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护送天机石
“永恒啊,永恒,无论放在哪里都是痛苦的。”
熟悉的声音在梦中回响,一句话,将沉入梦乡的狐司虞说的如坐针毡,冷汗直流,仿佛一个女人的对着他发疯了一样的尖叫,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睡醒了?”小郡主站在他的旁边,挽起的袖子证明她已经做了许多工作,但是嘈杂的现场却依旧让人无法安心。
狐司虞并没有回答她,一只手安抚着自己的胸膛,只是微微的喘着气:“呼……”
然后抬起自己长满鸡皮疙瘩的手臂,看着上面的汗毛根根直立,又不由得一抹头上的虚汗,才对小郡主说:“做噩梦了。”
“噩梦?你也会做噩梦?”小郡主有些嘲弄的说着。
可狐司虞并不在乎她的语气如何,只是说:“是人都会做噩梦。”
“呵呵……”郡主不再搭话,只是抬起手,说着:“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回去?”狐司虞别过脑袋看了看高高的城墙,又看了看依旧人声鼎沸的粥场,微微一笑,说:“你不怕你走了他们就没有饭吃了?”
“放心,只要我在城中。”沐翊安静的说着:“这里应该不会出乱子。”
“哈哈,应该……”狐司虞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要矮上一头的小丫头,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把身子往旁边一侧,说:“我一向很喜欢自信满满的人,哦不,仰慕。”
小郡主也没有回答他,只是径直从他的身侧离开,没有再回头。
两个人也一前一后的离开,没有多做停留。严为公见两人离开,也连忙跟上,三人的马车和来的时候一样一同回去,只是这次却换小郡主在前面走着。
至于这人声鼎沸,却依旧是人声鼎沸。
对狐司虞来说,只是睡了一会儿罢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被欧子虚亲眼所见以后,会有多严重。
当然,狐司虞这里是他自己的事,远在姜府的张寅之却不好受起来。
也不知为何,自欧子虚与温如玉离开以后,哦,不,在张寅之看来,是在令旌离开以后,事情就变得奇怪起来。
小厮一个接着一个的往院子里面通报,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来,不多时,他们就从亭子里挪到一个更大的院落,张寅之原本想退下,却被姜重峦拦下,让他独自一人坐在尊位,与姜重峦平起平坐。而姜潮安则站在他父亲身后,身旁倚着一把雁翅九环刀。
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人们,张寅之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想走,却又抽不开身。
只有姜重峦无比清楚,这些不知怎么聚拢在一起的人,都是冲着他手中的破石头来的。
只是自他姜府拿下天机石至现在,时日不多,所幸消息还未扩散出去,更是摘星宫的欧子虚先来一步,旁人惧他名声,这才一起挤在了现在。
所以这些门派来者并不多,其中便有玄青宗的,只是带头是沈蓉城,而并非她们宗主。
此刻的沈蓉城站的靠前,身旁只跟了为数不多的女子,手中却紧紧的攥着一个女娃娃的手,若是狐司虞在,自然是可以一眼认得出来,正是玄青宗倾其所有而向宫家求来的二小姐,宫念音,想来也是她的母亲松了口,不然也不会这样被玄青宗的沈蓉城这么要紧的护着。
其他的,便是一些说名道姓的宗门,带着玄青宗共有四家,也算是各有渊源。
先是一身白衣号称与小龙山做邻居的天山梅落阁,为首的是一位与姜潮安无异的彪形大汉,只是身穿白衣,显得更加壮实。再是一身灰衣的地道宫,为首的是一名男子,因在那彪形大汉身边,所以显得格外瘦小。再是黑衣红领的幽冥河馆,为首的是一个咧着嘴笑着的女子,她的手腕上缠着一支小铜铃,没当她动弹的时候铃铛总是叮叮当的响,声音十分清脆。而且她的神情看上去十分机灵,大大的眼睛里写满狡黠,因为一直笑着,所以显得有些可亲。
这几个人多是一些年轻一辈儿,除了沈蓉城年纪稍大。
“咳……”先是那彪形壮汉首先发难,自座位上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然后双手做辑,走了一个过场,然后便开口说:“今日各位前来,我想应该都有要事,但是我梅落阁路途遥远,所以时间紧迫,我许某便不等各位,先做表态了。”
他的声音宛若洪钟,敲得周围隆隆作响,也把张寅之吓得不敢抬头他,只在心里默念,若是他的胡大哥一起跟过来就好了。
“姜家主……”许沧海先是对着姜重峦深鞠一躬,然后说:“我梅落阁所在位置不用多说,手下实力如何也不用多说,今日路过此地,原本只是偶然途径,并非刻意前来,但是既然遇见,那我就要说一说……”
却不想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却引得周围人的一阵诧异,那冥河馆的小丫头更是把嘴捂住笑了起来,只是生的脸有些稚嫩圆润,所以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总会弯成月牙。
宫念音更是抬头偷偷的对沈蓉城说着:“师傅,你看他这个人说话声音好大啊……”
“嗯,我知道。”沈蓉城微微一笑,捏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说,便继续听着这许沧海接着发言。
“所以我想由我们接手……”谁知这许沧海说愣也真的愣,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全部都要抖搂出来。
可是这话能说嘛?
不能说。
他们这些人原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天机石而来的,正是趁着他人尚未得到消息,自己赶紧一些,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这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都是名门正派,名声在外,做不得明抢暗夺的事,又哪能轮到这样明目张胆的要的呢。
如果真的踩到狗屎运,得到姜府的赏识,把这天机石送到自己手里还好,可是如若不然呢,那自己这红口白牙说出来不就显得是自己过来抢东西的了嘛。
为了维护自己宗门声誉,怎么能说抢就抢呢?
所以还没等他说完,一边儿的地道宫弟子就喝住了他。
“呔!许师兄,此言差矣。”这瘦高个儿连忙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姜重峦先行大礼,又对着张寅之行了一个礼,却把张寅之吓的不轻,连连摆手,正要起身回礼,却被身后的姜澜按住了肩膀。
许沧海皱着眉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又被瘦高个儿刘焕打断:“你梅落阁位置再好,有景山位置好?你梅落阁位置再安全,有逍遥门安全?”说着,疯狂对着许沧海打眼色,直指坐在尊位一言不发,而且神态窘迫的张寅之,许沧海也是这才开始看见张寅之身上的流云墨竹,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一位逍遥门真传弟子上座,怎么轮得到他梅落阁的说话。况且若说两者之间有什么渊源,怕就是上一届七川盛会上,那个同为真传弟子的曾经把他的师叔暴打一顿了。这事儿虽然导致两家结怨,但是等这许沧海真的面对同为真传弟子打扮的人,却又不敢发这一身怨气。眼瞅着这一身流云墨竹,却只能紧紧的把嘴巴抿住,不再多说。
他师叔都打不过的人,哪里轮得到他这种小辈儿。他是直了些,但是他不蠢啊。
“所以你这么说并不合适。”先是这么点出来,在接着,刘焕才开始说自己的理由:“是这样,姜家主见谅,我等其实并非恶徒,所以您无需紧张,只是我地道宫近来接到消息,说是烈阳教副教韩承天活跃于这一代,所以才前来打探消息,正巧路过此地,所以才来的,一来您与我师尊算是有些交情,晚辈既然来此,自然是要来探望您,二来其实是晚辈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说起打探消息,还是想着姜家主可以从中提点一二,也好让我们可以尽快得到消息,所以特此前来叨扰。”
原本所有人正等着这刘焕的表演,却不想他一开口,将所有人震的说不出话来,原本以为他只是开口虚话,却不想是这样的直接。
韩承天,谁人不知这个名讳,自从烈阳教派上一任教主离奇而死,内部分裂,生出多个支流开始,这个韩承天就是名存实亡的烈阳教的一把手,虽然一直隐世不出,可他那滔天的实力,生性又狠辣,就连自诩规则的九天黄地司,也不敢与他正面抗衡。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实力强横,目中无人,滥杀无辜,真正视万物为刍狗的人。
正如当下对烈阳教派的评价,为所欲为。而他也是彻底贯彻这个信条的男人。他想做的事可从来没有人拦得住,他不想做的事,别人也从来没有能力胁迫他。
可他销声匿迹多年,原本所有人以为他会随着名存实亡的烈阳教派消散,可这刘焕此言一出,无一不把在座之人惊出一身冷汗。
“刘师侄,你说的可是实话?”沈蓉城皱着眉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问着,若真是韩承天,那前些日子儋台听兰遇见的莫不是正是此人,否则还有谁能有如此实力,徒手撕破大衍万象篆的封印。还有那一整个被血气笼罩的树林,现在那一只吞土虫还在下面活动,想着是等消化完以后,再吃掉另一半的树林。
所以事关重大,她不得不关注。
若韩承天再先,那一定是整个修真界,哦,不,是天下所有人的灭顶之灾。
“自然是实话。”刘焕回头对着沈蓉城行礼,说:“沈师叔应该还未接到消息,我想应该等几日,我师父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倘若如此,那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聚集,还不赶紧……”说到除魔卫道,沈蓉城有些急躁起来。
但是却被刘焕至住,说:“师叔且慢,师侄刚才也说了,这只是传闻,所以才派弟子前来探查,若真是已经确定的事,我想今日前来的,应该不是师侄我,而是我师尊亲自前来了。”
听到这里,沈蓉城才算送了一口气,慢慢的坐了回去,说:“话虽如此,但是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师叔放心,弟子既然前来,定然是要查一个水落石出才行。”刘焕尊敬的说着,然后回头继续对姜重峦说:“所以,姜家主,兹事体大,还请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天机石也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毕竟九天黄地司亲口承认,这是有关天地经纬的关键所在,若是此时此刻韩承天出现,实在是让人很难不联想到他的目的是不是就是您手中的天机石。”
停到这里,姜重峦将手中的木盒更加用力的握了一分,原本他以为这些人只是前来索要天机石,只要张寅之在,他便可以将逍遥门拉出来,然后就可以将他们拒之门外,但是现如今这刘焕一开口,自己反而有些担忧起来。
若是真是这韩承天盯上了天机石,怕是只有一个逍遥门的名声还压他不住。
即便是掌教大人亲自前来,这韩承天也不定会惧怕。
这可如何是好。
这人滥杀无辜可是出了名的。
刘焕接着说:“所以弟子认为,可不可以先以天机石为重,想个办法将他保护起来,那样就算韩承天亲自前来,也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你所言不虚,确实应该如此。”沈蓉城点着头说:“姜家主,你意下如何。”
“沈护法……你听我说,若是这刘小弟说的不错,那我目前情况下确实难以保证天机石的安全,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做主将天机石赠与你们诸位。”姜重峦开口说着:“众所周知,天机石作为上一届七川盛会的魁首之物,属于逍遥门旧物,并非我姜府之物,如今虽然在我手中,但是我也只是暂为保管,不能做主,所以……”
“我明白你得忧虑。”沈蓉城点点头,然后说:“我等前来可不是为了抢夺天机石,只是如今事有变故,才想着插手一二。因为天机石事大,万万不可落入魔教手中……这样如何,我等这几方既然齐聚一堂,那自然是要商量一个结果,我提议将这天机石保护起来,先由我们这些人,然后想办法护送到景山上,最后交给逍遥门掌教亲自定夺,您看这样是否可行。”
“这……”姜重峦一阵犯难,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慌张的张寅之,张寅之的眼神与他对上以后,又连忙别开,这倒是让姜重峦更加犯难。
“但是作为保护的报酬……”沈蓉城终究还是厚着脸皮说了起来:“可不可以将这天机石让我等……观摩一阵,我想此物既然是天地关键之所在,那应该有什么深奥之处,您放心,姜家主,我们一定会将它安全送到景山之上,但是路上如果要是领悟什么……也应该……”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也开始不自信起来。毕竟她一生正气浩荡,还是第一次厚着脸皮向别人要东西。
“对啊,姜家主,总不能什么好处也不给我们捞吧。”许沧海的声音响起,像是大炮一样震耳欲聋:“这个东西我不要了,看看摸摸应该可以吧。”
“这……”姜重峦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张寅之,见他巴不得把头埋进土里的样子,知道他不会主动作答。
所以他只能厚着脸皮向张寅之问着:“仙长,你意下如何?”
“我?我……”张寅之看着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立马口干舌燥,身上一阵发热,就想找一个缝隙钻进去,生怕自己被发现一样,可是所有人好像就等着他说话一样,所以他只能支支吾吾,说:“应该……应该……没问题吧……”
“既然如此……”姜重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说:“那就先这么说下。”然后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天机石放在了桌子上,说:“接下来就先商量商量谁拿着这个东西,然后诸位什么时候送……我的建议是把天机石放在我们这位张仙长这里,然后与他一同起身,到时候也好有个见证,将它亲自送到掌教手中。”
“啊?我?”张寅之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着众人又把目光投了过来,便又开始连连摇头,说:“我不行,我不行……我胡大哥可以,让他来,让他来……”
“胡……那好,那由胡小子来也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来确认一下……”沈蓉城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然后看向众人说:“东西的话,先交由这位逍遥门弟子亲自拿下,其他的,诸位如若有何需要的话,就与他交涉,征得同意以后再说其他。当然,这一点先要征求这位弟子的同意,你看,意下如何。”有一次的,张寅之被目光凝聚,让他吓的再一次大气不敢出。
张寅之连声说好,做任何阻拦。
“好好好……”
“既然如此,那诸位……可有异议?”
“我梅落阁没有问题。”
“地道宫听由师叔做主。”
这下轮到冥河馆的小丫头,她眨着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望向自己的众人,嘻嘻一笑,说:“我冥河馆不是来要石头的,我临行时师傅特有交代,姜老头儿是太阿公馆之人,生是公馆的人,死是公馆的鬼,他绝不能不能死在旁人手中,所以我来只是看着他。如果你们不动手的话,干啥都无所谓。”
此言一出,引得满朋惊讶,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她说的这些话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唯有坐在上位的姜重峦,听出来她是来保护自己的,知道是自己人,脸上便露出了略微缓和之色。
“那……小丫头……你师父叫什么名字?”他轻声的问着。
“家师是我冥河馆七座之一,紫辰上人,周显。”
“哦,原来是他啊。”姜重峦似乎是认识这周显,便接着说:“那你师父临行前可还交代什么?”
小丫头也十分诚实,笑了一下,清清嗓子,张口便说:“我师傅说:‘只要姜老头儿不死,其他的,一概不管。还有,如果他真的不知廉耻做出了什么有失大体的事,那你帮他廉耻一下,记得,要干净利索’。”
一句话,又说的众人神色各异起来,就连姜重峦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但是终究还是释然的吐了一口气,说:“这老混球……事已至此,不过你师父一片好心,我引领了。”
“姜大师客气。”丫头咧嘴一笑,便不在多说。
“哈,丫头,就你这三个人,万一真出了点儿事,你能忙的过来吗。”许沧海居高临下的,几乎是用自己的鼻孔看着她。
“他们二人只是随我前来增长见闻,出手的话,我一个人就够了。”小丫头并不害怕,而是依旧笑嘻嘻的看着这个大个子,然后说:“我可是很厉害的哦。”
许沧海正要再说什么,却又被刘焕给拉住了,后者对这个大个子摇摇头,许沧海也不再多做无关的事,只是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原位。
“既然如此,一切全由师兄定夺。”刘焕对着张寅之行了一个大礼,把张寅之弄的有些受宠若惊,却被姜澜按着,不让他回礼,只能慌张的说:“你先起来,有话好说。”
姜重峦也顺势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桌子上,推给了张寅之。
这下,可落到张寅之犯难了,看着手中的木盒,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最后一咬牙,只能先把东西收下,正要壮着胆子说些什么表态,却有一个声音自天上响起。
“哼,区区几个小宗门,就敢擅自做主天机石的去留,真是好大的胆子!”这声音饱含威严,应该是想彰显地位,却因发音者甚是年轻,便显得充满火气,似乎说这话的人正生气一般。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剑光自天而落,宛若坠星堕地,直挺挺的落在众人中间,引起尘埃飞扬,待到烟尘散去,所有人才看得见这一柄宛若白玉琉璃一样的窄剑,流苏飘荡,剑身没入土地之间。
接着,一个极其飘逸的身影缓缓落下,一袭白衣,仙气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