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姜酒以前从来都是听别人对她表白, 没有自己亲自表白的时候。
所以她对这个…并不是很熟练。
耳朵里听着自己土不啦叽的情话，她说出来之后就后悔了，恨不得脚趾刨个洞钻进去躲着。
太土了, 太太太土了。
都怪她平时刷视频刷多了, 看了很多土味爱情故事，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一不留神顺嘴就说出来了。
迎面而来的风打在脸颊上，却一点儿都没有缓解热意，她都不敢抬头去看顾延霆的表情，整个人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烧滚了的水, 就差脑袋顶呼呼冒热气了。
索性把手中的可乐杯举起来，把小巧的脸颊完完全全挡住，闷声闷气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胡说的。”
前面有一对夫妻带着小朋友走过来，那孩子刚学会走路，不知怎么就跌跌撞撞跑起来, 险些要撞到姜酒腿上。
顾延霆上前拉了她一下, 大手正好扣住那纤细的手腕：“到这边来。”
两个人不自觉就变成了牵手的姿势, 刚刚还分外活泼的小姑娘此时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就那么一直跟着他走，连去哪里都没有问一声。
顾延霆心中也不平静。
掌心包着的小手柔若无骨，微微散发着热意，那热意顺着他的胳膊向上传递，一直热到心窝里面。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但内心又有另一种忧虑的情绪升起来，让他整个人分外矛盾。
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两个人不知不觉在游乐场玩儿了三个多小时，顾延霆想了想, 还是把人带了出来，到了停车场后把人塞在副驾上。
姜酒规规矩矩的低头坐着，一直瞅自己的鞋子，热意散退后，心中就只剩下忐忑…
他为什么一直都不回应呢？！
答应她也好，不答应也好，至少也该给个说法，她又不是那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大不了以后再不见面就好…
就是别让她这么焦急的等待。
想当年高考过后等成绩出来，她都没有这么坐卧难安。
驾驶座那边的门打开，顾延霆坐了上来，先把车门的空调温度调了调。
细微的嘻嘻索索声传来，他胳膊探在后座似乎在拿什么东西。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能不能明明白白给个说法，别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人…”姜酒实在是忍不住，猛地抬头。
正好看见他抽了张面巾纸出来，递到她面前：“你刚刚在园里吃冰激凌，嘴角那里沾了巧克力。”
姜酒便抢过那纸巾擦了擦，气哼哼的不说话。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顾延霆把车窗开了条缝，他的胳膊支在哪里，任凭冷风吹着，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对不起，我也很喜欢你，但是…你还太小了。”
又是这句话！偏偏还是这句话！
姜酒咬咬牙：“你不想跟我交往就直说，怎么总是拿这个说法搪塞！我虚岁都二十一了，哪里还小？”
“但我比你大六岁，社会经验也比你丰富，我们两个不在同一个层面上。”顾延霆叹了口气。
姜酒却从这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来：“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不是。”他摇摇头：“我是觉得你太单纯，怕我会污染了你。”
他抬手抚了眉心，索性继续说了下去：“你现在看着我像是好人，其实商场里尔虞我诈，我也做过不少违心的事情，为了公司利益暗算过别人，也会耍各种的心机…而你则像一张白纸，可以随意的涂抹，如果我想要达成某个目的，甚至可以轻易的将你洗脑，让你彻底的为我臣服，这些都太不公平，也不是我想要的，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他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姜酒总算不再生气，她只是不解：“但你一直都对我很好，也没有灌输给我不好的思想，你教我处事道理，让我为人圆滑一些，这些都是在帮我，为什么你不相信自己呢？”
顾延霆转身看看她，目光有些无奈：“我就是不相信自己，你太美好，跟我这样一个老男人在一起，只怕会毁了你。”
“你不老啊，你只比我大六岁，社会上相差六岁的情侣比比皆是！”姜酒几乎要叫嚷起来。
为什么爱情会让人如此盲目的自卑？
他们两个相识的这段时间里，感情中每一个节点，每一个心灵的细微变化，每一个爱慕对方的时刻，似乎都有自卑这种情绪在从中作祟。
从前姜酒以为只有自己会这样，却没想到顾延霆也是。
顾延霆靠在椅背上，沉思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出了心中另一个担忧：“如果你现在已经步入社会，哪怕是比现在再大上几岁，二十五六岁，经历过职场的纷争，见过各种各样优秀的男人，知道爱情和仰慕的区别，我也许会答应和你交往，但你现在还在上学。”
姜酒瞪着他：“我在上大学怎么了，我在上大学也不一定意味着我是傻子啊，该懂得东西我都懂。”
“不一样的。”顾延霆摇摇头：“我怕你以后见过更多优秀的男人以后…会后悔做了现在和我交往的这个决定。”
所以这场谈话的结果终究是不欢而散，两个人谁都没有说服谁。
…
姜酒回到学校之后，着实蔫巴了一段时间。
但是过几天之后，她又想通了，既然顾延霆觉得她现在还不成熟，没有分辨爱情的能力，那她就成熟给他看嘛，反正她都快毕业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偏巧周六是刁晴的生日，宿舍里的姑娘们都送了她礼物，姜酒也选了条项链给她，虽然不算贵重，但也值好几百块钱了。
为了表示感谢，刁晴就请大家在一家新开的广东菜馆吃饭。
这菜馆规模还挺大，因为是新开的原因，发朋友圈分享店铺地址，点赞的人超过一百，就会给一张半价电子券。
刁晴于是兴冲冲发了朋友圈，觉得不保险，还给所有好友群发了信息，说自己生日，请求大家多多点赞。
姜酒就笑她：“你这样群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人家要礼物呢。”
刁晴甩甩头发，满不在乎道：“就是他们送我礼物，我都未必要，我这个人最讲究了，不是好朋友的礼物不收！”
说着又喜滋滋的把那条新项链戴上，在镜子前左右照着。
姜酒把便利店的工作辞掉之后，立刻就清闲了很多，周六晚上跟着刁晴他们一起去了吃饭的地点。
位置都已经预定好，打折券也到手，大家开开心心点菜，吃完之后又喝了些小酒，都有些醉意了。
新店开业人格外多，前后左右都是满座，人声鼎沸，吵闹的人头疼。
姜酒虽然酒量不错，但耳朵里都是各种噪音，心中未免烦躁。
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站起来按了下太阳穴：“我头疼，去卫生间敷点儿凉水清醒清醒。”
后桌那人的椅子格外靠后，她皱着眉把自己的椅子推回去，从那一丁点儿缝隙中挤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眼睛不经意往旁边的包厢里一扫，忽然皱起眉头，又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没怎么在意，直接去了卫生间。
在水龙头底下接了水，用纸巾在额头上敷了一会儿。
姜酒不经意往镜子里扫了一眼，正好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裴熙，果然是你。”她转过头，顺手把纸巾丢在垃圾桶。
曾经认人不清当成朋友的人，明明已经绝交，之后却阴魂不散，处处暗害她，姜酒想起这裴熙就觉得恶心，更别提见到。
酒意一个劲儿往脑袋上涌，她勉强压抑住，接着发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相比起姜酒的不耐烦，裴熙却显得淡定很多。
她本来就是清秀的长相，这会儿可怜兮兮的垂着视线，更显的无辜：“酒酒，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啊？咱们之前可是好朋友…”
“别打岔，我是问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姜酒扫了她一眼，实在不想看这张虚伪的脸，索性从她的身边走过去：“算了，我今天不想惹事儿，你离我远点儿就行。”
她刚从卫生间走出来。
裴熙也立刻跟在后面，依旧是用那虚情假意的声音说道。
“酒酒，你别生气啊，你一直不肯见你妈妈，阿姨就很想你，有一回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我看她太寂寞，之后就常常陪她说话逛街，这次知道听说这菜馆广式菜味道很好，就一起来尝尝。”
“你说，我妈妈今天也来了？”姜酒猛地回头。
“是啊，你不想见见阿姨吗？”裴熙纯良无害的眯起眼睛，笑道：“阿姨她———可是很想你呢。”
姜酒和母亲关系不好，裴熙是知道的。
因为她曾经亲眼见过姜酒的母亲当面叫自己女儿杂种。
母女二人已经水火不容到了这种程度，怎么可以见面呢？
所以裴熙就是故意的。
她看到刁晴发了关于餐馆的朋友圈，猜到姜酒也会过来参加这个生日会，所以把秦小芸也带了过来。
目的是让她们母女二人在众目睽睽下发生冲突。
好险恶的用心。
姜酒自然可以猜到。
她目光直视着裴熙，慢悠悠挑挑眉：“是吗？那真的是谢谢你。”
“那咱们走吧，我领你过去。”裴熙便笑了。
她故意亲昵的挽住姜酒的手臂，两个人像从前似的肩并肩走了几步。
姜酒还是有些忍不住，猛地甩开了她：“离我远点儿，我怕我会吐。”
裴熙这才脸色不好起来，冷冰冰道：“阿姨就在旁边的包厢，我已经跟她说了你在这里，所以你跑不掉的。”
“我见我自己的母亲，还用得着跑吗？你少阴阳怪气的恶心人。”
姜酒说着，脚步加快，直接进了包厢。
她本身就不是喜欢退缩的人，即便知道裴熙用了激将法，也一定要去看看母亲，更何况母女二人一年多没见，虽然秦小芸对她冷淡无比，姜酒却还是认这个母亲的，只当她精神不正常，从不多计较。
包厢里女人背对着门口坐着，一头柔顺的长发用发夹梳起来，即便没看到正脸，也知道肯定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
姜酒站在门口，轻轻叫了声‘妈’，这才走过去坐下，淡淡说道：“我和同学在这边吃饭，听裴熙说您也在，就过来看看。”
秦小芸的精神状态偶尔会非常不好，但大多数时刻都是蛮正常的。
这会儿她放下手机，抬起头来，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似的：“现在已经见过了，你走吧。”
饶是提前有准备，姜酒还是觉得心里发冷。
但她也怕自己多待会刺激母亲发病，索性站起身来。
姜家的保姆跟来两个，姜酒招手把人叫过来：“麻烦把我母亲送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两个人都认识姜酒，急忙答应了，去包厢里帮着秦小芸把大衣穿好。
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往外走。
裴熙靠在门边冷眼看着这一切，不多时连上又扬起笑意，对着秦小芸说道：“秦阿姨，对不起啊，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啊？我不应该领着您来这边的。”
秦小芸对她还蛮客气的：“没关系的，小熙，阿姨今天累了，所以想早些回去。”
“嗯，那我下次再陪您逛街。”裴熙乖巧的点头，貌似不经意的说道：“秦阿姨，我的话有些冒昧了，但我实在是好奇，您为什么总对小酒那么冷淡？她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两个人有误会的话，说开就好了嘛！”
“裴熙！”姜酒听见话头不对，急忙出声阻止，但已经迟了。
秦小芸最听不得这个，每次都要发疯大闹一通。
果然中年女人的身子一僵，神色渐渐迷茫起来，口中重新念叨着：“…亲生女儿…亲生女儿…”
“不是，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是个可恶的野种！”
一行人这时已经走在大厅里面，秦小芸忽然大声嚷嚷起来。
她一发疯，力气奇大无比，两个保姆也管不住，姜酒只好上千帮忙，冷不防脸上被狠狠的抽了一耳光。
秦小芸目光中充满仇恨，一字一句又重复：“你是个野种！”
饭店中坐了满满的食客，一时间都站起来伸着脖子围观。
脸颊上辣的，姜酒脸色渐渐阴沉下去，她偏了偏头，终究还是选择忍耐。
只是手上用了些力气，抓着母亲的胳膊，对那两个保姆示意道：“快把我妈妈送到车子里去。”
秦小芸上车后，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姜酒吩咐司机开车，转身回了餐厅，站在中间的过道上扫了几眼，随即便看见裴熙拎着包偷偷往后门的方向走去。
姜酒心里憋着气，脚步自然迈得很大，几步过去就把人堵在那里，抬手抽了裴熙两巴掌，一点儿没留着力气，动作一气呵成。
“小酒，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裴熙两眼泪汪汪的，顿时哭泣起来。
她惯会用这样装可怜的方式博取别人的同情，包括现在也是这样。
饭店的里的人纷纷围拢过来，又加上姜酒刚刚被母亲删过巴掌，好事的人早就分析出两个人的母女关系，把她当成了一个被母亲教训的叛逆不孝女。
如此一来，他们在这场纷争中自然是站在裴熙一方的，七嘴八舌的指责起姜酒来。
好在宿舍的几个姑娘结了帐跑过来。
刁晴首当其冲：“好啊，裴熙你居然还敢露面，上次就因为你的挑唆，我才误会了酒酒，这次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看我不打死你！”
小姑娘还挺仗义的，胳膊一举就领着其余几个冲锋陷阵去了。
人群更是混乱起来，饭店的服务生和厨师都跑出来劝架。
虽然中途逃脱很不仗义，但姜酒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一根弦儿断了，以至于她根本喘不上气来，只好匆匆忙忙的跑到外面去。
等到刁晴她们几个拿着包，披头散发的跑出来，就看见她一个人蹲在墙角，呆呆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酒酒，你没事吧？”刁晴小心翼翼的问道。
姜酒嗓子有些哑：“我没事…谢谢你们替我出头，我想在这里等一个人，你们快点儿回去吧，不然宿舍要关门了。”
她除了样子有些疲惫外，神态还算是正常，刁晴她们还以为她是受了委屈，想找男朋友倾诉。
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那你小心点，用不用我们陪你一起等？”
“不用。”姜酒摇头：“他马上就来了。”
…
姜酒在舍友们走后，才慢吞吞拿出手机来。
蹲得有些累了，她索性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手指戳着手机打字。
她这几天很少给顾延霆发微信，所以语句都拘谨了些：不好意思，我有些难受，你可以来接我吗？我给你发定位…如果没时间就算了，不要紧的。”
却没想到那边很快回复过来：“我马上来，你待在原地不要动。”
顾延霆这会儿其实是在应酬中，他喝了一杯酒，所以不能开车，叫司机送他过来。
远远看见小姑娘可怜巴巴缩成一团坐在路边，他的心都揪了起来。
下车后快步过去，抓着胳膊把人拎起来：“你怎么了？”
“没什么。”姜酒仰头看着他笑了笑，又重复一遍：“我没事，真的。”
顾延霆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眉头皱得更紧。
他一时也分不清这姑娘究竟是喝醉了耍酒疯，还是遭遇了什么打击，又见她腿麻走不动路，索性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妥帖的放在后排座椅上。
姜酒真的很乖，自己伸手系了安全带，低头默默盯着自己的鞋子看。
她越是这样，顾延霆就越觉得奇怪。
姜酒这个人，有一些个性细节跟别人是恰恰相反的。
她平时咋咋呼呼有一些娇气，因为些小事哭丧着个脸，会闷闷不乐倾诉自己的烦恼，也会生气恼怒不理人。
但是当她真正遇到苦难时，又会超乎寻常的平静，不吵不闹跟没事儿人似的，很容易就会把人骗过去。
而她现在这个样子，显然就是处于第二种状态中。
他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好容易让小姑娘的性格变得开朗一些了，到底什么原因又让她消沉了回去？
顾延霆眸光敛着，压抑着情绪，拿了大衣给姜酒盖在身上，又吩咐司机：“给她去对面买一杯热奶茶。”
等到车子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才放柔了声音：“阿酒，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小姑娘却只是摇头，闭着眼睛低低的叫了声‘妈妈’，眼角流下泪来。
司机回来后，姜酒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顾延霆就把那杯奶茶放在她旁边，让她捂手。
司机小心翼翼发动车子：“顾总，您要去哪里？”
顾延霆想了想：“市郊那栋小别墅吧，僻静些，离她学校也近。”
司机得了吩咐，急忙在前方的路口调转车头，看了眼后视镜，他欲言又止道：“顾总，我之前就看见姜小姐眼熟，刚刚才想起来，我们以前见过，她是姜氏集团董事长姜有成的女儿，身世不简单。”
看见顾延霆不回答，司机又试探道：“要不…我替您查查姜小姐遇到了什么事情？”
“不用。”顾延霆这才摇头。
男人转头望向旁边沉睡的女子，声音温柔了些：“她如果想说的话，会亲口告诉我。”
…
姜酒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在一所陌生的房子里。
下楼后有个陌生的阿姨在厨房做饭，笑眯眯自我介绍：“姜小姐吗？我是顾家的保姆，顾总昨天送您过来就离开了，让我过来照顾您。”
“谢谢您，麻烦了。”姜酒点点头。
她知道这男人一定是觉得两个人还没有交往，为了避嫌才躲出去。
心里还挺感动的，只是身上仍旧不舒服，也没心思去想其他的。
那保姆阿姨做了很香的早餐她都没有吃，告辞出来后，步行去最近的站点坐公交车。
刚上车，顾延霆的电话果然打了过来。
“怎么不吃饭？”男人问。
“昨天喝酒了，宿醉没胃口。”姜酒蔫巴巴的回复一句。
“那你中午记得好好吃饭。”
“嗯。”她不想说话，只简单的应付一声。
那边听出她在敷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回去好好上课吧，我挂了。”
不想为难她，他主动挂断电话。
…
姜酒是在一周后发现自己不对劲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很好，因为这些天来，她一直认认真真上课，除了偶尔去校外打些零工赚钱外，三餐准时去食堂吃，每天作息规律也不再熬夜。
平时做不到的事情全部都按部就班的完成了，似乎是突然间变得自律了。
但与此同时，她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
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
日子枯燥而乏味，变成周而复始的一种煎熬。
每天入睡前，她甚至自暴自弃的希望，自己可以在睡梦中死去，不再睁眼。
她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种状态，是顾延霆的出现拯救了她。
只是这次…顾延霆也不再管用。
她不再想跟他见面，微信好几天都不打开，下意识回避这个人的存在。
不是不想他，只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
姜酒也曾经坐下来静静思考，分析过自己的内心。
她知道自己这是抑郁的症状，归根结底问题都出在原生家庭上，而这次再次严重，完全是因为秦小芸的刺激。
那大庭广众之下的一巴掌，一声咬牙切齿的‘杂种’，让她的内心再次出现裂痕，某一根心弦彻底崩断了。
如果这就是裴熙的目的，那么她已经成功了。
姜酒这边困在心结中无法自拔，转天隔壁宿舍楼又有一个女生为情所困，从楼上跳下去了。
学校内一时传得沸沸扬扬，校领导担心学生们的心理状况，索性组织了一场心理评估，所有人都必须参加。
姜酒其实很想伪装成正常的样子，当她演技不好，做不到。
不出所料被叫了家长，因为学校不想承担责任，下一步很可能就是休学治疗。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几天内，姜酒却出奇的平静。
她真的自暴自弃想过让一切都结束算了，但还是想抓住生命中的那一束光。
面对着班导担心的目光，她轻声说道：“我跟爸妈关系不好，可不可以叫哥哥过来？”
姜酒出了办公室才止不住的深呼吸，顺着墙角慢慢的滑坐下去。
心理的状态投射到身体上，她这些天总是手抖拿不住东西。
手机从手中脱落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拿起来，给顾延霆打了一个微信电话。
机械的待机声一下下敲击在她心上，她感觉十分难熬，忍不住就想挂断。
好在最后的一秒钟，顾延霆接通了。
“阿酒，怎么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姜酒一下子就落了泪，积压的情绪一瞬间涌上来，她说不出话，只能捂着嘴发出呜咽，窗边的风吹过来，她觉得冷，刺猬似的将自己缩做一团。
“阿酒，说话，或者你开视频，让我看看你。”男人的声音明显着急起来，不断的呼唤着她：“你在哪里，我马上来找你！”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应该是他起身时带倒了椅子。
姜酒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断断续续说道：“我心理出了问题，被叫了家长，你可以代替我爸妈过来吗？”
“好，我马上去，你就待在办公室门口不要动，等我找你。”
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说道。
这是他第二次说会来找她，姜酒总觉得这人的话语中带了莫名的安眠成分，能让她躁动的内心暂时平和，闭目安静等待。
她所在的位置正对着窗口，校内一颗香樟树发出了翠绿的新叶，茂盛的树冠像是公主蓬蓬的裙子，随着微风轻柔摆动，空气中充满了青草的味道，
这么多天来，这是她第一次重新感受到生活的气息。
虽然只是微弱的一丁点儿气味，一点点惬意的感觉，她还是贪婪的再多体会一下。
过了不知道多久，走廊里有脚步传来。
姜酒埋着头，知道是顾延霆来了，又忽然不敢面对他。
害怕男人笑话她，才多久没见面啊，她就把自己作成了这个样子？
手臂被人拽着，男人把她扶了起来。
他低头打量了她几眼，语气很平常的教育道：“地上这么凉，你就这么一直坐着，也不怕肚子疼！”
“以后不会了。”她低声道歉。
手掌忽然被收进宽大的掌心里，顾延霆带着她向前走：“走吧，我带你去校长办公室。”
“只要去系领导的办公室就可以了。”姜酒有些奇怪，以为他是弄错了。
顾延霆才说道：“创寰每年都会给你们学校捐教学物资，所以校领导都认识我。”
“啊，那怎么办？”姜酒这才反应过来。
顾延霆盯了她一眼：”所以省略中间过程，咱们直接去找最大的领导，去给你求个情。”
他既然这么说了，姜酒也便没有反驳，知道男人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如此。
两个人出了行知楼，从大篮球场横穿过去，到了后面的行政大楼，去顶层找到了校长办公室。
临进去前，顾延霆忽然停下脚步：“有些话，咱们需要先说清楚。”
男人冷不防停住脚步，姜酒差一点就撞在他身上了。
她脑子里一直胡思乱想，倒显得人都不怎么机灵了，呆呆的问：“说什么？”
“我一会儿进去，是用我的名誉替你做担保，担保你不会有任何轻生的念头，会健康快乐的度过以后的人生。”
顾延霆神情严肃，顿了顿才又说：“你心里也必须清楚，你现在是病了，病了就需要去医院，所以即便是不休学，也要接受规范的治疗，如果你不答应这一点，我也没办法替你说情。”
他说得话很有道理，姜酒也不好反驳。
其实她并不喜欢去医院，也不喜欢面对心理医生。
只有他说了，她才会想着照做，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
脑袋顶上忽然落下一只大手，男人轻抚了一下她的发丝，奖励似的轻叹道：“这就对了，阿酒真乖。”
像是哄小孩似的，重新牵起她的手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