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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一幕 消逝的马尔克斯(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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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能生命研究所的三楼有一扇小门,门打开后有一个小型的观景平台;由于研究所位于小山丘是的缘故,从平台处可以一览整个信业区那些低矮的加工厂房,科技和机械化的力量,使得这些工作并不需要很多的工人,所以信业区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以及一些因为暴雨的关系无法离去,却又耐不住在屋子里无聊时光的游客。

    沈笠还记得研究所右边的那个饼干加工厂,老板是个身材肥胖,但是面相却憨厚老实的温州人,他前几天来研究所送了一盒子饼干,说大家都在这里工作,以后有什么都相互照顾一下。那盒饼干现在还被放在一楼的桌子上,因为沈笠开箱后只吃了一半,再加上这雨水天气所以饼干变潮,就一直扔在角落里面没人收拾。

    就业岗位的饱和,也是云堤城的现状之一,机器取代了绝大多数的劳动力,所以这座城市能够坐拥高额的生产总值和稀少的常住人口;当然了,云堤城的排外情绪也是其中之一。

    杨萱伊撑着雨伞来到平台上,打开盒子;只见那白色的光芒缓缓升空,最后消失在灰色的云层中,紧接着,随着一声猛烈的惊雷和一道划过天穹的闪电,雨下得更大了。

    “哇喔——这也太神奇了。”她看着天空中那些低矮的云层,不由得感慨道。

    “l等于s除以t乘以p……”沈笠靠着门框,笑着露出得意的表情,“l是降雨量,s是时间,t是空间容积,p则是沈笠常数——当然了这个东西只有我自己知道,毕竟这是我编的,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证明这个东西是否正确。”

    “哈?沈笠常数?”杨萱伊扭过头,用一种戏谑的表情看着他,“你这已经开始给自己发现的东西自圆其说了么?”

    “当然了,怎么着我也得在科学界留下一些足迹吧,好歹也是我研究了几年得出来的东西。”对方摊了摊手,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源的计量单位被我称之为1沈,而沈笠常数乘以沈,得出的结果就是每立方米空间中含有的‘源’的总量。这个定理我称之为沈笠第一定律,这个公式叫做沈笠公式。”

    “沈笠公式,沈笠第一定律……那么第二定律是什么?”

    “我还没发现,不过就目前我的研究方向看,应该会有的。”

    看着沈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杨萱伊有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她的笑容像是冬日里的阳光,阴雨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就和那次在电车上的谈话一样,沈笠一点也生不起气来,甚至还觉得这样的杨萱伊才是她自己,电视机上面那个说话一板一眼的杨萱伊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

    突然间,沈笠想起了高中时期的杨萱伊。高中的时候两个人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认识,虽然不是同一个班级,再加上文理分科的缘故,两人见面只有课间休息的短短十分钟,但是那是的杨萱伊算是沈笠唯一的朋友了,那个时候的他简直是无所不说,他说自己以后要当科学家,谁也没想到当初随随便便说的话,如今真的变成的现实。而那个时候脸上有些雀斑和青春痘的杨萱伊,也变成了如今的美人胚子。

    “等你发现了第二定律,就把它命名为‘萱伊定律’吧,怎么着我也算你的一个重要的人,这个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

    “好啊!等我哪天真的发现了我就把它命名为‘萱伊定律’,不过这个过程你可能要等很长时间喽。”沈笠激动地说道,“反正历史上那些大家对自己发现的东西也是随便起名字,我乱来应该也不会有人说。”

    “等多久我都愿意,直到你发现的那一天;等到时候啊,我就可以到处吹牛去喽——嘿嘿,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定律,萱伊定律,萱伊定律……”

    杨萱伊转身,望向信业区远处的海岸线,以及水天一色的光景,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之间沉默不语,四下只有雨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袖和头发,沈笠靠着门,望着她的背影,倒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如果哪天有一个人向我求爱的话,我希望会是在这样的天空之下,虽然下着雨,空气却十分的清新。”

    “嗯?萱伊你还没谈过恋爱吗?”沈笠对杨萱伊的话有些惊讶。

    “当然了,很惊讶吗?”

    “这简直是瞠目结舌好不好……”

    “唉——无论是大学还是工作后,我身边全是一些势利的家伙,那些人我看都巴不得钻到钱眼子里面去,他们希望我做一个传统意义上老实本分的女人,可新时代的女性就应该追求独立自主不是么?”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摆着手露出无奈的表情,“不过……倒是有过一部分人追求过我,但是那些人吧,都有种‘物化女性’的倾向,他们认为我只要当个花瓶就行了。我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就受不了这种生活。”

    “我也差不多……”

    “啊?你不是都已经结婚过了吗?”

    “可是现在又离了啊——”沈笠的表情也和对方一样,“我的人生轨迹实在是太简单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研究生、博士……我的世界里面除了学习好像什么都不剩下。等回过头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只能去相亲——那种见面两三天,一个月之后就去结婚的婚姻,简直就像是流水线上的商品一样,那个词语我想想看叫什么来着……闪婚!对没错,就是这个词。”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是家里人的原因吗?”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罢了,他们觉得我应该安定下来……可是我在实验室里面待着难道就不安定么?”像是在控诉着什么似的,沈笠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哈,结婚三个月生女儿六年后女儿没了,婚就离了呗。然后我妻子她……又找了个大陆的男人,听说是搞……搞什么基建的,还挺有钱。”

    “许多人活着就为一钱字啊——”

    “嗐——没有经历过恋爱就结婚的人这个世界上肯定不止我一个。”沈笠把脑袋别过去,“所以你也别为我感到不平。不过啊,我有些时候会在想,如果我没结婚,也应该不会有人爱我的吧。”

    “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我是个榆木脑袋呗。”他还是别着脑袋,没有把脸转过来,因为他不敢看杨萱伊,他觉得在对方眼里自己一定特别窝囊,可由于对方是自己唯一的倾诉对象,所以只能接着话往下说,“你忘记高中那段日子了,除了你没人愿意和我说话,个个都觉得我傻。对,我是傻,再加上不爱说话的原因,我活得像是个边缘人,别说谈恋爱了,光是聊天那些人可能都会感觉不适应。”

    “可我不觉得你不爱说话啊,当时你不一天到晚和我谈天说地的。”

    “那种情况不一样……”

    “咋就不一样了?我不是人啊?”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其实挺感谢你那段时间听我说话的,不然我可能连高考都坚持不下来。”

    突然,杨萱伊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放下雨伞跑到沈笠的身边,和他站在同一个屋檐下,这样的举动让沈笠不得不盯着她蓝色的眸子。

    “你刚刚说的啥再说一遍。”

    “额……那种情况不一样?”

    “不不不,后面那句。”

    “我其实挺感谢你那段时间听我说话的……”

    “噗哈哈哈,大名鼎鼎的沈笠博士居然跟别人道谢了,这简直闻所未闻前所未见,我要写一篇文章,然后刊登到《世界奇观》这本杂志上。”

    “唉——我说你啊……”

    杨萱伊吐了吐舌头,而后就顺着楼梯走下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去拿自己的摄影机,毕竟从刚刚开始两个人就一直在聊没有停下来过,既然是做专题采访的,就不能让她空手而归。干脆让她拍一些实验室中的日常好了,让她把这个专题采访传播出去,让社会也稍微知道一下自己的这个群体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想到这里,沈笠顺了顺自己的白大衣,准备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他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高中的时候和杨萱伊谈恋爱的话,自己人生的轨迹会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呢?这种念头出现一秒钟之后,就被他抛之脑后了。首先沈笠的性格就导致了,他是一个回避型人格的人,他在与杨萱伊说着那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时,同时也在害怕着对方,他害怕自己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哪怕是和杨萱伊聊天,他也只会说一些让人开心的话,并不是一昧的倾倒着自己的苦水。

    “罢了,如果你真的希望有那种梦幻一般的场景,我就带着我的天气控制系统给你做人工降雨去——到时候你想要什么类型的雨都可以,我制造的雨,让女娲都补不过来。”

    沈笠打趣道,可是对方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喃喃自语,杨萱伊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更何况,相爱的人最终也有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走到一起;与其那样做了,伤害到了杨萱伊,自己心中产生强烈的负罪感,不如一开始就不让这种事情发生。相遇的人注定要在相遇的一瞬间失去,克制自己,压抑住自己的情感,不对外人流露自己的真心,将那些不可能的幻想从一开始就连根拔走,这就是沈笠这个人的人生信条。

    ——沈笠啊沈笠,这种想法以后绝对不能再出现了;你这个该死的榆木脑袋配不上人家。

    他在心中如此默念道,顺着楼梯缓缓走下去。

    “沈笠博士,有你的电话,是城市管理委员会打来的。”

    陈学林站在固定座机旁,举着有线话筒朝着上方喊道。

    “干嘛啊这群人?”

    “说是天气控制中心侦测到‘源’的密度发生了变化,引起了上雨港那边出现了好几个水龙卷,他们来问问是不是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沈笠看了看桌子上被打开的玻璃盒子,而后又回身望向信业区低矮房子的远方,在那朦胧的海岸线远端的水面上,的的确确有着几个酷似吸管的灰色柱体。水龙卷,算是利用了“源”之后产生的副作用吧,这些危险的自然奇观在水面上翻腾着,虽然规模不大,但是移动的速度却很快;索性这种现象的寿命极其短暂,因此船只在发现水龙卷后,都能够有些避开。

    “博士?博士?你还好吗?”

    “哦……没事,你就告诉他们,我们这里一切正常。”

    沈笠甩了甩脑袋,在心中暗骂自己注意力又不集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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