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如果要嫁，一定是周凌。
忍冬被妖皇审视一般的目光盯着，想了一想，才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是他能给我蝶族什么。他什么也给不了，他不过就是个人类。”
妖皇：“哦？那为何选他？”
忍冬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谎话。
“我的确想为我蝶族多争取一些，我不仅要好好考虑我自己的归宿，还要考虑我的儿女。和一个人类的话……怎么会拥有强大的后代。只有二哥可以，二哥能够给我想要的一切，只要鹰族不倒，我将来就是妖后，我就有机会重振蝶族！”
宗博被封了口识，他激动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几乎要热泪盈眶。
妖皇捋了捋胡须：“那，为何又选择联姻？”
“人类的寿命很短，就算嫁给他，连百年都不必熬，兴许短短几十年他就死了。”忍冬看向宗博，忐忑地问，“二哥，你不介意的，对吧。”
宗博仍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用手比划着，着急地求妖皇解封他的嘴。
“我答应嫁他，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想，半妖就是妖和人的后代，他们安排一个人类作为使者，又提出要我联姻，无非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妖界承认并接纳半妖。”
她说完，小心地观察妖皇的反应。老头凝眉思索着，片刻后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若你嫁给他，为父就得让位。你不是想做妖后吗，让位了，还怎么做？”
忍冬便接着说：“眼下形势对父皇不利，若父皇当真咽不下这口气，我们也得先过了眼前这关才行。那个所谓的代政王，比我的年纪还小，哪会是父皇的对手。只要我们能够拖延，或者阻止月影皇碑的重建，妖界迎不来月之子，那代政王就坐不稳这个位置，妖界最终还是鹰族的。”
听起来，很是那么回事。妖皇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看得忍冬心理防线一再崩塌。终于，他大笑起来：“冬儿何时这么聪明了。”
他扫眼一旁手舞足蹈的宗博，“你自己听听，冬儿都比你沉得住气。”
宗博指着嘴：“唔！唔！”
妖皇刚解封了他的嘴，宗博马上抓住忍冬的手，哭嚷着：“冬儿，可是我舍不得你啊。”
忍冬也握住他的手，硬挤了两行泪下来：“二哥，你不会嫌弃我吧……”
宗博泪流满面：“我无能，唯有委屈你了。”
“对了，冬儿啊。”妖皇打断他们的互诉衷肠，“你原是有婚约的。若是要悔婚改嫁，这火雷刑……”
凡是对妖月起誓却又违背的，皆要挺过这关才能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忍冬想了想，说：“使者可能还不知道火雷刑是什么。不妨事，我都一并受了吧，如此，也更能凸显我们联姻的诚意。”
宗博：“可你身体尚未大好。那么多道雷，就算是我都得脱层皮，我担心你……”
“我可以悄悄用羽丹抵挡，没有关系的。”
妖皇听罢了，也不再多说。起身：“好了，冬儿这些日子受委屈了，好好休息，沐浴更衣，晚上去拜拜你母后。”
宗博走得很是依依不舍。
忍冬目送他们离去，倚着门框想了很久。妖皇已不信她的忠心，但她这一番分析，尽是对妖皇有利，他应该是允了吧。
其实，她觉得妖皇也不会想把局面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如果可以以最小的损失对抗下半妖，他会接受联姻的。他最擅长的，不就是蛰伏吗。从鹰族一个不起眼的王子，做到鹰王，再做到妖皇，这么多年，又耐着性子跟各大族周旋，他的耐心是足够的。
可她不知周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心里没底，惴惴不安，老觉得这件事根本还没有被她糊弄过去。周凌有谋划，妖皇又多疑，兴许三日后完全和她想的不是一个样子。
沐浴更衣后出来，送来的珍宝已在她房间堆成小山。一问才知，是妖皇送来的，说是给她压压惊。这算是，拉拢和讨好吧。
晚间，忍冬去拜见妖后。
据说冰棺是用从丛极渊下的万年玄冰做的，能聚集魂魄不散，永存肉身。妖后沉睡当中这么多年，容貌一丝未变，貌美依旧。
斗雪已被解除软禁，当晚也来看她的母亲，比忍冬去得还早。
“阿姐来了多久？”
“有一会儿了。”
短短几日不见，本就又高又瘦的阿姐，看起来更加纤瘦，即使用胭脂水粉作了遮盖，也没能掩藏出她精神的不济。她独自站在那里，不再带着夺目的光环，同样是话少，从前是冷傲，如今是安静。
整个大殿，陪着她一起安静。
三跪九叩拜完了妖后，忍冬在冰棺前站了会儿，感叹：“阿姐和母亲长得很像，据说性情也像。”
斗雪凝望着棺中美人，烛火在她眼中跳跃。半晌，回了两个字：“是吗？”
她的眼里有一层血丝泛红。忍冬理解这种感受，心里憋着许多苦水，不知该往何处倾倒。
这个时候，妖皇虽然理事去了，殿里却还留有许多守卫。纵然她们许久不见，想要当面说说话，也不便就在这里说。
“阿姐身体欠安么，我送阿姐回去吧。”
斗雪没拒绝她，和她一到走进雪里。一高一矮，忍冬挽住她的胳膊：“听阿姐的意思，是不认同么？”
雪簌簌地下，斗雪撑起伞：“都说，我母亲是只纯善的灵狐，据悉，当年除妖师留她性命，也是因为看出来她有颗纯善的心。可惜，除妖师还是看走眼了，爱蒙蔽她的内心，为了父亲的大业，她竟然愿意去做那样的事。”头轻轻地摇了摇，“我像她，但也不完全。”
“因为，你相信自己不会丢了本心，是么。”
“也许吧。”斗雪侧头看了看她，失笑，“说你精明也精明，说傻也傻，你的那些秘密，竟肯让我知道。就不怕我出卖你？”
“阿姐不会的。真正的鹰翱翔于天空，盘旋于光明，永不屈从。就说骅哥胆敢在你面前提‘熬鹰’吧，被揍都是轻的。”忍冬笑起来，说起在人界的事，还挺怀念的。
斗雪有一会儿没应话，后轻笑了声：“他倒挺能当个乐子的。”
“将来有机会，我们再去人界玩儿玩儿。”
“但愿有那么机会吧。”斗雪拉住差点滑倒的她，又说回来正事，“父皇会放我出来，说明他已知道与你有了隔阂，他必须饶恕当时选择救你的我。表面是讨好和赔罪，但背后定会处处防你，你要小心。”
“嗯。”其实也没多少讨好，威吓比较多。
“我看，隐息珠不可以再用了，仔细被抓个正着。”
“哦。”
她还想今晚让南池去问问周凌呢。别的她不多问，她只想弄清楚，答应嫁，到底跟他的计划有没有相左。
斗雪的提醒是对的。这漫天的白雪，积在地上厚厚一层，即便是有隐息珠，也很难不留下行动的痕迹。
……
次日，忍冬一早醒来，就有青囊院的大夫来给她调养身子。一问，说是怕她抗不下火雷刑，需灵药速补。大夫熬了药，叮嘱不可出门吹风，还要连着两日药浴，静养期间最好不要见人。
这可让她意外了，妖皇父子难不成真能接受这桩联姻？药物安神，她胡思乱想着，越想越困，一日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都是睡着的。
于此同时，大殿里头，众妖就等使者一句话。这火雷刑，受，还是不受？
三日之后成亲，是他提出的，难不成要大病未愈的二公主殿下去抗火雷。这跟强抢民女，还要被抢民女来付车马费有什么区别。他作为一个男人，又代表的是一方阵营，若是做出这么没格调的事，半妖的脸面都得丢光。
可如果选择受刑，他一个人类，别说七十三又半道火雷，就是一道都够要他命的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他可以带着月影珠上刑台，可那月影珠也未必能把火雷的威力全部抵挡得下。
昨天，嫁不嫁女，妖皇陷入被动，今日，受不受刑，难题又被抛了回来。近，难逃一死，退，联姻不成。
这怪不得妖皇刁难，谁让人家二公主原本有婚约呢，此事妖界上下皆知。
黑压压的大殿上挤满各路王，猴狼豹熊几位交头接耳，很是为此担忧。不能答应，就是掉了面子也绝不能答应啊，联姻不成还有别的路子嘛。
“好。”大人他却应得干脆。
“好！”妖皇豪爽大笑，“这份诚意，当真是感天动地啊。那就，明日巳时，火雷刑台，一解当年婚约！”
大殿里立时乱哄哄吵闹起来，歃血|书上签了字的王们凑上来，七嘴八舌劝说大人收回刚才的话。可能他还不了解火雷刑是什么，那玩意儿要命啊！使者大人却置若罔闻，越过他们径直跨出门去。于是，王们又一窝蜂地跟了出去，但见大人走得极快，哪里有商量的意思。
豹王急了：“咋办啊，猴子！”
猴王抓耳挠腮：“我哪知道！”
熊王一脸憨厚与乐观：“万、万一能扛下来呢。”
狼王：“那万一抗不下来呢！”
猴王：“抗不下来……抗不下来……那就只能等期限结束，代政王亲自入界主持大局咯。”真是的！烦死了。
熊王抠着后脑勺：“你们有没有觉得很那个……”
“哪个？”
熊王指着大人远去的方向：“那个背影……它很悲壮。”
狼王当场跳起来给他一个脑瓜崩：“悲你姥姥悲！说点吉利的！”
次日的火雷刑台，早在辰时就被挤满了妖。大半个妖界的妖都过来观刑了，放眼望去，妖山妖海，挤得刑台外围水泄不通。虽然挤，但还是分成了两大阵营，半妖那派的竟然占到了四成位置，由四大王带领着，气势上半点不输。
妖皇看在眼里，竟也任由他们挑衅，还特地将青囊院最好的大夫请来，以防使者不测。表面工作做得很好，非常能够提现他的仁爱与大度。
一切准备就绪，可看热闹的大家，从辰时一刻等到辰时三刻，等到快要巳时，还没看到那位使者大人现身。
“该不会是怕了吧。”
“嗐，我说啥，肯定怕啊！人类被那个雷一劈，完蛋。咱这个还是赤红火雷，威力加倍哟，直接烧个外焦里嫩。”说者咽了咽口水，“据说上古时期，咱妖族是要吃人肉的。”
“他们那位大人吓得夹着尾巴逃了，比被当场劈死还掉脸子，哈哈哈……我就看他们怎么收场。”
“瞎说，他哪来的尾巴。”
“就这还想娶公主殿下，呸！咱们二殿下宅心仁厚，一表非凡，那才是公主良配，他算哪个犄角旮旯里长出来的葱。”
还有一刻便到巳时，人，始终没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