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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张女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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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谦闻言,不由内心惊诧。

    黄轨虽年齿较幼,但所言所行,真个超出寻常。将张武交与他处置,不论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都是极有魄力之举动。

    宗贼,是如今荆州心腹之患。

    似张武这等贼首,若是擒拿到州府、郡府,多是大功,封赏自不必说。便是黄轨身后家族,亦要见功于州牧刘表。

    此晋身之资也。

    然黄轨三言两语,便轻易将如此功劳转手送人。再兼之先前言语振聋发聩,并设伏用计之奇,使秦谦信服。

    他心中几乎可以笃定:黄轨此人若不早夭,于此乱世,其后必有大作为。

    然而黄轨之好意,怕是秦谦只能心领了。

    只见秦谦抱拳推却道:“小郎君有心成全,谦实铭感五内。只是处置张武一说,谦不敢从也。”

    黄轨哑然,赶紧问道:“何也?若是秦君担心其后遭到张虎报复,轨自可保住秦君安危。

    若秦君欲放张武离去,轨即命人松开押守。秦氏血海深仇,请秦君好思好量。”

    秦谦听罢,摆手笑道:“非也,小郎君误会也。

    今日便多说一些,好让诸位知晓。柴桑秦氏虽亡于张虎,却与谦无半分关系。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族中大人结交黄巾谋害古文一派之事被家父知晓,家父虽是今文一派,却极不耻于此道。

    家父遂做书信一封,欲告到州府,将此事传扬天下,讨个公道。”

    秦谦说罢,泪眼婆娑,叹了口气,又说道:“只可惜,那一年先帝(灵帝)驾崩,董卓祸乱,州郡整军备战,讨伐董贼。

    天子尚且蒙难,又有谁能关心起小小柴桑秦氏?州府遂将家父文书驳回秦氏,且嘱意此乃家族内事,理应族中自相处置。

    是故家父之文书,落入族中大人手中。而家父家母,其后便为族人所害,冤屈而死。

    时谦正游学荆襄,不知家变。待回柴桑之后,险些被伏击而死。好在谦仗着拳脚功夫,勉强杀出血路。

    其后,托身于张虎,落难江夏。是以张虎出兵攻灭柴桑秦氏,谦并不支持,亦未阻拦。

    说起来,张氏于我,亦有活命之恩也。”

    秦谦言讫,只见黄轨等人惊谔当场,半晌挤不出一个字来。

    秦谦便又说道:“让各位郎君见笑。

    谦平生自诩磊落之人,不想家道之变,使人举止难安、左右为难。

    至于张武,我不会杀之。更遑论他乃是芹儿之兄长,我杀之与杀芹儿何异?”

    “呸。”

    一旁被按在礁石上之张武闻言,左右挣扎不得,唾一大口,骂道:“秦无益,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阿翁若是皱一下眉头,便不算好汉。今日落在你手里,只道是天不长眼,无话可说。

    但你若要拿我阿妹来做说辞,老子却是入你先人。亏我家芹儿对你如此用心,你却置他不顾,是何道理?”

    黄轨闻言,只觉聒噪,急忙命人欲用裹脚布堵住张武口舌,却被秦谦止住。

    秦谦瞪住张武,争锋喝道:“张武,別仗着我不死杀汝,便胡言乱语。若再辱我先人名讳,便将汝口舌拔出下酒。”

    张武闻言,果然老实本分起来。半响,他憋出一句话来,朗声问道:“秦无益,我且问你:

    我大兄待汝为手足,老子一贯视你为兄弟。为何杀了许多守卫,夺了轻舟不告而别,玩弄我阿妹感情?

    若我大兄许诺之财宝,我张氏之富贵,汝皆能一喜抛弃。但我阿妹之心意,汝怎可辜负?”

    秦谦闻言冷笑,亦回声骂道:“张武,汝岂不知,人之蜜糖,是我之砒霜。

    似张家如今之所行,与强盗何异?枉他张虎亦在秦氏进学甚久,如何能做出打家劫舍之事来?此举,比禽兽不如。

    我且问你,如今江夏水面上,往来之商旅,过境之渔舟,有多少人被汝兄弟二人等抢掠沉没,进了水中鱼虾之口腹?

    芹儿,虽是张家人,却天真浪漫,远非尔等暴徒所比。你今日提起芹儿,一口一句阿妹,使我闻言只觉羞耻。

    芹儿之名,似汝这等腌杂泼汉、水盗强人,根本不配提起。”

    秦谦所言,张武不曾听过。秦谦所思,他亦不曾想过。

    张武自觉理亏,被秦谦三言两语呛得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半响,他以微弱声响,挤出一句话来:“秦无益,老子就问一句:

    我阿妹配不配得上你?”

    秦谦一愣,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一张斯文恬雅之面容。秦谦沉默半晌,不置可否。

    随即,其掷地有声,铿锵说道:“芹儿于我而言,是天之所眷。多年漂泊,谦心如死灰,若不是她,我何至于苟活至今日?

    她爱我护我良多,怎有配不上我之言。谦此生,幸能遇上芹儿。”

    “好!好!好!”

    张武慨然而笑,连称三个好字,说道:“某素以为儿女情长之事,说来污人耳目,不是大丈夫所言。今得秦无益此言,武死亦何恨?”

    确实如此,若是别人在张武面前说些恩爱甜蜜之话,保不齐他一阵恶心、便要奋起杀人了。

    但是他自家妹子,张武却有两说。

    秦谦便又向黄轨进言道:“黄小郎君见外,今日诸事皆已说清楚。至于张武之死活,便由小郎君裁之罢。若是交与官府,或许对于郎君有利。”

    有利?恐怕未必罢!

    黄轨心中叹息:这秦谦之言虽是好心,觉悟却多少有些不明。秦谦久在张虎那处,怎就不知晓如今情势?

    张虎在江夏数年,已然闹翻天了,却从不见他与官府厮杀。如此已然十分明确,那便是张虎虽是宗贼,却也是奉襄阳大族命行事之家賊也。

    今若将张虎之兄弟张武提给黄祖,岂不等同于送一颗烫手山芋,存心与黄祖添堵吗?

    但是黄轨又不敢拒绝,实在是傅声等左右州郡府兵看在眼中。若是他公然放生张武,日后此事传到刘表耳中,事情便大发了。

    就在黄轨左右为难之时,忽然听到战船处姜永高声说到:“小郎君,这处船舱暗室中,竟藏有一个鬼祟之女子。”

    众人听闻,顿觉惊奇。

    秦谦看了一眼被押得死死之张武,心中忽有明悟,飞也似的朝战船冲去。

    难道是那唤做芹儿的女子亦在此处?

    黄轨心神一动,急忙看向张武,见他死命挣扎,急忙下令不许伤害那女子。

    未几,果然便见秦谦扶着一个女子,缓缓走来。

    众人只是一个照面之间,尽皆为其容貌所倾倒。便是黄轨前后两世之阅历,亦不得不叹道:这女子之美貌,真是前后有数。

    她穿着极为普通,只是寻常人家装束。头上挽月髻,上穿曲裾衣,下摆连衣裳。只此平常装束,便让黄轨想到美女妖且闲一句。

    黄轨等人亦不由感慨,这秦谦当真是得了天大的福气。

    待她行到黄轨等人身前,张武瞧得清楚,不是其妹张芹儿又是谁?他忽然挣脱起来,高喝道:“芹儿!你怎么跑到这处来了?!

    是谁,是哪个教你跟来此处?阿兄回去非宰了他不可!是不是云娘(张武之妻)?快说,是不是她?”

    张芹儿闻言,心中焦急,却在黄轨等人面前侧耳倾听,不辨张武之方向。

    便是秦谦挽过手来,将她转到张武被押之方向,闻言说道:“芹儿,阿虎在这儿!”

    黄轨惊谔,此时才发觉,她竟是失明了。

    黄轨心中不免生起惋惜之情:这般貌美之女子,如何上天却对她这等不公,偏偏要夺了她颜色?!

    在场诸人,此时多有这般心思。

    张芹儿忽地升起双手,在眼前一阵摸黑。众人见状,皆知她以为张武就在身前。

    秦谦不由看向黄轨,眼中带有央告之神色。黄轨会意,当即下令放开张武之押守。

    张武甫一挣脱,即从丈余大石上跳下身来,摔在沙洲上浑然忘记疼痛。他不管不顾,飞速爬起身来,跑近张芹儿身侧,一把将秦谦踹开。

    “快让阿兄看看,可曾受了委屈。”

    张武抓着张芹儿左右细看,直逗得张芹儿咯咯直笑,笑着笑着,便滚下晶莹泪珠,鼻尖抽泣起来。

    张武却将她轻轻移至一旁,突然一把抓住秦谦衽口,直起一拳重重呼在他脸上,口中骂道泼皮白脸汉。秦谦不甘示弱,以拳回击。

    二人抱圆身子,在地上翻滚厮打起来。

    那厢张芹儿听见声响,忙哭泣劝解,急的直跺脚。

    黄轨见状,上前宽慰道:“我原以为张姑娘这等天生丽质之女子,失明难见五色,是天理不公。

    今见秦君与张君为姑娘这般争斗,突然明悟,姑娘何其幸也。

    天底下,竟有这般护你佑你之兄长,亦有这般疼你爱你之郎君,使人心生羡慕。

    说起来,真叫人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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