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天子欠条
在明代初期，商人是不允参加科举，更不可能为官的。
但是到了明朝中期，朝廷增设了“商籍”。
商籍制度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商人的社会地位。
商籍初设，使得商人后裔，有参加科举考试的机会，更可以保留名额，使他们较一般平民更容易被朝廷取录。
除考试外，商人获得官位的另一途径是“捐纳”，即商人向政府缴交一笔不菲的钱银，便可以使后人成为监生。
到了景泰年间，昨日帝王朱祁钰，为充实边防那庞大的军费支出。
开纳马、纳粟、纳银入监之例，使商人有机会因监生而得官。
明朝的监生可以补替低级官职，所以众多商贾纷纷纳马、纳栗、纳银入监！
发展到明末，监生之中，以捐纳入监者十有七人。
商人捐钱入监，风靡一时，至清朝时期又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秦航位于景泰时期，这个时候明廷已经设有商籍了，但为防商人入仕贪腐成风，入监的商人后裔们往往备受朝廷打压。
以捐入监的商人们，更是只能补替最低阶的官吏，往往是等候多年，也轮不到一个机会。
有的商裔监生，甚至等候数十年，才等来一个替补的机会。
秦航早年，曾捐银为长子谋取到一名入国子监的名额。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朝廷各方势力挤压下，长子依然没有分配到一官半职。
要想改变家族命运，改变自身阶级，依然遥遥无期。
虽然景泰时期，商人的地位一度得到提高。
但是秦航知道。
在那群老爷心里，他们仍是一群身份卑贱的商贾之众，即便朝廷增设了商籍，那也不过是天子向商贾们公然征银的一个手段罢了。
商人依旧是商人，依然遭受到周围的歧视和白眼。
如今，陛下承诺事情办好了，会召自己入朝为官！！！
儿子身为国子监监生，这么多年都没有谋取到一官半职。
现在！老子却即将超越儿子啦！！！
而且陛下亲口许诺的官职，绝非九品或者无品芝麻官。
深知自家老丈人那通天手段后，他还仅仅只是四品京官啊！
秦航黑色眼瞳里，充斥着难以遏制的狂喜，他现在，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抱起朱祁钰的大腿，尽情痛哭一场。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机会入朝为官了！！！
儿子做不到的事，老爹就快要做到了！！！
秦航原以为今日被陛下召见，恐有被强征金银的风险，心里还忐忑了好一阵子。
闻言，前几日，因为国库衰竭，加之朝廷贪腐成风的缘由。天子雷霆震怒之下，亲自杖毙了几位朝廷重臣，此举不仅将朝野上下震动，还流传至整个京都了。
现在整个北平城的老百姓们都知道，如今的朝廷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临行之前，秦航做足了准备，怀里还揣着那张提前准备好的万两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朱祁钰瞧见秦航仍就跪倒在地，随即淡淡说道：
“起来说话吧，别动不动就跪，朕又不会吃人！”
额头本就发烫的秦航闻言，只得谢礼，然后尴尬地起身。
突然，沉默片刻的秦航看向朱祁钰的眼神里，闪现出一抹决绝。
这一幕，自然是被朱祁钰巧妙地观入眼中，不过他并未出声，只是默默注视着秦航。
不多时，秦航便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由桑皮纸制作的银元票来。
见到此物，朱祁钰不禁瞳孔放大，开始凝神注视起这张印刻着大大“壹”的银元票。
没错！这是一张壹万两的银元票！！！
而且是民间私人钱庄印发的，上面还写有‘日月钱庄’印发等字眼。
日月钱庄是京都里排得上号的大型钱庄，其在全国各地都设有钱庄，方便行商们存储、兑换银两。
如今的朝廷因为之前发行大明宝钞（大明宝钞和银票都是由官方发起的）失去了民间信用，导致官方发行的银票也随之受到一定影响。
（ps：银票分为官银及私银，官银即是政府发行的，私银则是民间钱庄发起的）
若不是官方银票的防伪技术，一直高于民间钱庄的银票，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再选择官方银票。
朱祁钰注视着这张由民间钱庄印发的万两银票，脸上挂起淡淡笑意，并未立即出声。
不需要他开口，这胖汉子自然会表明用意。
秦航瞧见陛下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陛下圣恩浩荡，一心造福黎明百姓。草民受天恩眷照，也想为京都商贾们做出一点贡献，这是草民多年打拼积攒下的微末积蓄，呈交圣上，泽加于民”
朱祁钰注视着秦航一脸严肃的表情，再看看手上那张硕大的银票，微微一笑。
“难得尔有如此心胸与气魄，朕却是不能白白占你便宜”
“陛下，这是草民的一番赤诚心意，为了天下黎明百姓，还请陛下怜收”秦航闻言，急忙解释起来。
作为一个在京都商圈里，打拼十几年的老商人，秦航并没有将朝廷的财政危机放到明面来说，这样会让陛下面子上挂不住。
他是来送礼的，可不是来送命的！
这一万两银子，虽然肉疼不已！但确能为自己日后的入仕一途，买个双保险。
这样的魄力和眼界，绝非寻常商贾能拥有的，这也是秦航能走到如今的重要因素。
“呵呵……难得你有如此心意，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朱祁钰心中颇为愉悦，这秦航果真是个人材，说话做事极为圆滑。
由他负责开设钱庄一事，绝无问题！
朱祁钰侧身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女，淡淡吩咐道：
“取来笔墨，朕要写下欠条！”
侍女恭敬应道：“奴婢遵旨”
秦航目睹这一幕，失声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此乃草民的一番心意，支持陛下开拓海上贸易国策，实际上仍是变相的资助我等商贾啊”
闻言，朱祁钰微微一笑，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
“即便如此，朕也不会白白侵占尔等便利的。尔若是真心想为大明尽一份力，以后务必按时按质缴纳商税”
秦航思虑再三，终于未再开口，而是默默的点点头。
朱祁钰亲自拟写了一张欠条，然后安心收下秦航这一万两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