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吃药
周珩今日没有外出，在书房中整理画稿、查看账本。
他平日里素来喜静，不喜欢下人打扰，所以这进院子里也少有下人走动。
今日不知为何总能听到些奇怪的动静，声不是很大，却又感觉就在周围，离自己很近，可听来听去就是寻不到出处，扰得他总是分神，有好几个钱数算错，烦躁地拨弄着算盘，声越来越大，像是要把算盘珠弹崩一般。
“茶奈”周珩用力的合上账本“我心情不畅，要出去走走。”
说着便站起身来提步往外走，茶奈忙放下书追了上去，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公子怎么了？”
茶奈刚小跑两步，便觉得头晕目眩，还没等周珩答话，突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身体缓缓地倒了下去，周珩眼疾手快地将她揽在怀里，焦急地唤了几声茶奈，可她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便彻底昏了过去。
周珩将她打横抱起，往自己的屋内走，他抱着茶奈，只觉得仿佛抱着一团棉花一般，稍稍用力就会将她捏碎，周珩只敢用手臂虚虚地抬着她，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不是已经离开那种折磨人的地方了吗、不是已经可以吃饱饭了吗、不是已经叫厨房每餐多准备两个荤菜了吗，怎么还会这样，瘦弱的让人心疼。”周珩忍不住困惑着，手缓缓抚过茶奈的额头，好在并没有发烧。
“曹大夫，她到底怎么样，有没有事？”
曹大夫没有答话，而是继续摸着下巴，感受着指间跳动虚浮的脉搏，然后抽出手腕下的软枕，放到一旁的药匣中。
“少爷不要担心，这丫头本就身子弱，大约太久没有好好吃饭，又消耗了过多的体力，才会晕倒，我为她开两副药，很快便能好。”
“多谢曹大夫。”
周珩将包在红纸中的诊金双手奉上，曹大夫笑得一脸谄媚模样，忙接过纸包揣到怀中拍了拍。
“周少爷总是这般大方，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来麻烦曹某就好。”
“一定，一定。”曹大夫将药方递给周珩，便拱手施礼背起药匣告辞了。
周珩交代了小厮到外面抓药煎药，临了又将人唤住“顺便到城南的糖铺买些糖回来，挑卖得好的，贵些也无妨。”
“知道了，少爷。”
打发了小厮，周珩回身坐在桌前的绣凳上，盯着床上熟睡的小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气色比第一次见她时还不如。
周珩就这样托着腮，双目空空，出神地看着她，像一座没有生气的石像，渐渐连时辰都遗忘了，直到茶奈眼皮滚动，缓缓睁开双眼，周珩才回过神来，起身时百发现腿已经坐麻了，强忍着不适忙走到床边坐下焦急的询问道“感觉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茶奈的思绪逐渐回拢，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公子的床上睡着，便着急的撩开被子坐了起来，却又被一双温暖的大手强硬推倒，重新塞进被子里。
“刚醒来又胡闹什么！”茶奈听出了语气中的愠怒，有些胆怯地缩着身子，不敢抬眸看周珩一眼。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茶奈心虚地眨眨眼装作无辜的样子不吭声，显然周珩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依旧不依不饶的冷着。
“不说是么，那从今天开始，就不必到书房侍候了，随你做什么去！”
茶奈听到这话瞬间慌了神，焦急地拉住周珩的衣袖唤了声公子，可周珩压根就没打算轻易妥协，便转过身子向着窗外，不再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
茶奈越发慌了，抻着手肘扭着上半身，去寻他的眼神，执拗着偏要与他对视，身子探出大半，都悬在床外。
周珩怕她从床上摔下来，只气了一瞬便回过身将她往床里推，眼神只是冷冷地扫过她的脸庞。
茶奈见周珩总算愿意搭理自己，便难为情地小声开口道“是……是怕公子讨厌茶奈。”
周珩听到后是满脸震惊又疑惑的表情“府中数人开销虽大，但也不至于养不起你们，你怎会有如此揣度？”
“不是不是”茶奈急忙摆手“是，是，茶奈来了府中一切都好，便吃的多了些，身上长了好多肉肉，怕惹公子讨厌，嫌弃茶奈好吃懒做。”
周珩被气笑了，可他转眼便觉出其中的不对劲，他眉眼闪动一下，缓缓皱了起来，眼睛半阖着直直地盯着茶奈“可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茶奈眼神飘了飘，躲躲闪闪的样子，没有两个字说的小声又心虚。
周珩心下了然，不免叹了口气，她的讨好那般小心翼翼，敏感又脆弱，恐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又会被人抛弃，她还是个孩子，本该是活泼好动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已经本能的谨小慎微，察言观色，说话做事亦步亦趋，小心谨慎，周珩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夸她早慧还是该心疼可怜她的遭遇。
可这世上有那么多在苦海中挣扎的可怜之人，要到什么时候，世道才会好起来呢。
“你既来到府中，就算有了家，有了依靠，不必害怕什么，我不会讨厌你，更不会赶你走，懂了吗？”
茶奈看着周珩语气中尽是宠溺和温柔，鼻子一酸，眼圈便红红的，眼睛里续满了泪水，晶莹透亮。
周珩刚要抬起手替她擦去，门口突然响起小厮的敲门声“少爷，药煎好了。”
“嗯，端进来吧！”
小厮进门将药碗放在床头的矮凳上，连同那包糖果一并放在一旁，匆匆抬眸在二人身上扫视一圈，微微躬着腰退出屋外，将房门重新掩上。
周珩端起药碗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茶奈嘴边。
“公子，还是我自己来吧”她有些难为情的看了眼药勺，刚要抬手接过，便被躲开了，茶奈不明所以的看了周珩一眼，猛地将双唇凑近了药碗，手掌在碗底一抬，咕咚咕咚将苦药喝了个干净。
周珩还在愣神，就见勺子当啷一声落到了空碗里，茶奈因为太过着急，碗沿的药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又急忙用手背抹去，低眉顺眼的坐着。
周珩施施然撤走药碗，将纸包里甜甜的糖捏起送到茶奈的嘴里，茶奈局促的用舌尖一滚，忙吞咽了那些甜腻的糖味，像是顺着血液流到了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按时吃药，好好吃饭。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我说的，你必须照做，听明白了吗？”周珩这话说得霸道且毫无道理，茶奈口中含着糖，乖巧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出其中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