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这头事情了了，忍冬也算卸下半副担子。
曾少骅赔了一笔维修费，自感居功甚伟：“就说咱事情办得如何，冬姐！”
“还不错。”
“那你看，嘿嘿，簪子的事……”
“一码归一码，难道不是你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才帮的忙？”
“啊是，一码归一码，不过这个账啊，咱这么算你看行不行。人我帮你找着了，以后冬姐在人界的消费咱也全包了……对，你没听错，全包了！你就把簪子给我看看嘛。”
“奸商！我又不添置产业，能花你多少。回头再说吧。”
忍冬挂了电话，趴在阳台吹风。这曾总，还想着簪子的事儿，当然也不能说他眼馋，点英簪的的确确是人界罕有的宝贝。对于妖来说，那就更是宝贝了，随便乱摸小心折寿。
这会儿她趴在阳台，瑞香那对则在阳台的另一端诉衷肠。不是她想当电灯泡，是瑞香这缕残魂根本离不了点英簪太久。放眼以后，南池若想和瑞香团聚，就只有跟在忍冬身边。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算是画下了句号。南池都找到了，虎王那头是先拜托斗雪去找的，却还没有动静。她不由地有点担心，斗雪是不是真的想跟她合作。忍冬取出翎羽，写上问题，催促进度。很快，翎羽的背面回了消息——“虎王被擒在望”。
她又问：“位置？”
片刻后，翎羽又显露出一行金色小字：“收网之时，捕手汇集，才可知具体位置。”然后，只发来个大体的范围。
忍冬脊背紧绷起来。快了，她终于要踏进漩涡的中心。周凌拿着几瓶喝的来了阳台，见她面色不佳：“还不舒服？”
忍冬忙收起翎羽，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的衬衫上。这人先前跟南池肉搏，受伤吐血，这会儿胸口沾染的血渍已经转为褐色。他所言不虚，自小能打能抗，换一般人，那么一口血喷出来，不去医院躺几天叫人怀疑吐的是番茄酱。小跳个三楼而已，倒是她太过紧张了。
“提前跟你打个招呼，我有急事随叫随走，到时候别又说我不辞而别。”她答非所问，一开口就是作别的话。
周凌拧开瓶盖，把蜂蜜柚子茶递给她：“你还真是越来越神秘了，动不动就要走。”笑了笑，“以前我觉得，无依无靠的一个小可怜，我总不能放任不管。现在才发现，这个小可怜她既是公主，又是尊主……”
停顿一下，喝了口啤酒，“还一把年纪，扬言可以当我奶奶。”
“……”
当生活迈入新的阶段，他不复消瘦，气色也在逐渐恢复，开阔阳台吹来的风将他的头发往后吹倒，露出好看的侧脸。只是他那眉心微微锁着，为这份俊逸蒙上一层黯淡。
忍冬抱着饮料瓶，撇撇嘴巴：“所以，我说了妖和人不适合做朋友。我们的世界不一样，你搅合进来没好处。”
“你随叫随走，没关系，我随叫随到。”这话听起来洒脱，却又不那么洒脱。
她噗嗤笑了：“什么意思，乐意做个工具人？”
“也不是我想当狗皮膏药。”周凌侧过身来，看着她，眉心的褶皱依然未平，“自从遇见你，我就总做一个梦，梦见自己身处迷雾，那雾怎么拨都拨不开。昨天晚上，我第一次拨开迷雾看清楚，梦里有一棵参天大树，树下火坛环绕，有蝴蝶成团，我站在树下，一伸手，好像真的能触到飘落的花瓣。我总觉得……”
忍冬嘴角的笑不再松弛。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会有新的故事。”
夕阳很美，照得人心头发暖。可忍冬只觉得，有股凉飕飕的风吹遍她浑身。于是，举起饮料慢吞吞地喝，无话。
周凌的目光落在她拿瓶的手上。他的话没有被接，于是再开口时，他便岔开了话题：“你救骅子那次，问过他人类的戒指戴法？”
“嗯啊。”
“戴右手中指，是订婚了的意思。”
忍冬瞄了眼自己手上的戒指，莞尔道：“是啊，订婚了，我已经是只飞不远的蝴蝶了。”
“你看起来很小。”
“是不大。”她点点头，“按妖的寿命来算，我才刚到可以成亲的年龄。不过我定的是娃娃亲，刚记事的时候就把这辈子定了。”
“妖界也有娃娃亲？”周凌挑了下眉，“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跟我做活动拿到的。怎么说，也算是我和你的……”
“我跟你分赃了呀，粉水晶玫瑰给你了，照片也给你了。这个戒指就算我的私物了，我想怎么戴就怎么戴。”
账还能这么算么。
“……”喝了口啤酒，他继续提问，“你说你家里人都没了，你的未婚夫呢，他不帮你么？”
“帮不帮的，都不是你该关心的。”
她突然就冷言冷语的，叫人心头一咯噔。又自讨没趣，周凌仰头喝了半瓶啤酒。他终于沉默了，丢了两个字：“抱歉。”
如他这样向来优秀的人，估计不习惯低眉敛目地追问。于是，他没有再开口。
忍冬也是半晌没出声儿，就在周凌以为她不想继续聊的时候，她突然哑声发问：“还有酒吗？我也想喝。”
“啤的？”
“是酒就行。”
周凌干脆开了瓶红的，一人一妖举着高脚杯，坐在阳台的吊椅上。抬头，昏暗天空聚拢乌云，有一场夜雨要来。忍冬恍惚想起落在他小院的那一夜，也是像现在这样的天气，连风也似乎在讲述着故事。
她心里憋着话，其实是不吐不快的。
“我的未婚夫啊……”她摇晃着酒杯，轻抿一口，“他不是不想帮我，他只是……死过一次，把什么都忘了。”
“死过一次？忘了？”
“是啊，为了救我。我早已说了无数遍，妖和人是不一样的。妖有轮回，倘若轮回前有什么执念，甚至还能带着一部分记忆进入轮回。他有了第二世，而我也找到了他。”
“你找到了他，但没打算告诉他曾经的事？”
“这样对他好。”忍冬喝了口酒，“你知道吗，妖界强者为尊，适者生存，光是活着就很不容易，更不要提报仇。为达目的，阴暗事做多了，心里的苦堆积如山，能把人活埋了。如果我能独自把这些都吃下，那他这一世可以顺遂自在，也就算我报答了他的一命之恩。”
周凌看着她，沉默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越向他透露得多，他反而越看不懂。他感觉有什么问题需要问，又游移着没有开口。
忍冬见他困惑，噗嗤笑了：“想什么呢，你是人，他是妖，你怎么可能是他的转世。”
说了这么半天，周凌一口酒没喝，这会儿才仰头尝了一口：“这算感恩他，还是爱他？”
“小娃娃时候定的亲了，哪知道什么是爱啊。”忍冬喝光杯里的酒，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顶多是兄妹之爱——”
外面终于下起了雨，细细小小的声音落在地上。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要你的感同身受，我是在告诉你，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看到误会解开以前，南池逃跑的速度了吗？妖界的游戏，是拿命来玩的，玩不过，就是死。周凌，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不要管我的事，也不要试图了解更多。”
周凌举起酒杯，轻碰她的，两只玻璃杯发出悦耳的脆响。他眸光至诚：“我说了，是随叫随到。你不叫，我不到。”
“最好真的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