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三幕 杀人游戏（二）
19██年█月█日，中国，天█市，█河附近的棚户区。
……
胸口被利刃贯穿。
那是一股惊人的力量，居然能够轻易刺穿人类的胸口，那么就说明他的力气是很大的。
那是一股十分狂暴的力量。
力量贯穿骨骼之间的空隙，血肉横飞。
那是令人恐惧的一幕，死亡的真实感受顿时遍布全身。
她听见了心脏被刺破的声音、声音和声音。
比起亲眼所见的一幕，那种感觉更加令他感到疼痛。因为那既可以说是恐惧，也可以说是某种无法言喻的快感。
从掠过骨髓的寒冷中她感受到了疯狂，浑身抖个不停。
这一阵战栗里面包裹了足以令人失声痛哭的不安与孤独，还有对生命的绝望，女孩站在原地，连声音也无法发出，只是一个劲的哭喊着。
月光射入污浊的小黑屋，照在男人的脸上。
恐怕，女孩一辈子也无法从梦中逃脱，那是她无法释怀的过往。
……
1997年12月13日，沧海市，园明山警察局。
醒来的时候心窝一阵刺痛，外加阵阵晕眩感，看来自己应该是被什么药剂给迷晕倒了。
摸了摸脑袋的孙夏岚开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刑具，拷问鞭，还有各种各样她没有见过的东西。索幸她自己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所以逃出这里理论上是有可能性的，而就在这时，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被打开了……
“吴晔姐……”
孙夏岚立马认出了那个身影，还有那种凛冽的眼神。
“你可真有本事，孙夏岚。现在有3个奥术师举报你在公开场合对人使用奥术。”
说着，吴晔拿出一张纸递给孙夏岚，她轻轻接过，集中注意力阅读上面的内容。
“奥术师孙夏岚与本月八号下午七点十八分左右，对一名企图跳楼的女孩实施使徒奥术，妄图阻止其跳楼自杀，未果，被当场的热心奥术师制止，未造成大碍。奥术师孙夏岚的举动违反了《盘古议会关于使徒奥术使用规范》中的第六条和第八十一条，十日内不允许使用奥术。”
吴晔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走到孙夏岚的身前。
“哼……阻止自杀未果，内阁的代行者用词很好……”
“你也差不到哪里去，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我出差的日子里面不要给我惹麻烦。”
“阻止一个想要自杀的人自杀，这难道也触犯了法律么？”
“嗯，一共两条，而且都是很严重的罪，凡人公开场合使用奥术，对凡人进行使徒控制。”
“哪怕是救人？”孙夏岚用一种无力的声音反问。
“对，哪怕是救人，只要是对凡人，就都是违法的。”吴晔缓缓开口，她的眼神是在告诉孙夏岚不要以为自己就是什么正义的人。
“为什么，那些奥术师自以为有本事对生命置之不理？”孙夏岚突然站起来，在她内心深处有某种过去的阴影被激发了。
“孙夏岚！我警告你别对我吼，要不是我，你就会被送到大西北去做那些生命乱七八糟的工作，那些喜欢搞写字的代行者会弄出一堆比小说还要厚实的报告。”
两个人相互对视着，房间里的空气漂浮着一股子火药味，也许下一秒她们就会使用奥能进行奥术决斗。
“我要被关多久？”
“你运气不错，你的身份证和资格证已经办下来了，我也用了点关系把你从这里赎了出来，你明天就可以正常上学了。”
“今天几号？既然你出现在我眼前就表示已经过去很多天了。”
“12月13号，天刚刚亮没多久。”
“李泽渊呢？”
“他？估计要用奥术进行记忆清除，因为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沧海市分部那边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不过你也知道，这种东西的副作用，无法控制会有什么多余的记忆被清除。”
“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有一个，就是他也成为奥术师，不过因为他是凡人，所以几乎不可能。”
“吴晔姐，能不能教他使用奥术？”孙夏岚突然抬起头说道。
“什么？”
“教李泽渊成为奥术师，这样一来，就不用记忆消除了对吧。”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我也没有那个把握能不能将一个普通人变为奥术师，奥能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后天学习要付出很惨的代价，之后还会受到各种歧视。”
“这个不用担心，我回去和他说的……”
“你为什么要执着于他的记忆？”
“人这种东西，有些记忆失去了，在得到的都只是虚无的东西。”
吴晔沉默了好几秒，他的右手抿着下巴，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那个小子要是拒绝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明白了……”
吴晔带着孙夏岚和被施展沉睡奥术的李泽渊上了车，那是一辆奥拓小轿车，灰色，和吴晔这种成熟女人很是不搭调，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回烂尾楼的路上，吴晔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历史上虽然也有过凡人成为奥术师的例子，但是都只是少数而已，最近的一例也都是发生在1940年了，一名叫做曹林的奥术师后天修炼成为奥术师，最后1960年却在一场不明的爆炸中身亡。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后天修炼的奥术师。
吴晔自己也明白，在孙夏岚眼中自己既是师父，同时也是母亲一样的人，但是就连吴晔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否能够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在九岁的时候因为文革，吴晔一家人因为经商，因此自己被打压成了“臭老五”，她成了孤儿，一个人在沧海市长大，最后成为代行者。虽然天生拥有奥能，但是她却是靠后天努力换来的成就，和盘古议会内阁的某些代行者不同，这些人通过家族的传承换来荣耀。奥术师的世界里面有着继承奥能的传统，上一代人有着将自己修炼的奥能传递给下一代，这样一来，后代就无需很刻苦就能获得很高的成就，所以家族历史短的或者根本就没有家族的奥术师处境十分艰难。
所以，因为有着相似的经历，吴晔才会收孙夏岚为徒，才会在各种方面帮助她。这一点，也许她永远也不会明白。
“哥哥，从今天起，我以后都住在李泽渊家里。”
“啥玩意儿！”
回家后与孙樵见面，当孙夏岚说出这句话后，她的哥哥像是五雷轰顶似的张大了嘴巴。
“我以后住在李泽渊家里……”
“你们都已经发展到那种程度了么？”
“哥，你别打断我说话，我是说……”
“你等着，我这就喊人去砍了那个小子。”
“哥！”
孙夏岚把自己的声调调高了好几分贝，才让孙樵冷静下来。
“我又不是真的住在他家，最多一个星期而已。”
“但是……但是……”孙樵看起来很委屈，“但是我怎么可以允许自己的妹妹住在别人家里面啊，更何况我已经在工厂里面呆了五天，你也不打个电话给我……”
——啊，真是谢天谢地，看来我失踪了好几天他都以为我这几天都在家里。
“我只是帮他补补课而已，毕竟都要高考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你每天过来看看不就行了。”
“但是这……”
“你就相信你自己的妹妹吧，李泽渊那小子也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好吧……但是如果那家伙对你图谋不轨，马上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
“你就放心吧。”
“你越这么说我越不放心。”
李泽渊的房间内，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孙夏岚一下又一下地表演各种各样的“魔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下来是这个——爆炎术！”
火光从房间的各个方向出现，眼前的碗里原本还是玉米粒，下一秒就变成了爆米花。
“那个……这个，是魔术吧，对不对？”
“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这不是那种小儿科的东西，这是奥术，我是奥术师，控制奥能。在这一个星期里面，我要给你奥术师世界的知识，吴晔姐则想办法把你培养成奥术师，明白了吗？不这么做的话你的记忆会被清空哦。”
孙夏岚坐在床上，她身边的吴晔连连点头，在李泽渊眼中，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是那种偏乖巧的那种类型，但是从她的气质上却完全感受不到这种乖巧。虽然眼前的一切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但是李泽渊还是想办法保持了冷静。
“我大概理解了，如果说我不按照你们说的去做，我的记忆就会被清除是么？”
“理论上是这么回事。”吴晔缓缓说道。
“唉——我究竟是上了怎样的一趟贼船啊……”
——不过这样也好，孙夏岚也算是对我敞开心扉了……
1997年12月15日，星期一，夜晚，暴雨。
“为什么要打人？”
“……”
“我再问一次，为什么要打人？”
“……”
孙樵望着身边那一面像镜子一样的玻璃，他知道那面玻璃后面有着十几个警察看着他，但他还是无能为力，面对着眼前的人，他根本审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你要是什么也不说的话，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
“……”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孙樵打算放弃，他摇了摇头，走出了审讯室。
“陈队长，他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我还以为你可以问出什么东西呢，结果还不是一样。”
“但是至少……”
“住嘴，孙樵，你只不过是一个编外协警，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你不适合当一个警察。你还是乖乖回沧海重工好好当你的保卫科科长吧。”
“但是，对方是我妹妹的同学，我也从我妹妹的口中了解了对方的为人，我不觉得他会做出那种过激的事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原因？还有什么原因，打了人就是打了人。目击者称像他疯子那样拿着一个板凳追着七八个人满操场的跑，4个被打住院，这已经构成了很严重的犯罪，未成年人保护法都救不了他，更可况你。”
“陈国伟队长……”
孙樵还打算辩解，但是和他对峙的长官打断了他。
“你赶紧滚吧，天天耽误老子办案的时间，一会会有专家过来，到时候就没你的事了。”
碰了一鼻子的灰，孙樵离开了警察局。
“专家”刚刚进来的时候，他身上的气息就令唐峥感到十分不安，唐峥的双手紧握，手心里面攥出了汗，呼吸的频率也比之前高出了许多，但是唐峥明白，无论如何他什么也不能说。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干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法律对自己的审判是秘密的。
更重要的是，他实在是不想让自己和唐佳熠之间的关系被学校里面其他人知道。
“唐峥……就读于沧海一中，因为打架被开除，前些日子那个跳楼的女孩。”
“……”
坐在方桌对面的中年男人缓缓开口，这个人就是那些警察口中的专家么？专家也不见得有多少本事嘛。但是对于自己被开除的事情，唐峥倒是显得不那么惊讶，毕竟自己打了人，而且被打的那个人资助过学校，自己不开除简直是天理难容。
“我看了报告，那几个被你打的人，之前好像在教室里面谈论唐佳熠的死，然后表示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你生气，就打了他们。”
“……”
“为什么？”见到对方还是不为所动，男人的身体微微向前，额头向下倾斜，露出向上盯梢的目光。这是犯罪心理学中一种常见的手段，额头微微前倾可以给对方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从而让审讯达到一个有利的条件。“之前有的人说，你在学校的时候因为唐佳熠脸上的伤疤而嫌弃她，在她死后，你又出来保护她的名誉。这两件事情根本就是矛盾的。”
“……”
“唐佳熠跳楼的时候，那些煽动跳楼的人，有些被抓了起来，不过也只是妨碍消防被关两三天就放出了了，你不去找那些人算账倒是找那些在背后说闲话的人。还是说……只有人死了，你才会明白什么是重要的么？”
“他们所有人，都该死，我当初就该杀了他们。”
见到唐峥这么说出口，男人也顿时来了兴趣，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秘而不宣的表情。
“大家都杀人，在世界上，现在杀人，过去也杀人，血像瀑布一样地流，像香槟酒一样地流，为了这，有人在神殿里被戴上桂冠，以后又被称作人类的恩主。你是救世主么？”
“……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唐峥回答。
“正是。”
“……我会有什么下场？”
“最坏的情况是进少管所。”
“只要不让我爸妈知道就可以了。”
“这种理论上是不可能的。”男人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道出了事实，“不过呢，我倒是有一种办法让你平安无事的出去。”
“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而是从自己的钱包里面拿出一个硬币，然后往上方轻轻一抛，孙樵还以为这个家伙要来玩什么变戏法，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洞心骇耳。硬币停在了空中……不，硬币是还在下落，只不过是速度变慢了而已。
“这……这是……”
“你不是想要报复那些人么，我给你这个机会……”
“你这个人为什么说话总是神经兮兮的？”
“你会成为救世主，还是杀人狂，都是你的选择……”
硬币跌落到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唐峥心中某种东西觉醒了。
——准备的棋子，已经有了一个……
——因为绝望而愤恨的杀人者。
——因为不存在的情感纽带而成为的杀戮者。
有一个声音在黑暗中低语。
屠龙的勇士最终都变成了恶龙，所以凝视深渊的人最终也会被深渊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