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脸臭狗
莫约十尺过后,风苏摸到了一个出口:方方正正的小洞。
爬出去依旧是一片黑暗,只是她现在可以站直伸手,空间变得有一人多高。朝四周摸过一遍后,她感受到原本不规则的洞穴变成了方正平整的甬道。
脚下以及两周都变成了石壁,上面凹凸不平似有凿纹,她能隐约看到正前方有一道微弱的光点,手中的丝带似乎源自那边。
“沧山?!”风苏喊了一声,颤抖的声音在甬道间来回碰撞,形成无数回音。
她听得混身发毛,想起以前听过的黑暗中全都是人的故事,吓得赶紧闭嘴,朝光点继续前行。
甬道很长,死一般寂静,充斥着一股恒远的哀愁,只有那道光像道希望一般指引着她,可是距离越近,她感受到的腐烂味越重,最后不得不一只手捂住鼻子。
这种情况会令人失去时间感,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敢大声喘气,只是不断往前快速穿行。
然后,她感到脚开始酸痛,前方光点依旧遥远,丝带也一直未断。
她扯了扯丝带,另一头被什么重物压着,纹丝不动。
现在的她非常疲惫,并且一直处于“害怕”的状态,另一个没有恐惧的自己迟迟没有出现。或许这是因为在沧山的梦境里受到了某种限制?
她开始有些后悔进入这个梦境,如果不是手上的丝带及时出现给与指引,她可能就在前面迷失了。
在恐惧的驱逐下,她忍住脚底酸痛继续走了许久,一只手臂朝前伸直摸索着,赫然间,手掌触碰到一片坚硬。
路没了……
两扇很高的石门伫立于前,挡住了去路,门缝稍开,光点还要再深入,在里面遥远的地方。
里面是什么?
风苏使上力气推了推,这座石门虽重但也能推得动,随着粗糙沉重的移门声,光点变得更大了些,难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突然间,丝带抖动了几下,这种抖动让她感受到丝带的另一端不是被重物压住,而是有什么在里面扯着,里面有东西!
风苏顿了顿,咬牙继续推门……
“阿风,醒醒!”
呼唤从天而降,将风苏从梦中拉了出来。
一股白光充斥入眼,她下意识抬起手挡到眼前,待眼睛适应后再拿开,看到清澈的阳光透过窗棂进屋,照得满屋子通亮。
她眯了眯眼,倒下去继续睡,不过……好像哪里不对?有些不像睡在平时柔软的床上。
“手,头发。”清脆的声音入耳。
“嗯?什么头发?”风苏蜷手一抓,感到满指青丝缠绕,再一看,身下是面色安详的沧山,他正被自己夸张的睡姿压着,一时间场景说不出的尴尬。
“啊啊啊!”她连忙抖开对方头发,惊恐地滚下去,现在完全清醒过来才终于想起,她昨夜在这个人身上试入梦术来着……居然趴在人家身上睡着了?!
已经快过巳时,沧山从床上坐起,觉得头脑有些昏沉。
面前少女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看着有些可爱,只是昨夜她被惹哭过,眼睛还有些红肿。
“过来。”沧山朝她招了招手。对方摇摇头,反而退得更远了些。
呵,她害羞了。
沧山起身下床,亲自走到风苏面前。
她还想再退,但沧山没给机会,朝前一步逼得更近,戏谑地问道:“你打算退到哪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昨夜不是有意的。”风苏极力解释,她觉得心中拔凉,这算半夜爬床吧,沧山会怎么想她?要是让水王知道又会产生什么误会?!
沧山理理衣服,继而指尖梳顺自己耳边一缕头发,自早上睁开眼睛,这个少女就趴在了自己身上,身体轻盈柔暖,睡得十分香甜,她的手还无意识地攥紧这一抹发梢,揉得有些凌乱。
“你睡就睡吧,怎么还喜欢玩头发?”沧山调侃道。
“我真不是故意的!”风苏差点跳起来,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沧山没继续刺激,高挺的身姿站在她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少女肌肤白嫩,与身上松散的白色寝衣十分相衬。
他突然觉得,风苏如果是一头白发,该多好看,她现在是冰鸟之子,理应也是白发才对,而且还应该有翅膀,为何却是只长出妖纹?
想到这,沧山开口道:“对了,你转过去,让我看看。”
“啊?”风苏一脸迷茫。
真是迟钝,沧山捏住她的胳膊,将人掰过去,另一只手瞬间拽开衣领。
不等人反应就将指腹按到肩胛骨上,一寸一寸按压,瓷白的肌肤上青纹渐显,却找不到其它一丝有异之处。
风苏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到,惊慌转过脑袋,原本就发肿的眼睛又红了起来。
“别哭,又没欺负你。”沧山想起自己身份不对,忍耐继续检查的冲动停下了手。
也是,下次换王爷继续。
他帮忙将对方衣服合上,顺手捋出头发,这青丝轻盈顺滑,摸上去非常顺手。
对方连忙侧头避开,但沧山手劲大得很,轻松就将人稳住。
他忍不住好笑:“我不过检查一下,这么紧张干嘛?还是说你在担心王爷会有误会?”
见风苏点头,他觉得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非常可爱又忍不住拍了上去。
“放心,他又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不得不说,刚睡醒的风苏比平时更好欺负,她从睁眼到现在应该还处于发懵状态,得趁现在多下手才行。至少,把昨天晚上她控制自己情绪的事补回来!
少女一头秀发轻软舒适,沧山正是揉到入神,突觉眼前一花……
他看到风苏透在阳光里,背后好像生出了一双极薄的翅膀,上面流光溢彩,薄翅轻盈打到脸上,将她映如镜中花,水中月。
沧山心中暗惊,她果然是有翅膀的!只是还未到达生出的时机。
感受到那对薄如蝉翼的翅膀在阳光下缓缓扇动,想要触及,却又恐自己弄折了它,迟疑片刻,最终收回手。
他平下心绪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与你母亲一样能化为冰鸟飞入天空?”
风苏愣愣道:“飞?我还会变那么多吗?”
“不一定,但也有可能。如果真有哪一天,你会飞走吗?”
“我觉得王爷不会让我飞走。”
嗯,是不会,沧山心中承认。
风苏一大早起来发现自己睡到别人身上,然后又是扯衣领又是揉头发,确实慌乱懵神许久,但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是有些怂,但还不至于任人摆布,她抬起手压住那只在脑袋上胡乱揉的手说:“够了吗?要是被别人看见……我身上还挂着不少人性命。”
沧山感受到好欺负的人也有个限度,他缓了缓,将手收回。
“阿风……”
风苏:“啊?”
“算了。”
“……”风苏莫名其妙。
突然,门外响起三声叩响,接着,眠野的声音传来:“王爷,查到了。”
沧山:“王爷不在。”
眠野:“……”
王爷昨夜做梦去了,未告知侍卫情况。
“我与你去。”沧山语气变得冰冷,扯过外袍披上就走了出去。
外面门一开一合,有股凉风穿进里间,扑到风苏脸上。
接着,张但在门外吊着嗓子道:“王妃可醒了?隗公子传来口信,请王妃空了去趟狩卫处。”
……
下午,狩卫处门前依旧漫天大雪,栖凤梧桐下,那个举着白伞的女妖还在,像是静止了一般伫立不动。雪花飘飘绕绕,她的裙摆也轻轻飞扬。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风苏喃喃念叨着,收紧衣领,绕远了些逃过去。
进入大门后,头顶的天空恢复正常,此时夕阳将正院将开未开的樱树染得发红,院子看着美得像张画。
“隗琅,在不在?”风苏喊了一声,无人应答,她继续顺着回廊绕,“千宣?冉壮壮?有人在吗?”
每间屋子都空空荡荡,就连基本不会外出的毕祁都没看见。
奇怪,人都去哪了?
路过厨房之时,眼角瞥见里面有影晃动,风苏跟进去一看,里头干净整齐,只是窗户开得小,光线有些暗淡。
再看向灶台,上面放着揉好的面团,锅里烧着水,并无异常。
所以,刚刚那影可能是热气缭绕看错了吧。
她将水端走,再处理好灶火,而后准备离开。
快到门口时忽然感到手背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掠了过去。
“啊!”风苏吓得叫了一声,立即转身警戒。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昏暗角落的几只水缸似乎有些微晃。
方才手上的触感湿乎乎黏腻腻的,那东西应该是从身侧的架子上下来,掠过她的手背到了水缸里。
没等细看,突然“咚”的一声,最外边的水缸突然开裂,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敲打缸壁!
紧接着,水面翻滚,缓缓冒出一团黑油油的头发……
咚——咚——
后面的几口水缸也像收到传召一般,相继发出声响。
糟糕!狩卫处结界会不会出了问题,有妖鬼混入进来了?!
风苏抄起身边一根木棍转身外逃。
咚咚咚——
几口水缸里的东西见其逃走,纷纷疯狂地撞击起缸壁,眼看就要破缸而出!
她头也不回跨出门槛,猛地关上厨房门并用木棍死死抵住。
如果真是结界出了问题,隗琅他们恐有危险,先撤离去找人来救!
“呜呜……”
突然有从未听过的奇怪叫声出现在耳边,风苏心中一凛,警惕地往扫视四周,整个宅子里涌动着一股诡异和不安,好像已经不属于现世。
“呜呜——”
那东西又叫了一声,这次听出,声音正是从自己脚底传来!
感到背脊一阵麻栗,风苏咽了口口水,低头望去。
——是一只黄土狗。
也不确定它到底是不是一只狗,因为那张狗脸怎么看都是个人脸,寻常这种土狗的颅骨呈外突趋势,而这只面部很平,眉骨上的毛色深一些,正好构成眉毛,鼻梁细小内塌,像未发育好的小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面居然可以读出情绪。
这副长相,实在是太诡异了!
人脸狗摇着尾巴向她靠近,风苏一下跳了起来,畏惧地往后退缩,不敢与这东西有任何接触。
这时,厨房里面一声巨响,水缸破了。顷刻间剧烈的拍击声隔着木门抨击而出,震得正好靠在门上的风苏全身发颤。
她不敢再做任何停留,看了脚下人脸狗一眼,猛然跨过去,朝外撤逃。
冲出外门的那一霎,雪花飘落在脸上,她愕然发现,白衣伞妖已经不在梧桐树下,而是现在大门正前!
身后,人脸狗已经追到脚下,不远处一通乱响。是厨房里的东西也追了上来!
糟糕,三面夹击!
危机时刻,风苏想起千宣说过,白衣伞妖不害人,只是缠一段时间,再想想后面两个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她心一横,便前冲去!
抬腿间,厨房的东西已至门口,数枚铜钱从身后袭来,席卷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声响!
风苏竭力仰身,脚下一个滑铲,避开袭击,朝着白衣伞妖越来越近。
“姐——!”隗琅惊恐的叫声破空而出。
风苏徒然瞪大眼,厨房的是隗琅他们?!
她赶紧翻身止力,但方才用劲太猛,已然来不及,白衣伞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她白皙的下颌……
风苏心头一凉,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抹白色从天而降,白衣飘决,像朵怒放的白莲压到风苏身上,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拎住她的领子,将整个人提起,脚尖一踮,两人共同飞回狩卫处门内。
隗琅以及狩卫处众人被一股巨力撞开,大家后退几步,支撑站稳。
只见来人白衣蒙眼,正将风苏压在墙上。
沧山:“怎么这么想不开?”
随即,又是一抹黑色显现,是跟在一起的眠野,他拔刀出鞘,冷眼朝向隗琅等人。
“竟敢欺负王妃,看来是不要命了。”
但突然间,隗琅指着风苏大喊道:“姐你的手!”
风苏的手掌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极深的血口,原本瓷白的肌肤被染成鲜红,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