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忍冬一步步地退,他一步一步地跟上,直到把她逼到墙边无路可退。墙上有什么东西硌得她疼,便更加地放大了这一刻陡生的压迫感。
他说过,他其实脾气不好。以前她没怎么感觉出来,现在,她知道了惹恼他的后果。
“说说看,你还想要我给你什么?”
“我没有……”
“没有什么?”
“我没有要什么。”
“那么,你是没理解什么叫‘下流胚’吗?”他挑了眉,“需要我示范给你看看?”
忍冬心里打起小鼓,试图往旁边挤:“我口不择言,你当我没说过。”
周凌微侧身体,断下她逃走的可能,低头轻笑了下:“我还没怪你给我下‘魅术’,你先怪上我下流。说出口的话,哪有那么容易收回去。”
忍冬急了:“哪来的什么‘魅术’……周凌!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根本没有的事!”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的眼睛格外有神,像今夜的星星,闪烁着让她脸红的光,“是我疯了。”
“你……”
他越靠越近,忍冬的背越抵越紧,被那什么东西越硌得很难受。温热的气息轻扑到脸上,她慌忙把脸侧开。
陡然间,楼下传来曾少骅的猪叫:“别打,姐,别打!”
忍冬一把推开周凌,冲到二楼栏杆,扯着嗓子就问:“你俩怎么啦?”冰冷的空气拂过脸颊,带走她满脸的滚烫。上一秒发生的事,在下一秒被迅速切割,她变脸的速度好像六月的天。
背后的昏暗走廊响起他的脚步声。忍冬抓紧着栏杆——他跟了过来。
周凌抖落毯子上的灰尘,往她肩膀上一搭,也靠着栏杆向下看。他一副松弛的模样,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都是好演员。
小花园里,曾总正被斗雪用不锈钢签子抽得满场乱跑,慌不择路踢翻了一地瓶子。
“我不就给她烤了个鸡爪子么……我说,这鸡爪子没买好,瘦不拉几的跟个鹰爪子似的……她就不高兴。”
忍冬真乐了:“那也不至于打你啊。”
斗雪坐下喝了杯酒,那脸上活像刮了场暴风雪。
曾少骅总算逃离了抽打,苦了吧唧地仰起头:“然后我就跟她讲,几年前我追求刺|激,在国外跟人熬鹰,刚说两句,她就抽我!”
忍冬噗嗤笑了,抓着栏杆了得前俯后仰:“哈哈哈,我是只蝴蝶,我说我姓‘胡’。你知道我姐为什么姓‘殷’么?”
曾少骅嘴巴半张:“这个,那……”幡然醒悟,满脸震惊。妈呀,惹到鹰祖宗了!
周凌在旁笑了声,忍冬咬咬嘴皮子,生硬地也笑了下。
“好好笑哦,是吧。”
“是挺好笑的。”他说。就是不知道,他说的“好笑”是哪件事。
愉快的花园聚会,在晚上十二点前宣告结束。曾韶华数数身上的抽痕,竟跟他妈说不出告状的话,他敢肯定,他妈要是知道了,会准备一条上好的鞭子,装在黄金盒子里郑重地送给斗雪。
啊,没活路了!
两人两妖各自回房,夜晚归于平静,唯有斗雪手下的妖兵还在屋顶守卫着,隔不过两米便站一个。防守重重,尽管身怀隐息珠,南池还是废了好大力气才钻进来找到忍冬。
忍冬睡了一下午,这会儿正睡不着,坐在床上看仙侠剧。还是那一部。她白日里说斗雪孤单,谁又不孤单呢,如她,总习惯把点英簪捏在手里。
南池进来的时候,她便是这样一个状态。主仆互相一个对视,南池扫了眼电视,没有说什么。她将声音开大:“守卫这么多,你来做什么?”
“十四有信。”南池递上封了印的信。他如今跟着虎王那边,与忍冬保持不常有的联系。她这里只留下南池的一枝叶子,需要他来时,便掐一片叶子。如此可减少被斗雪发现的风险,也便宜行事。
忍冬没有多问,她早猜到十四会有话问她。那晚在监视器里,十四肯定看到周凌了。当年,她和柏影都是由圣女教导的,变故发生的时候柏影已是少年模样,圣女那么熟悉他,必然会从周凌身上找到柏影少年时的影子。
这件事,十四要亲自确认。信内交代了时间地点,要求忍冬务必到场,小心有尾巴。
“我知道了,你离开时候小心。”
“主上保重。”南池也没有多余的话,从窗户走了。
忍冬手里拿着信,揉了揉额角,心里盘算着明天怎么去。十四定的地点是市中心,人来人往,方便藏匿与撤离。但她还是需要一个人来打掩护,毫无疑问,周凌是最妥当的。
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次见面是为了周凌,打掩护的也是周凌,结果一无所知的还是周凌。明天约他出去玩,他会不会误会,今晚刚刚发生过那样的事……她不受控制地想起楼道里,这个男人越靠越近的气息,啊……一把拉起来被子,蒙头盖住。
她是怎么了啊……不,他是怎么了啊……说好就是演给斗雪看的,为什么会弄成真的。
可如果不找周凌的话,难道找骅哥那个不靠谱的。做了许久心理建设,她才捞起手机,跟周凌说了明天一起出去的安排。
连发了几条消息,那边却毫无反应。看看时间,晚上十二点半。他该是睡着了吧?要不就是生气了。忍冬趴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想着明早再去喊他,又觉得不妥,万一明天热心肠的方姨又说有什么安排,若她给推了,会很不礼貌。
今天晚上,就必须把明天的行程安排定下来。
偷偷摸摸地,她爬起来敲周凌的门。走廊里缺的几盏灯还没修,露台那头有风灌进来,她裹着一层薄薄的毯子,还是觉得有点冷。
“开门啊,周凌!”她敲的声音已经不小了,里面居然没有反应。不应该吧,他一向很警觉,又有羽丹感应,按说敲两下门就能开。
没一会儿,隔壁的隔壁倒是把门打开了,方姨打着哈欠从里头出来。忍冬抓紧了她的小毯子:“方、方姨,我吵醒您了?”
“啊没有。”方姨披着个小披风,拨着头发走过来,“年纪大了,睡眠总是中断。窗户开不大,里面闷闷的,我出来透透气——小冬你这是?”
“我,我那个……我一个人睡害怕。”
“哦哦哦……”方姨一脸过来人的表情,瞅眼那道紧闭的门,“这个小凌,咋睡这么死,白天也没见干什么事儿啊。”
“……”
“我记得有回他随行出差,绑匪远在那头抽刀子,他在这头刷一下就用眼睛把人抓出来了。”方姨又说叨上了,“他现在的警惕性啊,真是大不如前。”
忍冬点点头,有点接不上话。
“吓到你了?你放心,以后你们成了家,他有了牵挂和责任,这种危险的事啊,他就是想做,阿姨都不会再交给他。”
“嗯嗯。”
走廊里回荡着方姨一个人的声音。她似乎也发现自己话有点多了:“这气儿透过了,阿姨就不打扰你啦。你可小心着,不要感冒哈。”
“嗯嗯好哒。”
忍冬继续敲门。好奇怪,门外有人说话,有人敲门,手机还有信息往外跳,周凌居然全无反应。他生个气生这么久?他也不像是个小气的人啊。
屋里,幽蓝的结界阻止了声音的扩散,少年掐住周凌的脖子,将他紧紧抵压在墙上。窗边,站着一个黑袍的女人。
“再给他一次机会。”女人的声音冷静却不冷漠。黑色的斗篷遮住面庞,仅有一缕月光照在下颌上,勾勒出柔美的线条。
周凌素来能打,这回却全无还手的能力。对方有着碾压的绝对实力,只要再加一丝力气,足以捏断他的脖子。
少年很兴奋,咧嘴笑着,露出尖尖的虎牙:“我再重复一遍,我们是除妖师,保的是你们人类。现在,要你听话配合。”
周凌发声困难:“你们……想干什么?”
“杀妖。”
一座花园别墅,住着两只大妖,几十只妖兵,除妖师夜入此地,当真是无所惧怕。周凌看清楚那少年的脸,见他眉间有一弯月牙,幽幽发着冷光。
杀妖?
他挣扎无果,艰难从喉间挤出两字:“做梦!”
少年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陡然将手松开,周凌跪落下去,接着被一脚踩上肩部。少年再次将他钉在墙上:“身为人类,却自甘堕落和妖走那么近。听着,让你帮点小忙,是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肩胛骨传来剧痛,周凌扯出一丝冷笑,伴着他向来拥有的桀骜:“我偏不改过呢。”
“不怕死么?”少年脚上加力,几乎要踩碎他的骨头。
“杀了我,你现在就可以。”周凌瞄了眼房门,他能感觉到羽丹在靠近,小蝴蝶就站在门口。结界形成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外面的声音可以传进来,里面的声音却被阻拦,他听见忍冬不断在喊他。
拍门声停下来,是方姨来了。
少年面露不悦:“认真一点,可怜的人类。你看,你为她掏空钱包,她可答应跟你好?你帮她那么多,她可跟你交心了?人妖殊途,你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何必,再把命也搭进去。”
周凌扣住少年踩上来的脚,依然是桀骜不驯:“我的事……凭我乐意!”
少年皱了下眉头,竟被掐得有些痛。这个人,以蝼蚁的身份妄图反抗……少年从未想到过,自己居然会被区区一个人类掐痛。果真如此么?人的力量有限,但灵魂的力量,可以是撼天动地的。
少年便又加重几分脚力,肉体凡胎终于再承受不住,脚下的骨头碎裂出轻微的咔嚓声响。少年很喜欢听这样的声音,可周凌的表情令他不喜欢:“呵,还不够痛?”
“不够!”
少年不爽,向窗边投去询问的眼神:“冥顽不灵,与妖同伍……母亲,杀了他吧。”
黑袍的女人倚窗赏月:“你想杀,就杀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