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上海滩征途
张玉官去上海一连好多天，依旧没有要返程的消息。他只在到达上海的第一天给杨皓之打回来一个电话，之后便没了音讯，后来再有消息，却是在一日的晨报上。
多年来，茶奈形成了看晨报的习惯，吃早饭的时候，当天的报纸会准确无误的出现餐桌上。
茶奈今早起的有些晚，和阿良来到前厅的时候，杨皓之已经吃饱喝足，仰躺在椅子上食困，手里举着报纸挡在面前看的津津有味。
“早啊大哥。”
阿良打着哈欠朝杨皓之打招呼。
杨皓之哗啦啦抖了抖报纸，递来一个鄙夷的眼神，语气里满是调侃“不早了，我的弟弟，太阳都晒屁股了。”
阿良立刻羞臊的不好意思起来，悄悄打量了茶奈一眼，有些羡慕她这个时候还能不羞不臊、气定神闲。
茶奈和阿良都是很守规矩的人，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说闲话，所以当杨皓之狠狠地将报纸拍到一旁的束腰方几上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被惊了一哆嗦。
杨皓之方才还好好的，此刻却像是被气着了，怒火中烧、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阿良疑惑的侧目瞧着茶奈，只见她递了个眼神到那份被遗弃的报纸上。阿良立刻明白过来，急忙起身拿起了几上的报纸翻翻找找，终于他看到了醒目的标题“平城名伶风流才子，携佳人同游纸醉金迷。”
阿良将报纸展示在茶奈面前，她看了一眼，不由得眉头紧皱。
那版面上还附有一幅张玉官醉倒在一旗袍女子怀里的香艳照片，他一脸沉醉、眉眼如媚，显然是喝多了酒。
难怪杨皓之看了能气成那样，若是换做阿良，茶奈只怕要发疯。
“小多”
茶奈在心里替她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哥狠狠捏了一把汗。
“你唤小多做什么？”
“自然是打电话给小张爷，你没瞧见大哥气的脸都黑了？”
“他本来就不白”阿良嘟囔一句，将报纸又甩回几上，没心没肺的坐回凳子上端起一杯热茶来。
这时候小多突然把头探在门边问道“少奶奶您喊我？”
“没事了，去忙你的。”
阿良没有回头，语气和缓的说道。
茶奈眨了眨眼睛和小多面面相觑，也是满脸无奈。
小多闪身消失，茶奈已无心思吃饭，托着下巴盯着阿良问道“你就不怕大哥真杀到上海去？”
阿良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垂下，茶奈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恍然大悟道“你故意的？”
“听说江南气候温润，让他这个北方糙汉子去亲身体会感受一下也好。”
阿良朝茶奈抛了个眼神，随后拿起碟子里的枣方酥喂到她唇边。
茶奈赌气不开口，阿良就用方酥戳了戳她软乎乎的嘴皮。
“啧……听话。”
看到阿良板着脸的认真模样，茶奈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咬住了他手里的枣方酥。
杨皓之飞奔回家，连夜收拾东西、买好了车票，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这样的闷头热一直持续到火车到站，才被兜头冰雨浇灭。
车头的汽笛声响起，喷出一股浑浊的烟，从车窗玻璃望出去，站牌上醒目的写着上海站三个大字。杨皓之看到车厢里的旅客陆续起身离开留下空荡荡的车厢，他便后知后觉的跟着下了车。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坐火车，一路上稀里糊涂，对这样新奇的感觉不太适应，下车的时候头昏脑涨，腿都有些发软。
他一脚踩在月台的水泥板上，才在虚浮中感受到了些许真实，从脚底板漫延到身体的四肢百骸。
天空中下着清冷的绵绵细雨，月台上的行人幢幢，如百川入海般欢腾热闹，不一会儿便又汇入了无数细流。
杨皓之茫然四顾，只余他一人无措。
大上海的繁华是杨皓之不敢想象的，道路两旁西式的高楼拔地而起，商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凡。
大大小小的广告充斥着大街小巷，画报上的女郎顶着一头新潮的卷发、温婉美丽。
鸣着喇叭的汽车从身边呼啸而过，排气管里喷出一股黑烟，留下一阵艳羡。
女人们的旗袍时髦华丽、男人们的服饰倜傥利落，而杨皓之是连黄包车夫都不愿意来搭讪的与上海格格不入的存在。
眼前的世界好像一个全新的世界，是他从不曾见过的一个华丽的摩登世界。
他拎着可怜的行李，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浑身被雨淋湿，才在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间看起来可以租的起的客栈，门外挂着老旧的幌子，垂下来的绸子已经抽丝褪色。
杨皓之不知道张玉官人在哪里，他仅凭着一腔热血就跑到了上海，他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兄弟们独自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心里有些后悔、更多的是难过，原来繁华富贵迷人眼不只是说说而已，所谓的不动心全都是因为利益达不到。
客栈里的客人少的可怜，杨皓之入住进客栈的第一步就是和掌柜的打听张玉官的情况，如今倒有些庆幸他并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普通人。
“你说的那个小张爷啊，我听客人提起过，听说是从平城来唱戏的，哎呦，受欢迎得不得了，只要他登台都是一票难求，现在他可是上海滩的红人，好些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等着和他结交呢！”
杨皓之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掌柜的眯着眼睛上下扫视他，似乎是瞧出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好言相劝道“小伙子，他可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人呦，侬晓得哇？”
杨皓之愣了愣神，明白过来掌柜的意思，有些羞愧的尴尬一笑“掌柜的误会我，我并无攀附之意，只不过想远远的看他一眼罢了。”
掌柜的似乎是又他的言语中咂么出了什么不知名的滋味，看他的眼神逐渐泛起了一丝怜悯，但杨皓之也没有开口解释，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重要的。
“百乐门、玫瑰戏院、仙乐宫、泰昌百货，总之你就趁着夜色去，哪个门前里门外都闹你就去哪，不出半月准能蹲到。”
杨皓之此刻还没有见识过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富丽堂皇，所以他不能体会到掌柜的在提到这些地方时那种心驰神往的表情。
“半月？这也太久了。”杨皓之嘟囔道。
“不久，若是你诚心些，说不定能更早瞧见！”
掌柜的安慰的拍了拍杨皓之的肩膀鼓励着“等你见到了，回来同我讲讲。”
杨皓之有些怯懦，他咬着唇，沉着脸，在掌柜期许的目光中离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