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
姜酒入学年龄比较早, 二十一岁的时候,她已经是大三的学生。
早上没课,清晨的宿舍一片宁静,女孩子们都还是赖床, 八人间, 四张上下铺占据了狭小屋子的一大部分,中间只剩了一条窄窄的过道。
姜酒腿长, 她又懒得顺着一节节栏杆往下走, 索性舒展了身子, 用手臂拽着上铺的围栏,轻飘飘的跳到地板上。
冰凉的地面温度让她皱了下眉,光脚踏在拖鞋里, 弯腰从床铺下拿自己的洗漱用品。
h大是老牌的211重点大学, 教学资源没得说, 也培养出很多优秀的毕业生来, 只是宿舍楼比较老旧,坏境一直都不大好。
靠门边放了一排收纳柜, 一人只有一丁点儿小空间, 放衣服勉强够,脸盆之类的东西只能放在下铺的床底下。
大家都还睡着, 姜酒本来不想打扰他人,动作也尽量轻手轻脚。
但借着朦胧的晨光, 她低头一看自己手中的脸盆,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那盆子里不知什么时候, 被人洒了很多黑色的颜料,洁白的毛巾,牙刷, 牙刷杯全被这黑色染透,气味刺鼻,根本没有办法再用。
四周的铺位上都挂着严密的床帘,她挨个看过去,将倚在床边的书包一一打开查看,终于在四号床的背包里发现了一盒水彩。
这个铺位住着一个艺术生,名字叫刁晴,她有水彩并不意外,关键是这盒水彩黑色正好是用尽了的,而其他颜色都没有使用的痕迹。
姜酒挑挑眉,心头了然,慢条斯理将手臂睡衣的袖子向上挽了几圈,一把扯开床帘,把手中的盆子猛的拍在熟睡的刁晴脸上。
这一下说重不重,说清也不清,因为是塑料的轻薄脸盆,所以那盆底顷刻间就裂开了缝,里面黑色的颜料水稀稀拉拉流下来。
躺着的女生一声尖叫,猛地坐起身来,声音刺耳:“姜酒,你有病啊!”
“原来你在装睡啊。”姜酒笑了。
h大每年都要换一次宿舍,这个宿舍姜酒也没住多久,她平时不声不响,没课的时候都在打工,只有晚上才会回来。
其余的几个姑娘就以为她好欺负,又看她长相漂亮,每天都会吸引男生的注意,穿着也不怎么名贵的样子,家境估计不好。
几个人就背地里抱了团,嘻嘻哈哈讨论一些关于她的话题,说她表面上假清高,其实靠着脸蛋不知道勾引了多少男人。
这些姜酒也都知道,有一次她不舒服提前回宿舍,在门外听到了各种关于她的谣言。
她只是不在乎,懒得理会而已,不代表没有脾气。
此时底线被一再触碰,姜酒的脸上全是戾气,她长相本就偏大气一些,此时气质冷冽,拽着那刁晴的头发直接将人扔在地上。
旁边的姑娘们全都起床,看着这场景,竟也没一个人敢出面阻止。
有人蹬蹬蹬跑出去,应该是去楼下叫宿管了。
姜酒也不拦着,她此刻专心致志对付那刁晴,眼看这姑娘杀猪似的嚎叫,一脚又踹了过去,动作又狠又快。
“姜,姜酒,你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旁边有舍友颤颤巍巍的劝道,估计是怕出了人命。
姜酒却仍旧一声不吭,一张脸肃穆着,不质问理由,也不大声警告,甚至连神情都看不出来有生气的痕迹。
她的呼吸节奏平缓,似乎只是为了打人而打人。
像极了森林中的野豹,带着野性的攻击力,浑身的棱角都在,毫不掩饰锋芒。
“姜酒,姜酒,求求你了,停手吧!”有人吓得已经哭出声来。
楼下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其中还掺杂着舍管阿姨焦急的说话声,一直处于被打状态的刁晴肿着眼睛,终于硬气了起来:“舍管来了!姜酒,你随随便便打人,被抓到了一定会被开除!”
姜酒这才慢慢的停手,垂直眼睛淡淡的打量了她一眼。
明明是很平静的视线,刁晴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索性蜷缩在地上,边嚎边哭,故意放大声音:“来人啊,救命!救命!”
下一秒却被姜酒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把我打成这样,还想赖账吗?你…”刁晴披头散发,勉强挣扎着撒泼。
但她力气不如姜酒,只能被人家摆弄,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被塞了一个喝空的啤酒瓶,刁晴有些疑惑:“你这是…”
姜酒呼吸平稳,就这么捧着刁晴的手,慢慢的将两个人的手臂拉远,而后———猛地收回。
啤酒瓶狠狠的砸在额头上,她才慢慢的倚着桌子滑下去,血迹从头发里渗出来,微眯着眼睛昏迷了似的垂下脑袋。
宿管大步进门的时候,眼前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刁晴手里拿着半截碎掉的啤酒瓶子,愣怔着站在那里,而姜酒则靠墙坐着,额头被砸,伤势很重的样子。
“刁晴,你叫刁晴是吧?你在宿舍里使用暴力,用酒瓶子砸同学,严重违反学校纪律,叫你的辅导员过来,让辅导员联系你的家长!”
宿管一面拿出手机拨打120,一面指着刁晴大声叫道。
“我没有,是她在打我,她诬陷我,啤酒瓶是她自己砸到头上的!”刁晴这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的扔掉酒瓶子。
“哪有人会自己打自己?说出来你信吗?”宿管听她这样狡辩,更是不耐烦起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臂带到门边:“就在在这儿老老实实站着,我找人来处理你!”
几个舍友站在各自的床边,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谁都没有说话。
事实就摆在眼前,无论她们现在如何辩解,都好像是在替刁晴打掩护,反倒没来由的被搅入事端中,搞不好也会被叫家长。
平时关系亲近的几个人,这时也慢慢起了分歧。
…
姜酒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她额头只是破了一点点皮,虽然流了血,但是并不严重,连针都不用缝,看着吓人而已。
只是脑门上有些发肿,青青紫紫的颜色很是狰狞,像是刚刚参与完打架斗殴事件。
她从背包里拿出被子戴上,帽檐接触到伤口时,轻轻‘啧’了一声。
电话声响起来,她没有接听。
刁晴那边情况如何她并不关心,无论她是被叫家长,还是被记大过,或者劝退,都是在咎由自取。
虽然这次是她有意陷害了刁晴,但她也没有丝毫愧疚,她自己都在生活里煎熬着打转,哪里有空闲去管别人的喜怒哀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句话一直都是姜酒的做事原则。
刁晴实实在在惹到了她,那么不好意思,她就是会原封不动的报复回去,不管手段怪不光彩,她只享受获胜后的舒适感。
到达打工的便利店时,等着交接班的同事早就不耐烦了:“说好八点钟来,你怎么迟到了这么长时间!我都熬了一个通宵,眼皮子都在打架…”
姜酒压低帽檐,淡淡的拿过便利店的工服套上:“有监控为证,你去找店长把那两小时的工钱算到你身上。”
“你怎么?是不是不舒服?”那同事是个二十多的大男孩儿,看见她神色不对,低头问了一句。
“没什么。”姜酒看都没有看他,熟练的将一旁散落的货物摆回货架:“这里有我,你下班吧。”
便利店就位于繁华的商业街上,正是早高峰的时候,络绎不绝的上班族过来买东西,关东煮的汤汁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姜酒伸手将火调小,动作麻利的扫描商品,额头上仍旧隐隐作痛,并且逐渐发胀,连带着眼睛都睁不开了似的,她忽然有些后悔,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她应该听医生的话,拿着单子去窗口把那活血化淤的喷雾买下来。
第三次停下手边的工作,抬手去调整帽檐的时候,前面的顾客开始不耐烦起来:“你是新来的店员吗?能不能动作快一点,我还着急去上班呢!”
姜酒没有说话,最后一次将帽檐上掀,而后死死的向下压在脑门上,突然起来的疼痛让她清醒很多,用最快的速度将眼前的商品扫描完:“三十六块八。”
店里逐渐空了起来,一个正在货架前挑选商品的男人走过来,放了一瓶咖啡和一块三明治在柜台上。
“十五块。”姜酒没有抬头,只是在结账时注意到,这人手掌很是宽大,手指挺拔修长,前端的指甲修剪得很短,像极了电视剧中钢琴家的双手,干净白皙,而又带着莫名的美感。
“你额头肿了,很不舒服吗?”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温润的气质。
“关你什么事?”姜酒猛地将手上的抹布扔在桌上,莫名觉得烦躁起来,就像是自己被看穿了似的,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迟迟不见柜台上的商品被拿走,她还以为这男人要继续纠缠下去,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来,才发现面前已经没有了人。
便利店的推拉门前,一个穿着合身西装的身影走了出去,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肩膀宽阔,步子迈得很大。
…
“不要再找借口,顾延礼,你今天必须给我来创寰上班,敢晚一秒钟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便利店旁边就是一所连锁药店,顾延霆一手拿着手机,站在柜台边皱眉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几句之后,直接挂断。
“麻烦给我拿一些活血化淤的药品,用在外伤上,应该是额头被什么东西砸肿了,颜色青紫,蛮严重的。”他这才抬头跟店员说道。
明明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身上的戾气却那么重,像是刺猬似的长了满身的刺,随时随刻都要对人发动攻击。
想起刚刚那个店员,他的眉头又重新皱起来,拎着药走出店门。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正要推开便利店的门,忽然被叫住后,神态有些迷茫,看清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时,才略微红了脸:“请问,有什么事?”
又有电话打过来,这次是助手在汇报事情,顾延霆听了几句后,将手机从耳边移开,漫不经心将手中的袋子递过去。
“不好意思,麻烦你把这个转交给里面的小姑娘,就是柜台后板着脸的店员,就说这些药是给她的。”
从来都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做完这些之后,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索性摇摇头,直接上了路边的车子。
前座的司机惊讶的回过头来:“顾总,您不是下去买东西的吗?”
“…算了。”顾延霆这才想起东西忘了拿,他抬手按了下眉心,淡声吩咐道:“开车吧。”
窗外的风景慢慢掠过,便利店内有个穿着浅黄色马甲的店员追了出来,他专心讲电话,一直向下低垂着视线,并没有看见那个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部分没有交代酒酒和顾延霆五年前相识的经历,所以在番外中写出来。
那时候酒酒还是个刺儿头,像个小动物似的攻击力很强,但也很脆弱,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她一直不快乐,遇到顾延霆之后,才慢慢被他改变,慢慢温柔起来,正因为如此,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才没办法被外力因素影响。
酒酒从始至终都深爱着顾延霆,因为他是把她救出深渊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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