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腿麻了
金銮殿上，随着官员们陆续离场……
整个大殿逐渐空旷了出来。
为筹备这场盛大而隆重的三司公审，十二监特意提前将殿中那些乐器之类，都给挪腾出去了。
此刻人去楼空的庙堂上，尽显空旷之境。
此时，除皇帝随行几十位侍从外，大殿再无一人。
一股秋风的萧瑟气氛围，逐渐弥漫在大殿上。
朱祁钰端坐在龙椅之上，默默地注视着宽敞的殿堂，心里不禁冒出阵阵冷汗。
他的双手早已布满汗渍。
今日三司公审，可以算是文官集团与皇权的正式博弈。
双方由初步试探，然后直接展开雷霆一击。
在最后，朱祁钰若不是想出这个诛十族的阴损招数出来。
不止连皇帝在朝堂上下不来台，甚至连于谦都有可能因此而入狱。
文官集团凶残起来，连自己人都搞啊！！！
于谦可是文官魁首，在朝野拥有极强的威望，居然也被这群老家伙给算计进去。
文官们抓住机会，将自己名义上的老大，也是往死里干啊。
真tm的可怕！！！
看来，分化文官的计划得加快了。
今日见识到文官的可怖之处，令他愈加胆寒，心头更加紧迫起来。
若是不想个万全之策，自己极有可能撑不到藩王入京那天，提前就会被这群文人给架空咯。
“陛下，少保已在御书房等候，还请陛下移驾”
“嗯”
朱祁钰刚刚直起身子，身体突然一个趔趄，直接一屁股坐回了龙椅上。
我靠，腿麻了！
“王诚……”
王诚闻言，当即心领神会地蹲到朱祁钰面前。
朱祁钰双手一扒拉，直接摸索着爬到王诚背上，由这个忠心耿耿的宦官背着他奔向御书房。
一路上，兴安尽显担忧之色。
他一边焦急地端详着陛下的脸色，一边用那布满老茧的双手，不停按摩着朱祁钰双腿。
陛下这是怎么了！先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场朝会下来，双腿就成这样了？
…………
温暖如春的御书房中，于谦双手束在胸前，脸色极为诧异地看向端坐龙椅上的朱祁钰。
此刻的君王，双腿平搁在两张木凳上，老太监兴安蹲在地上，正贴心的为其做着双腿按摩，一旁的王诚则开始沏起御茶来。
瞧见两人忙前忙后，于谦望向陛下的眼眸中，升起一股异样的目光。
难道陛下腿软了？？
恐怕真是如此。
不多时，浓郁的芬香飘荡在御书房。
朱祁钰端起御茶，一边悠闲地呡着，余光瞥到沉默不语的于谦。
“廷益，为何不落座啊”
“陛下，老臣不敢落座”
放下茶杯，朱祁钰望向于谦那半铁青的脸色，半晌，这才哀叹一声：
“廷益，先前朝会上，朕属实是被逼无奈啊，若是不这般做，恐你我君臣二人都难以脱身”
“可是陛下，这古往今来被诛夷十族的有几人？？诛十族乃是苛政、血政，陛下怎可如此……”
在于谦心里，诛夷十族有伤天理，与儒家理念完全背道而驰。
即使是谋逆重罪，可也不能因此枉杀无辜啊！
陛下如此行为，与那暴君有何区别？？
闻言，朱祁钰并没有开口，反倒是蹲在身畔的兴安，朝着于谦厉声道：
“少保大人，难道这石亨谋逆就不能诛夷十族了吗？？那他谋逆之前可曾想过族中亲人半分？？？”
王诚将茶几沏满温水，见到御书房这陡然上升的气氛，他老老实实地立在一侧，不敢答话。
自从皇权有意冷落司礼监后，他王诚就没有在圣上面前谏言的资格了。
于谦被兴安突然道出的话语，塞得满脸通红！
他一脸惊诧地盯着这位平时素来和善的兴总管。
他可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啊，什么时候开始支持这严刑苛政来了？？
佛教不是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兴安怎能这样？？
兴安似察觉到于谦面上的不解，随即降低语气，但依然冷冰冰道：
“于尚书仅知陛下重开此刑，是有伤天和的苛政，但是陛下为何要重开这血腥的刑法？？？难道不是为了转移朝堂上众多大臣的注意力，难道不是为了保护您于尚书吗……？？”
说道最后，兴安故意加重了语气。
群臣今日将陛下逼到这个份上，甚至还出现“腿麻”这种尴尬情况。
百官的言行，加上于谦的不理解，彻底激怒了这个向来和善可亲的老太监。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当今天子的想法和状况，其实，兴安对待天子的态度，连他自己可能不知，早已超越了寻常的君臣范畴。
被兴安这突如其来的话语震在当场，于谦望向朱祁钰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一旁的王诚没有言语，而是默默地低下头。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在当时那个情况下，陛下的做法无疑是最为明智的。
在当时百官威逼的情况下，若不尽快转移群臣注意力。
那于谦力保石亨的荒谬言论，足以让他革职查办，甚至锒铛下狱。
有些话，君王能讲！但是臣子却是不能言。
百官能容许陛下犯错，但是决不允许党争对手犯错。
朝会上，多数臣子无意间的一句，都有可能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清冽的眸光注视着兴安、王诚、于谦三人，朱祁钰面色渐渐沉下来。
他心头一直有个疑虑，那就是：这于谦什么时候站在百官的对立面去了呢？？？
他不是文官魁首吗？为什么今日的三司公审上，百官居然趁此集体弹劾他？？
这场朝会上，百官看似是在向石亨下手，实则是对于谦也起了同样的杀心啊。
回忆起朝会最后那一刻，百官山呼海啸般的弹劾声、怒斥声，那个骇人的场面……
不敢想，不敢忆，场面太骇人！
这些人分明是将于谦当作杀父仇人来对待啊。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若不是自己临场发挥，以进为退，将处罚力度扩大至文官集团中，那自己同于谦绝难独善其身啊。
正在思虑间的朱祁钰，突然迎上于谦那深邃的眸光。
苦思良久不得其解的朱祁钰，突然问道：
“廷益，审计司的事务进行得如何了？”
闻言，于谦这才幡然醒悟过来，双目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
“回禀陛下，老臣已勒令户部停了江南一带，二十一个州府的请项支出，原因就是这二十几个州府长年拖欠户部赋税”
闻言，不止朱祁钰恍然大悟，连一旁的王诚、兴安都是暗自一惊。
总算找到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