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太阿公馆
“爹……您叫我?”姜潮安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祠堂的大门,看着里面悬挂着他们列祖列宗的画像与牌位,还有刚刚拜过香却依然跪在地上的姜重峦,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知道,应该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即使那个所谓的被九天黄地司称作机缘天机石在姜重峦的眼中也不过是麻烦而已,没有想着是祖宗庇佑而得到的机缘,而如今到底是什么事,让这个老爷子这么庄重起来了。
“你来了。”姜重峦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拒绝了姜潮安的搀扶以后,坐在了灵位旁边的位置上,安静的说着:“既然来了,先拜一拜我姜家列为祖先吧。”
“是,爹。”姜潮安不敢造次,他能感觉到的出来,姜重峦今天非常不一样,这种莫名的严肃感,让他心里也有些别扭,似乎是临死的交代一样——但是他还是连忙取出三支香,点燃以后插好,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头。
“嗯……”姜重峦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姜潮安也静静地跪在原位,不敢起身。
“我姜家自始便是铸造大家,各种名匠大匠皆有不同,至你爹我这一代,才算熬出来了一个太阿公馆的名声,想来属实不易啊……太阿公馆……凡我铸造匠师心里最后的终点,为父花了一辈子的心血,融合了咱们姜家的各种传承,小有所成,才勉强被恩师李怀智所认可,入了这八代传人最后末尾的名声,但是只此一遭,咱们姜家的地位也一定会水涨船高,未来只要小心经营,确保子孙后代行俭精德,那我姜家必定流芳百世。”
姜重峦缓缓的说着这些话,说完,又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接着说:“为父唯独担心的是你,我知道你如今的手艺已然定型,我教你的东西虽然你没办法完全领悟,但是几经琢磨终有一天还是可以小有所成,但是那样太慢了……你并非聪颖一类,揣摩太慢,就算是真的领悟了,也只是从我手中将传承接过,与你自身并无关系,所以你这一生实在难有大成之象,每行一步,都举步维艰。现在咱们得姜家看上去光鲜亮丽,大锻天宫纵然名声响亮,可它终究比不过太阿公馆这四个字的分量,若你没有忽然开窍这一说,那这辈子也与太阿公馆无任何缘分。澜儿虽然很好,论天资也并不差,但是她身为女流之辈也终归难从你手中接过传承,而且你自小伤了她的眼睛以后便不让她学这东西,姜家的传承也终会断……”
“我明白你的心思,也从未指责过你的任何,身为人父,你的骨肉,还是应该让你自己去选择的权利。”
“但我终归要为姜家想一下,也是为澜儿考虑后路。”
“你总是想问我太阿公馆的事情,可我也一直没有与你细说过,如今,也该让你知道一些东西了。”老爷子的眼神中带着某些决然,下定了决心,说着这样的话。
“我太阿公馆与之前前来拜访的冥河馆共同隶属于四方腾龙馆,是四方之一”只一言就将姜潮安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冥河馆是什么地位,太阿公馆又是什么地位,可到头来,两个不分彼此不说,居然还同为隶属四方腾龙馆……
对……那可是四方腾龙馆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事实如此,饶是这丰碑一样的太阿公馆,也不过是四方腾龙馆的下属,我们这些在他人眼中被谁追捧站在顶点儿的人,也不过是历代四方腾龙馆馆主的家臣——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凡我太阿公馆之人,皆为世之巨匠——这是不可否认的。”
“而历来这些巨匠们的顶点,或者公馆内想要脱离传人身份并且留名的人,又皆以为四方腾龙馆馆主铸器为荣。馆内有不成文的规矩,以为馆主铸器而可成宗师,开创新代,并可亲选传人,否则至死也只是一个传人而已,不能再延续下去,如我这般,至死也只能是八代传人,而非八代宗师。如今,公馆之内共八代传人,细细算来,我也不过是末席弟子。”
“而获得传人资格的皆会获得有已故馆主曾用武器,一做太阿公馆传人证明,二保留观摩当年宗师之手笔,三则是等待馆主亲自任选武器之时的确认。可以说是从传人过渡为宗师的必须品,亦是传人身份之证明……我所持有的,便是是四方腾龙馆第八百六十一代馆主,狐天裂之佩剑——试手补天。此剑封于含剑石中,非狐家后人不可取出。”
说到这里,一直低下头的姜潮安已经惊讶的说不出来。
“现今原馆主狐青莲失踪,生死不明,地魁一支却大言不惭的放出消息说他们将狐馆主亲手宰杀……呵,他们是什么货色,倒是敢说狐家家主的事?但是时至今日馆主确实未曾回归,恐怕已然遭遇不测,只因他曾在失踪之前下令号召四方,以其子作为新任家主。若是馆主一直不回,那当前馆主则是他的儿子,狐家狐司虞……可地魁一支为了证明自己,便在馆主失踪之日开始追杀狐少馆主——说来奇怪,所有人都不知道原馆主失踪是具体哪一天,唯有这地魁一支,在原馆主刚刚失踪,他们就有了动作——所以等后知后觉的四方前去救援时,狐少馆主早已不知所踪……”
“如今……”姜重峦睁开双眼,满怀激动的说着:“如今已然可以确定一个八九不离十,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话,那对我姜家来说是莫大的机缘。”
“潮安,为父问你,可想要进入过太阿公馆之内再深入学习技艺,发扬我姜家门庭?”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姜潮安激动的猛的一颤,低下头说:“孩儿资质愚钝,恐怕……”
“你只管说想与不想。”
“想。”那可是太阿公馆啊,谁人不想?
“很好,如今……这才是我姜家的机会……”姜重峦惆怅一番,还未等他说完,祠堂的大门却被敲响了。
“大老爷,我已经把人叫来了。”管家在门外叫着。
“好,让他们两个进来吧。”姜重峦说着。
接着大门打开,令旌与姜澜一同走了进来。
姜重峦示意姜潮安起身,后者也很识趣的起来,只不过与外面不一样,祠堂里他可以坐在一边。
“令旌……”姜重峦抬头看着那个带着自己秃尾巴狗的男人,有些犹豫,更多的事不愿意开口——他讨厌死了令旌的所谓的师傅——但是还是开口说了起来:“你跟我这儿子也是结拜兄弟,如若这样算,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只是之前……”
令旌听得出来姜重峦的为难,但是还是不计前嫌的说着:“姜家主莫要客气,有话直说就可以了。”
“啊……是这样……”老爷子长舒一口气,继续说着:“我只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就是之前与你在一起的那个书生打扮……他……是什么来历。”
“我与他并不熟识。”令旌摇摇头,将他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说着:“他叫余偃修,是个没有修为的说书人,他说他自己因为是杂灵根,所以一直没有修炼,偃修之意大抵如此。我也是之前前去探访青山时遇见了他,当时他不知什么原因被山中猛兽追赶,我想办法救了他,却不想就这么被缠上了。”
“只有这样?”姜重峦皱着眉头问着。
“只有这样……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害怕自己一个人在深林中有什么意外才跟着我,后来……后来就一路跟到了这里。”
“余偃修……”姜重峦皱着眉头,用力的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但是即便他用尽全力,也想不出来这个名字到底在哪里听过。
“那二弟啊,他说让你考虑的事是什么啊?”姜潮安在一边插嘴道:“还赠你信物。”
“那也只是他的胡说罢了,至于这个……”令旌将纸扇取出,展开以后,看着扇子的背面,上面画着一幅百花齐放图,旁落款四字:春意盎然。而正面则是写着一首五言绝句——芳心尘外洁,道韵雪中香。自是神仙骨,何劳更洗妆。
“他在路上一直在说什么故事,他说那是他的亲身经历——只是说书的胡编乱造,故事里面有许多漏洞,他也是为了唬人,让我送他出林子罢了,一路上为了骗吃骗喝便扬言说要收我为徒,我看他年龄与我差不多大,便也就没有在乎,毕竟他一路胡说,我也习惯了。”说着,他将手中的扇子递给姜重峦,让他仔细端详一番。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了。”
令旌接回那一把扇子,将它重新踹回怀中。
姜重峦则紧皱眉头,一言不发的思考着,但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有这一号人物,想起他似乎与冥河馆的人熟识,但是冥河馆又没有这一号人……那他是谁呢?
想了许久,姜重峦也想不出来什么,只能叹一口气,然后作罢。
“澜儿,我问你……胡公子他何时入的逍遥门,原名是什么,又从何而来?你在逍遥门中待着,又与他一同下山,这些事你行给清楚才对。”
“他?”听见这个人,姜澜的脸上就是一种恼火,要不是现在在祠堂里,怕是她早就叫嚷起来。
但是她依旧咬牙切齿的说着:“他叫胡人甲,不过是前两天入了选的区区内门,拜在了七剑孟长洲门下,而且这人一身毛病,嗜酒如命,口无遮拦,没什么好处。”
“那他从何而来?”
“长庆府。”
“长庆府?!”姜重峦猛的站了起来。
宫家……
四方腾龙馆的亲家。
怪不得他说自己已有婚配。
胡人甲也必定是假名。
即便一切是巧合,也不会如此之巧。姜重峦这么想着,单凭一个长庆府,就已经确认的八九不离十了。
“……潮安,你快去将我的天眚与天欃取出,并将狐公子请到后院之中,他若好酒,就备上好酒,待我先去沐浴更衣,随后就到。”姜重峦抬头看着房梁,眼神中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凭什么,爷爷。”姜澜不满的叫起来,区区内门而已。
“住口,你这逆子,竟然敢对狐公子不敬。”姜重峦立马愤怒的吼着:“我原以为你们二人有意,尚有心撮合,如今看来,终是我姜家没有这天大的福分!倘若你再敢在我面前如此诋毁狐公子,我定要你好看。”
一边的姜潮安见自己的父亲生这么大气,也不由得也是一惊,从小倒大他可是最心疼这个孙女了,如今这副模样让他也吓了一跳,但是这里毕竟还是祠堂,不容放肆的地方。
当他看见自己的这个一直被娇惯的女儿脸上开始出现委屈的表情时,也连忙使出眼色,让她赶紧退避,随后也直起身,拥着她与令旌一同走出了房门。
如此场景,就算他再愚钝也能猜一个八九不离十,那个自己见到第一面就差点劈到的男的,应该就是四方腾龙馆的少馆主……太阿公馆真正的少主人了……
剩下独身一身在祠堂中姜重峦,却在喃喃自语起来:“我姜家的机会,就全在此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