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连本带息的给朕吐出来
养马又需要大面积草场，随着战争的消弭，在传统农耕区大面积铺开设马场，显然不划算。
且马确实比粮食贵，可是贵重的马匹并不是每年都能生下小马崽。
这马又不能用于日常生活，只能专门用于上税与朝廷，长途跋涉的饲料和照顾都得马户马头出钱。
驯养成本和饲养成本加在一起，远远比朝廷发的补贴高数倍不止。
各地方官吏面临朝廷沉重的赋税征收压力下。
他们肯定倾向于治下越多百姓种田交税越好，而且是那种一边种田还一边养马的最好。
严苛的马征虽然压得百姓怨声载道，但马政成效非常显著。
永乐十九年后,马匹数量达到惊人的百万匹以上，诸年平均增长率接近五分之一。
但由于太宗皇帝【朱棣】的马政增收得过于严苛，太宗皇帝一死，仁宗皇帝就出台了“慈怀”民力的宽仁政策，对交不上马匹的马户减免积欠等等。
到了自己老爹宣德皇帝时期，都或多或少地出台了“体恤民力”的国策，再次降低养马户数量和养马负担积欠。
老百姓得到喘息，可大明的马政就彻底荒废了。
随着养马农户的急剧减少，上缴太仆寺的罚款虽然增多，但大明战马就越来越少。
加上勋贵集团及皇室藩王们对军用马场的公然侵占，大明如今的太仆寺，每年仅能提供万余匹矮种马。
连边防三分之一的军需用马，都无法提供。
李侃前两个月才被朱祁钰从太常寺丞升任至太仆寺卿，朱祁钰此举，正是预示着要对太仆寺进行一场大刀阔斧的整改。
李侃立在殿中，不知如何回应圣上的问话。
他在犹豫，是否要将近段时间所见所闻如数上报？
但是朝会上，他每一次提议改革马政，都遭到上属兵部的反对。
而今兵部尚书于谦就在旁边。
原则上来说，太仆寺隶属兵部，而于谦则是兵部尚书，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此刻若是说出太仆寺内部官员们，私自贩运马匹、贪墨成风，加上皇室一众藩王带头侵占马场，导致朝廷马匹数量严重不足。
皇帝与兵部会如何反应？
于谦留意到李侃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但他面无波澜，依旧直视前方。
朱祁钰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幕，李侃眼眸中的犹豫皆被他洞悉于心。
“李爱卿？朕问你话呢，可能如实回答”
反应过来的李侃浑身一震，略微犹豫片刻后。
他还是将这一个月，在太仆寺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地如实汇报于天子。
当听到是皇室一众藩王带头侵占马场，及太仆寺内部贪墨成风才导致编关无战马可用时，于谦那张威严肃穆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仿佛对此早已知晓一般。
大殿右侧的李纲，则是在听闻太仆寺吏治崩坏时，心下大骇，面上更是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李侃讲到最后，悄悄地注视到今天子面上，仍无任何变化后，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直谏道：
“陛下，臣以为！
太仆寺往年对于侵占军用马场的皇族藩王以及武人勋贵们，太过纵容。
朝廷不要求侵占者尽快恢复草场，只要求侵占者缴纳侵占后应缴纳的场地租银，这不是变相承认草场使用性质吗！！！
太仆寺乃朝廷军用马场，为边关输送优良战马，职责重大，何时成为他们敛财的工具？”
听到李侃那愈发铿锵的声音后，于谦脸色终于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
朱祁钰默默地将于谦、李纲的表情收入眼中。
同时，他亦对李侃投去欣慰的笑容。
“李卿言之有理，这太仆寺而今，已到不得不整改的时候了！”
闻言，于谦脸色闪过一丝讶然。
陛下……？
这藩王勋贵们侵占太仆寺草场的事，自己可是提过数次的。
因为此事涉及到大明藩王，您以往都无动于衷，而今却是一改常态，突然要整改太仆寺？？
那合着我之前的奏疏都……
似是看出于谦心中的疑惑，朱祁钰微笑解释道：
“廷益，早些年侵占太仆寺草场的藩王们，如今大多都已赴京。
尔可知他们那长长的车辇之中，都带着些什么东西来京的？”
进京易，出京难！
这么多年贪吃的，不给朕连本带息的吐出来。
就休想离开这北京城！！！
“陛下，老臣不知”于谦如是回道。
这都不用猜！
想必车上装的，定是朝贺当今陛下的贺礼，亦或者钱银之类的吧。
陛下在藩王中放出话，有意在众王中选取十位优秀世子纳入紫禁城的传言，早已风靡整个皇室宗族中。
这连着数日，数十位藩王踏破了他于谦府邸的门槛，无数奇珍异宝被众藩王争前恐后地送于他。
想以此来拉拢他，但是，他一件都没收！
于谦根本不想回应圣上这个问题。
他对藩王入京搅乱朝政这件事，显得极其痛恨。
当年，就是汉王朱高煦谋反！
导致生灵涂炭，无数百姓陷入战火之中，民不聊生。
“李侃，藩王侵占草场的事，朕会自行处理！你只需要将太仆寺所有参与贪墨的官吏调查清楚，然后将名册呈交上来便是，朕自有决策”
“微臣谨遵圣意！！”李侃急忙回应圣听。
涉及到皇室宗族侵占草场的事，他只需要汇报给当今陛下即可，至于陛下如何处置，那便不是他能管辖的了。
毕竟，牵涉人员身份极为特殊，有皇室宗亲参与……
“另外，李侃，朕打算将这李纲升任太仆寺主薄厅，协助你改革太仆寺事宜。
最后，从藩王手中收回来的草场，尔等无须再驯养马匹了，全部用来养殖鸡、牛、羊等牲畜”
此言一出，同时将大殿上的三人给震住了。
于谦：“……”
李纲：“？”
李侃：“？？”
在场的三人面面相觑，李侃更是将嘴巴张得老大，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纲本来还沉浸在升迁的巨大喜悦中，但陛下接下来的话语却是将他冲击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