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计件
“陛下，不知这炼钢的平炉，可否由我们传统的坩埚替代”
江渊在先前的交谈中，敏锐的发现陛下口中那平炉的特性，居然与工部随处可见的坩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能用坩埚替代平炉，如此一来，岂不能节省无数花销！
闻言，朱祁钰默默地凝视着江渊，眼眸中既有浓烈的欣慰之情，也有丝丝复杂的神情。
他悠悠道：
“江爱卿你果然开窍了，懂得举一反三。
这坩埚确能当做平炉炼钢，但是其和我们传统的坩埚不一样。
我们传统的坩埚基本是露天开放式的构造，然这个需要将钢化作钢水的坩埚，还需要密封起来！
需要进行各项改造，才能适用于炼钢……”
约莫一个时辰后，江渊和胡叔林这才意犹未尽的点点头。
他们急着告退，回到工部去测试新学到的知识。
就在两人即将离去的间歇，天子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工部募集的匠人如何了？为何总感觉你们两人如此匆忙似的，难道是工部人手不足吗？”
江渊同胡叔林对视片刻，这才朝着皇帝拱手，尴尬道：
“陛下，京都附近的匠人已经尽数召齐，新增有七百十三人”
朱祁钰脸上瞬间浮现一抹寒霜，冷眼看向两人。
“为何这么少？朕不是说了要在全国各地募集匠人吗！尔等可要好好给朕解释一番”
胡叔林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之意，接过话语，无奈道：
“陛下，您有所不知啊，全国各地的匠人受匠籍制度影响，他们赴京甚至都要自筹盘缠，且入京做工没有半分犒赏，是轮班！”
江渊摇头长叹，接过话语，轻语道：
“匠人们世代为匠，不得改业。有些偏远地区匠人赴京轮班做工，光是来回赶路都要三月有余。
许多人，因此失去了家中唯一劳动力，常常使得家中子女忍饥挨饿，因此全国各地的匠人大多数选择逃亡、逃工等……”
目视着两位工部的巨头解释，朱祁钰脸上微变。
“尔等既然得知此事，为何不做出一些革新？例如发放少许盘缠和俸银，让匠人们安心赴京做工！”
“陛下，此事我等实难做主啊，而今户部空虚已久，如何能拿得出多余饷银！”江渊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出来。
朱祁钰闻言，眉头微蹙。
看来这匠籍制度不改是不行了。
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匠人们的积极性。
大明王朝的火铳大炮，还有硬化水泥路，可全都指望这些匠人呢。
凝视着两人，朱祁钰淡淡地说道：
“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召集全国的匠人，越多越好！至于来回盘缠这点。
可将朕拨给工部的三十万白银，拿出许些先垫付进去，回头，朕再给你工部拨款十万两白银！
高炉、平炉，都给朕大批量的造起来……越快越好！”
江渊面色艰难地看向陛下，愁眉苦脸地说道。
“陛下，之前那三十万还没着落……”
看向朱祁钰那幽怨的小眼神，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
陛下你别光顾着说啊，多少意思意思下吧，咱工部真是穷怕了。
“什么？这都第几天了，还没拨下来吗？”
朱祁钰转过身来，朝着殿外冷声喝道：“兴安，滚进来！”
下一刻，那道年老的身影，颤颤巍巍地步入御书房。
刚刚跪倒在地的兴安，就听见一声清脆声炸响在耳边。
“砰”
景泰蓝纹茶杯，被朱祁钰无情地掷向地面，精美的茶杯，瞬间四分五裂。
这远远不能平息天子怒火。
清冽的眸光，没有丝毫感情地凝视着地上跪俯之人。
“朕的银子呢？”
兴安诚惶诚恐地叩首在地，没有立即回应天子的问询。
江渊和胡叔林目睹这一幕，皆是小心翼翼，没有贸然开口，生怕触怒盛怒之中的天子。
“兴安，朕的银子呢？为何迟迟没有划拨到工部？？？”
朱祁钰俯视着地上着老货，见他默口不言，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都第几天了？工部没有收到银子，自己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兴安抬头望向盛怒之中的天子，迟疑了半晌，这才犹豫地说道：
“陛下，藏库中的瑰宝还未来得及出售，再有两天！老奴筹备的拍卖会定会如期举行，到时就有银子拨给工部了”
“朕不是叫你先卖出一部分吗，立马筹集工部所需！为何还要拖至今日”
“陛下，您有所不知，仓促之间出售，远远拍卖不出藏宝应有价值啊。
老奴也是想为陛下多筹点银子”
兴安一脸无奈，就算此刻卖出，也得有人买才行啊！
总不能将皇家瑰宝拿去当铺典当吧！
即便是典当，谁敢收啊？
江渊瞧见兴安那布满血丝的苍老眼孔，于心不忍。
只是两天，工部还有点微末积蓄，应该能支撑两天吧！
但是老奸巨猾的他，并没有立刻说将出来，难得陛下如此重视工部。
江渊倒想看看，陛下会如何处理此事。
朱祁钰目视着兴安久久不语，余光瞥见江渊和胡叔林，他一阵沉默。
“江尚书，胡爱卿，尔等退下吧，待会朕会差人将所需款项亲自送往工部”
“尔等切记，定要放出消息：
此次赴京做工的匠人们，朝廷不仅报销来回路费，而且做工还有工钱可拿！
工部从即刻起，采用匠人计件方式。
何为计件！
凡是完成指定做工任务的，皆可以获取工钱，若是能超额完成做工者，则可以多拿工钱。
这个做工具细，由尔等工部官员亲自拟定，拟好之后，朕需要亲自过目！
匠人中若是有人能提前造出符合适用的轮齿，或者是磨床其他零部件，朕还会当面嘉奖！”
江渊同胡叔林闻言，颇为震惊地看向陛下。
陛下对于工部的重视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二人心中所预估的地步了。
两人心里震惊不已，如今国库衰竭。
陛下不但将匠人赴京路费，予于报销不说！
甚至匠人们做工还有工钱可以拿，若是勤快些的匠人，甚至还能多拿许些工钱。
光是这点，就已经超越了前两位帝王啊。
从高皇帝建国以来，匠人们世代为匠籍，且不得改业，更不能与普通民籍通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