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各据一词
黄忠,是荆襄上将。
这一点别人或许不知,但黄轨作为后世之人,可是心中敞亮。
黄忠今日之所以名声不显,无非是苦于荆襄久无战功。且黄氏乃是在刘表入主荆州后,子侄辈才被委以重用。
黄忠用兵老道,兼有万夫不当之勇。若是苏代命人在刀环口伏击黄忠,极可能叫黄忠以力破巧,杀的屁滚尿流。
便是乱军丛中,被黄忠登岸夺旗、阵斩大将也是极大概率发生。毕竟以老头入川之战场场勇冠三军之表现,恐怕是易如探囊取物一般。
是故,无论苏代设伏与否,只怕最后都拦黄忠不住。
黄轨见众人面有疑色,心叹原来黄忠此时在荆州无名至此!他话已说到此处,场中一众俊才居然仍旧不得其解。
只有一种可能:众人皆忽略、亦或低估了领兵大将黄忠之神勇。
黄轨见状,便有心为自己这位便宜叔父播一些名望,遂开口说道:“若是常人,苏代在刀环口设伏,胜负倒真是两说。
但今次不同以往,州府领兵之人乃是大将黄忠。有他在,苏代便是一千个来一千个死,并无取胜之可能。”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问候:“吹牛!我久在荆州,倒听过黄忠之名。此人虽有些勇力,却只是一个落魄无后之人。
他如今年逾四旬,身无尺寸之功,尚在阵前赚命,足是欺世盗名。以此说来,黄忠有何奇哉?
倒是听闻黄忠亦是黄氏子侄,只怕今日黄小郎君这般推崇此人,分明安有私心。”
黄轨闻言,瞳孔缩小,眯起冷芒看向出言之人,果然自左侧慢条斯理走出一位贵公子。
其人身穿绫罗绸缎,面上傅粉,手中转着一张便面,便只差将权势二字刻在脸上了。端得是只消看上一眼,便知此人必乃是官宦之后。
黄轨只瞥了瞥他,险些吐了。只因此人装扮,颇有女气。且便面(半圆形小扇子),在黄轨印象中,乃是被张三爷(史刘备)鞭打的督邮惯用的。
故而一见用便面之男子,黄轨便觉这种人难相与谋。但此人既然出言不逊,多少还是要还上一些。黄轨遂问道:“敢请教阁下名讳。”
男子闻言先是冷哼一声,这才翻起白眼,用便面捂住口鼻,不屑道:“在下姓张,单名一个应字。”
哦?原来此人叫做张应。
黄轨脑海中搜索一圈,确实不认得此人,想来只是籍籍无名之辈。
他刚要回怼,便听傅声轻声说道:“郎君小心言语。此人与刘州牧乃是甥舅,他父亲张力亦是州府大将,更是州牧眼前之红人。”
黄轨愕然:如此说来,此人竟是刘表外甥。说起来,黄轨在后世倒是知晓另有一“大名鼎鼎”之人,名叫张允,亦是刘表外甥。
如今察二人名姓,恐怕还真是一奶同胞。只怕这张应还更年长,乃是张允之兄。
不过自刘表入主荆襄后,娶蔡讽之女,与蔡家结亲。张家兄弟不仅不与蔡氏为隙,反而结成朋党,也是当真让人意外。
然是如此,区区座谈而已,黄轨亦不怕吃罪。遂应承道:“不知张公子如面,失礼失礼。
张君所言,黄忠将军乃是欺世盗名之徒,轨不敢苟同。轨在罗县,与黄将军谋面数次,以为其人泠冽强劲,一如烈酒,使人酣醉。
轨亦为之折腰,深为敬服。窃以为荆南兵事,舍之其谁?”
众人大惊,不曾想黄轨竟对黄忠推崇至此,都露出凝重之色。
张应闻言,先是一阵发狂高笑,而后冷哼道:“无用之人而已。
州牧荆南兵事所用之兵,皆是吾父一力练就,黄忠未出一力,不过投机取巧而已。
府衙选将之时,刘使君本嘱意吾父统兵为副将。又是这老匹夫以黄氏声誉作保,立下军令状,这才巧取豪夺了副将一职。
自取兵符、分兵到长沙之后,未闻黄忠有尺寸之功。便是他用兵,也是平平无奇。 依我看来,只怕此人还真未必是苏代对手。
如此之黄忠,何奇之有?”
张应说完,场中早已喧哗。
亦使黄轨明白:缘何这张应咬着黄忠不放,原来是张家嫉恨黄忠夺了副将一职。
州府选将之事,不是黄轨所能指摘。刘表如今尚未老迈,可以说是英明聪慧。若是张力果真有用兵之才,刘表为何舍他不用。
黄轨遂驳斥道:“州牧之择帅,轨以为非我等所能公议。只是刘使君既以黄忠将军为副,自然是看重其统兵之将略。
且黄将军敢以黄氏声望作保,便足能说明,他有击败荆南宗贼之手段。”
黄轨略微一顿,便看出场中宾客大多点头认同。他不待张应回话,立刻抢说道:“张君以为黄将军用兵平平无奇,轨自不赞同。
岂不知黄将军沿江到刀环口之后,便将七千大部交与韩将军走陆路进击,而亲率三千将士,以小舟飞渡洞庭,绕道玉石矶,提前阻断苏代南下之路。
是以轨方敢断言,黄将军统兵,无论苏代设伏与否,皆是取死之道。”
黄轨之言,仿若掷地有声。话音刚落,大堂之上已是众议雷动。
鲁子敬举杯笑而畅饮,刘子扬感怀坐而长叹。陈恭面带惊色,李通眼有神往。
便是后台偷窥之黄祖,也不禁狠狠掐了一把大腿,以为是幻是真:若果如黄轨所言,黄汉升用兵,真是有胆有谋也。
黄祖不由想起:去岁不可一世之孙坚,便是如此轻身殒命。如此说来,近日长沙去往襄阳之邸报,便有详看之必要了。
三千小舟飞渡洞庭,在常人眼中,与取死无异。且临阵最忌分兵,黄忠敢以三千兵马断苏代后路,既是自信、亦是决机之果断也。
如是请问:苏代哪里会是黄忠对手?
张应一阵语塞,自觉失了颜面,不觉面红耳赤、浑身躁动。
他虽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刚要掩面回坐,便觉腹背一热,将头靠去,正好在一人肩上。
张应回首望去,果然见一身长八尺有余之俊秀男子正扶住他,且不时摩挲其腰背。张应心中一热,原来是“好友”阮成。
阮成好心将张应扶到座上,看得黄轨一阵目眩。之后,这才步出两步,向中堂宾客作礼道:“不才陈留阮成,见过诸君。”
黄轨急看向傅声,果然听傅声小声说道:“此人是陈留阮氏子侄,才学甚著,是张应之断袖。”
断袖……
原来如此,无怪乎黄轨适才总觉张应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