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马政之忧
俯瞰着殿中文武百官们窃窃私语，朱祁钰并没有因此而阻止。
他目光巡视，斜视到大殿中右侧陈循、高谷、王一宁、萧镃、俞山……等一众内阁大臣。
眸光微转，再看向左侧于谦、杨宁、石璞、张凤、俞士悦、杨翥、何文渊、孙原贞、仪铭、胡濙等一众文臣。
心中稍稍慎思片刻。
除了这两拨文臣外，还有数十名由自己亲手提拔起来武人将领。
至于另外几部分，其中多是依附孙氏之流，还有哥哥朱祁镇执政时期的旧臣。
王骥、杨善拥立太上皇南宫复辟失败后，此刻仍被羁押在狱，等候发落。
相信孙氏落马后，其中定有部分官员都会慢慢地转投阵营。
如此算来，朝中有近一半以上的大臣，是支持自己的。
那裁撤卫所，重建军区的策略。倒是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实施。
原本，朱祁钰是想等着王诚的鹰坊司成熟后，大大提高全国军情传递速度之后，这才着手军改的。
眼下看来，军改的速度似乎还可以提前。
至于为什么要军改，最重要的原因，除了卫所制遗留下的诸多弊端外、其中官员腐败贪墨也是一大诱因。
明朝全境防线如此浩瀚宽广，偏僻地区所建之卫所，光是来回书信传递都要一年以上光景。
极其不利于统治，更别说派遣监察御史进行审查贪墨了。
如果是将大部分卫所裁撤后，在明朝临近边境核心位置，建立一个拥有数十万以上兵力的军事基地。
其不仅能辐射内陆周边一定区域，还能威慑境外四方蛮夷。
且兵士大量集中在一起集训的同时，还能集体开垦牧田，加强部队作战力量的同时，又解决了粮食危机。
等土豆从南美洲带回之后，朱祁钰必定会让军队大规模有建制性的播种，乃至推广到全国，彻底解决大明粮食危机。
但是军区的成立，还有着一个最为致命的问题。
即便是王诚负责的天空之翼完全成熟，全国各地信息传递速度大大提高后，还面临着军区部队驰援的机动性。
明朝这个时候，机动性最强的，除了战马外！似乎没有其他可替代的交通工具。
谈及战马！这可是令人极为头疼的一件大事啊。
明朝的马政，自仁宗、宣宗之后就开始衰败。
以致于到了景泰朝，军队极度缺失战马。
历史上，多数时刻，中原王朝的部队与游牧民族的战斗，都是在比拼着各自精锐的骑兵，以游骑野战这样的情况下展开的。
为此，汉、唐两代，皆是通过训练同等规模的精骑予以反制。
但是，这样的政策在明朝却再也无法施行下去了。
这是因为，用于饲养战马的草场被皇亲勋贵们，屡屡侵占。
“庄田日增，草场日削，军民皆困于孳养”
此举导致官方养马机构完全丧失了养马能力。
而民间养马之政（很多老百姓深受马政之害，苦不堪言）更是如此。
起先，如霸州等北地马场尚可以供明朝军队选取合适战马，养马之户也得以借此赚取利益。
然而随着朝廷和勋贵对养马户的盘削日益加重，致使“编户养马之害，甚于熙宁保马之法”。
而且，明朝的战马较之蒙古平原上的高头骏马大有不同。
明朝的马大多则是在马廊里圈养，体质远不如鞑靼的战马。
这就好比富家子与贫民的体质之比，这种马在野战中有着超强的机动性与高耐力。
铁蛮子们野战时，几乎都会首先使用大量的骑兵冲阵。
北部高原上的战马冲刺力极大，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到近前，明军的火炮等火器装火药炮弹速度很慢，一次射击后往往不及装弹就让鞑靼骑兵冲到眼前，造成大面积的伤亡。
明骑兵的战马体力远不如对手，所以这也是野战中吃亏的一个重要因素。
其中因为缺失精良战马的缘故，明朝不仅在同北元势力野战中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就拿女真人在努尔哈赤起兵之前来说，其各部落人数多不上万，所以明军在人数有绝对的优势。
这种人数优势，会抵消女真人在野战中那精湛的骑射技艺。
但是，女真人在努尔哈赤统一了女真各部落后，人数满万以后，骑射功夫的绝对优势，也就显示出来了。
女真人之所以能在明末打败众多豪强，统一中原。
归其原因有两点，其一，依靠强悍的骑射能力。其二，强大的重装兵团（很多人都以为女真人最擅长的是骑射，但是努尔哈赤的精锐重装步兵也是极其强悍的）
若果不能在野战中想到制敌之法，朱祁钰深深地明白，明军是无法挥师北伐的，只能龟缩在墙垛后，据坚城而守！
即便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挥师北上，那么明军也将面临着在广袤无垠地平原上，被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支配恐惧的风险。
若是想要北伐，这战马首当其中，是必不可少之物啊！
“陛下，微臣此议可有不妥？”
突然，王文那阴柔的声音，再此回响在耳畔。
朱祁钰这才反应过来，回眸一凝，见文武百官正齐齐望向自己。
朱祁钰随即淡淡点头道：“准奏”
肯定要同意藩王们入京啊。
这可是给自己送钱银而来的啊！！！
王诚侍立在侧，面对朱祁钰看向自己的眼神，他重重地点点头回应！
今日一早，他就令厂卫送走了最快的信鸽。
务必将皇帝秘密立储的消息散布至全国各地，好让这群藩王们有个充足的准备时间。
让大量的钱银再慢慢走一会，下月内廷的太仓银库将会得到极大的充实。
“陛下圣明”王文见到朱祁钰恩准，心中微微异动，随即朗声说道。
话罢，王文识趣的入列，他本来就是想趁机舔肥一波的。但见陛下无动于衷的模样，自是不敢再多说甚。
朱祁钰再次淡淡地瞥向大殿，凝视群臣，薄唇轻启：
“诸位爱卿可还有要事奏禀？”
大殿顿时寂静无声，无人出列。
见此，天子圣驾旁的王城见状，站将出来，正欲宣布退朝时，一声淡淡的声音却是令得他抬起的手腕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