的窟窿中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