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叶凡也会来参加沧海楼的拍卖会，是苏叶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因为这个拍卖会门槛很高，一般只会给朝中重臣或者百年世家发放邀请函。苏叶突然有点好奇叶凡是冲着今晚的什么拍品来的，于是又拿起册子细细翻阅起来。
苏叶正在埋头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冷不丁沈世安在旁边拍了拍她：“发什么呆呢？快看！是你看上的那支步摇！”
果然，台子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精致考究的水晶盘，上面放着那支鎏金珍珠步摇。徐邀月正在介绍这支步摇的来历，虽说所用的材料并没有多么难得，不过贵在是大师苏钦然的遗世之作，上面还有大师的签章。
不过因为今晚的拍品有很多奇珍异宝，这支步摇放在里面多少还是显得有些过于普通了，并没有引起宾客们太多的注意，就连徐邀月也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论，飞快地讲完介绍词就让大家开始竞价。
苏叶想都没想就举了牌子。
其实她的首饰已经很多了，隔三岔五就会买点。再加上宫里面逢年过节时不时的赏赐下来一些，她收藏起来的那些首饰恐怕天天换着带也带不过来。不过这支步摇刚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再说好不容易来参加一次拍卖会，若是空着手回去多少还是会有些遗憾，因此沈世安问她有什么看上的拍品时，她就随意选了这支步摇。
有几位一向看不惯苏叶的京城贵女加了几轮价便放弃了。这东西看起来也不值得花太大价钱。
然而就在苏叶以为这支步摇已是囊中之物时，谁知台下有人突然又开始加价了——而且那个人居然是叶凡。
只见他非常漫不经心地举着牌子说：“一千两。”
花费一千两买支小小的步摇，显然是有些吃亏的。
沈世安一看这情景就来了暴脾气，摩拳擦掌地说：“这小子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跑出来，居然敢跟咱家抢东西。叶子你放心，哥今天绝对给你抢下来！”紧接着就举起牌子喊道：“一千五百两！”
叶凡紧随其后：“一千八百两。”
苏叶无意与叶凡相争，连忙拉着沈世安小声劝道：“表哥，我也没那么喜欢这支步摇，咱就不要了吧。”
沈世安心疼地看了一眼她，愈发觉得苏叶自从出事之后变得有些低落消沉，心疼的不得了，当即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抢下这支步摇哄她开心，将价格一下子直接抬到了三千两。
这价格一出来，沧海楼中便立刻炸开了锅。人人都看出来沈家小少爷今晚是不准备放过这支步摇了，而大厅角落里这位面生的年轻人似乎也是打算跟他杠上，居然再次将价格加到了三千五百两。
沈世安一辈子顺风顺水，无论走到哪里谁不卖沈家几分薄面，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根本不认识的年轻人。不认识，就意味着他一不是朝中重臣，二不是世家子弟。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居然敢从他的手上抢东西，简直是直接踩到了他的逆鳞上。
就算苏叶再怎么苦口婆心地解释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喜欢这支步摇，他也下定决定要跟叶凡斗到底了。
倒是久未说话的苏岚此时在旁边凉凉道：“既然叶子不怎么喜欢这支步摇，我倒是挺喜欢的。表哥若是成功竞得，能不能送给岚儿？”
苏叶听到苏岚这么说，差点被气笑：“姐姐还真是幽默的很，这么喜欢说笑话，还嫌不够乱的吗？”
苏岚仪态万方地吃着葡萄，斜斜瞟了一眼她：“刚开始没怎么注意，如今仔细一看，越看这支步摇越喜欢。娘亲刚好送了我一条新裙子，跟它很是相配。若是能搭配在一起就好了，娘亲看着一定欢喜。”
“娘亲光是看着姐姐就欢喜了，用不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裙子，不妨让妹妹帮你搭配一下，保准能找到更相称的首饰。”
她们姐妹二人说话间，步摇的价格已经又蹿升到了五千两。此时就连台上的徐邀月徐老板也显得有些忐忑不安，压低声音为难道：“今晚还有其他首饰拍卖，两位不妨再考虑考虑？”
沈世安面色不改的继续加价：“八千两。”
八千两，已经创下了沧海楼有史以来首饰拍卖的最高纪录。如果在外面的工坊里找工匠定制同款步摇，能做出一大堆一摸一样的。当然沈世安喊出这价格之后其实心里面也暗自捏着一把冷汗，因为如果叶凡继续跟价的话，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一下子拿得出更多银子。
叶凡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终于认输道：“我不跟了，让给这位公子吧。”
徐邀月肉眼可见地长出了一口气，飞快地说：“恭喜沈公子拍得这支鎏金珍珠步摇！下面请欣赏下一件拍品：南海珊瑚树……”
很快有下人非常用心地捧着一个雕花首饰盒走进二楼包厢，里面静静地躺着这支步摇。沈世安解下身上带着的腰牌扔过去，让他直接去沈家取钱。此次前来，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一下子花这么多银子。
苏岚毫不见外地直接伸手去取那支步摇，苏叶眼疾手快地当场护住，一边把步摇死死攥在手里，一边笑道：“多谢表哥替我拍得这支步摇，叶子很喜欢。咦，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苏岚撇了撇嘴：“说不喜欢的是你，说不要的也是你，怎么我一想要你就跟我抢？这么缺首饰的吗？”
“是，妹妹缺首饰。你当姐姐的，不妨让让我。等你当了皇子妃，还不想要什么有什么，何必跟我计较这么一支破步摇。”
……
沈世安坐在中间，被她们姐妹二人吵得有点头疼，也渐渐开始后悔跟叶凡抢这支步摇了。他讪讪笑着插嘴：“其实待会儿还有一条玛瑙项链参与竞拍，我觉得也挺不错。”
苏叶拿着步摇翻来覆去地看：“不必了，我不喜欢项链，还是让给姐姐吧。”
苏岚也故意赌气般说：“用不着她让，我也不喜欢。”
苏叶一边跟苏岚拌嘴一边时刻注意着叶凡的动向。她看到叶凡起身离座，似乎想要就此离开，心里不由有些着急，也想跟着追出去。
沈世安此时还记挂着苏叶的安全，着急忙慌地拉住她问：“叶子你去干嘛？”
“沧海楼里到处都是侍卫，安全得很，表哥你就别担心了。我的衣衫弄脏了一点，去处理一下就回来。”苏叶匆匆丢下一句就拎着衣角冲了出去。
她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在“扑通扑通”的直跳，似乎马上就要跳出胸腔来。作为一位大家闺秀，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行动坐卧都要合规矩。此时此刻她却兔子一样跑的飞快，衣衫上的襟步和头上的翡翠步摇都在乒呤乓啷响作一团。
终于，就在叶凡即将踏出沧海楼的那一刻，苏叶远远叫住了他：“叶先生！”
叶凡有些疑惑地转过身，四处张望了一下。因为宾客们都在大厅内参与竞拍，此时厅外空旷无人，只有苏叶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
紧接着叶凡就看到苏叶变戏法一样伸出手，露出一支鎏金珍珠步摇来。她有些得意地含笑道：“给你。”
叶凡沉默了一下：“刚刚那位公子壕执八千两为博红颜一笑，叶某怎么敢收此大礼。”
“先生大恩，无以为报。这支步摇想必对你很重要。我的首饰多，不缺这一个。”苏叶认认真真地解释。
叶凡莞尔，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向着苏叶躬身回了一礼：“既然如此，叶某多谢苏姑娘了。”
苏叶看他收下了步摇，不由有些开心。开心过后，又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问：“叶先生想要这支步摇，是为了送给心上人吗？”
叶凡摇了摇头，正色道：“此乃家母遗物。”
苏叶听到这个回答，忙不迭地点头，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她回头张望了一下，略带歉疚地道别说：“我不能出来太久，要不然待会儿他们该派人找我了。”说完扭头往回跑，跑了两步又回头说：“能帮到先生，我很开心。”
叶凡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目送着苏叶重又丁零当啷地跑了回去，仿佛一个专程来送礼物的小天使。
寒凉的秋风吹拂进来，他才恍然般回过神来，信步走出沧海楼。老陈早已把马车停好等他。
他钻进马车，掏出手里的鎏金珍珠步摇仔细看了看，又不禁回想起苏叶偷偷摸摸跑下楼追出来送礼物的样子，连日来灰败阴霾的心情也随之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