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夫人
当一般人看见一座磅礴得建筑的时候,基本上只用一个字形容就行了。
“哇”
狐司虞惊讶的简直说不出话。
这种远远看上去又低又矮的直到他走近以后才知道是多么庞大,这是一座接客用的大堂,面向太阳,敞开大门,三阶台阶 下面对着的是一座庞大的池塘——或者是一个小湖,两个走廊左右架在池塘上,最终在大堂的门口结合。
这个大堂很庞大,远远的看上去确实低矮,但是等到走近以后才能发现它并非低矮,而是庞大,没有纵向发展建筑面积,而是全然是横向的发展,如同一头睡狮,安静的卧在地上一样,一种沉重的庄严感,令人肃穆不已,加上门口的三阶台阶——千万不要小看这三阶台阶,在很多时候,台阶的作用已经不仅仅是让人们做到跨越高度那么简单了,而是高度落差所带来的压迫和威严。
而这个大堂最深最中间坐着的人,则正好在这种莫名的高度上散发着威压。
一种仅仅是建筑上的错觉。
只是现在正好,大堂的正中央端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白如乳脂的长袍,画着浅浅的妆容,头戴着几根玉钗,一套珠花簪。
她端庄地坐着,坐的很直,双手放松,握在一起,安静的摆放在自己的双腿上,放松的肩膀并没有松垮下去,依旧像一个衣服架子一样端着身上昂贵的衣服,身后长长的袍子拖在地上,被整齐的铺开,像是孔雀开屏的尾巴,放在地上,她的眼神温婉,她的气质高贵,她的面容沉稳……
远远的,狐司虞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亲眼可见的气质。
“公子,您先请吧。”两个婢女将他引到了台阶下,低着头行礼,左右而立,不再向前。
也是这一声呼唤,把狐司虞的注意力从惊讶中拉了出来。
“哦……哦……”他迷茫的点点头,想把自己不可思议的眼神从那个大堂上的女人身上挪下来,但是他的脸轻轻的往旁边偏开,自己的眼睛却还是不想从那个女人身上挪下——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女人。
远远的,只是端正的气质。
他用力的扭开眼神,上楼梯不方便,提起自己的衣摆,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但是他的注意力却难以集中,眼睛放在那个女人身上,导致他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差点绊倒,略微狼狈的往前小跑两步,扶着头上的发冠,才勉强站稳。
然后他赶紧看向四周,但是气氛静悄悄的,大堂上的那个女人也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他才放心地松过一口气,再慢慢的往前走着。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看见,这个大堂并不是只有那个女人一人。
一群婢女站在角落,她坐在中央的主位,面向大门,下面还坐着一个女人,横向而坐,面向侧面,也就是说狐司虞现在只能看见另一个女人的侧面,而那个女人则因为自己几乎绊倒,眉毛稍微有些皱起。
等他真正的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个女人,他才更加清楚的看见她的脸——一张粉妆玉琢的脸,精致的简直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品,仿佛是一个大师用羊脂玉雕琢出来的脸,肌肤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精挑细选的完美,长长的黛眉,漂亮的眼睛画上腰线,高挺的鼻梁下面是一张似笑非笑的唇。
一时间,狐司虞难以用一句完美的话来形容这个完美的女人,她既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又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像落入凡尘的仙子,像,像,像。
“咳咳……”
坐在一侧的女人轻轻地咳嗽着,打断了狐司虞早都不知飘到哪里的思维,他连忙停下脚步,此时的自己已经离大堂上的那个女人只有两步远了,她现在都要轻轻的仰着头看他。
但是她却不说话,狐司虞与她面面相觑,他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嘛,但是他毫不忌讳,他喜欢这双眼睛,清澈的像春天的湖面,甚至没有一丁点儿涟漪,谁都喜欢这双眼睛。
旁边的女人也不说话,但是眉头却已经皱的很明显了。
时间悄然流逝,狐司虞忽然回过神,木讷的表情忽然动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才明白一样,弯下腰,双手合在一起,躬下身子,说着:“在下,狐司虞,拜见小姐。”
这一句话不说不当紧,一说,那个女人的口中却发出了银铃一样的笑声。
“狐公子,您可真爱说笑。”她轻轻的捂着自己的唇,温柔的笑着:“小姐,这个称呼可是好多年都没人这么叫我了。”
“啊?”狐司虞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这是我母亲。”旁边的女人提醒着。
“你母亲?”狐司虞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但是这个穿着羽衣流仙裙的女孩不像堂上坐着的女人那般,不敢与狐司虞对视,他看她,那她就赶紧转过头。
狐司虞也有些愣神,等等,她母亲,那她是谁?她母亲又是谁?
哦,这才是她们小姐,那是她们夫人啊……
夫人……
好年轻的夫人。
“夫人……”他不太自信的说着,又躬下身子,行了一个礼。
“嗯。”她满意的点点头,对狐司虞示意坐下:“坐吧。”
狐司虞迷茫的点点头,和她的女儿面对面的坐着,但是脑子里却还在震惊——这真是夫人啊,不会吧……这也太……
说罢,他又瞟了一眼那张完美的脸,然后又看了看与自己面面相觑的姑娘的脸,她怎么比自己的女儿还好看?
小姐发现了他的眼神,心中对他的这种偷偷摸摸很是不忿,默默的怪罪着他的失礼,但是当狐司虞的眼神轻飘飘的放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又不敢与他正视。。
“看茶。”看着狐司虞坐下,夫人并没有怪罪他眼神的失礼,而是大方的说着:“久闻四方腾龙馆少馆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不不不……夫人您见笑了。”狐司虞连忙说着。
咋,这小子还有啥不好的传闻么?
“曾言九洲之下,天下男子,狐家公子可排第三,今日一见,倒是排上第一,也名归正传些。”夫人浅浅地笑着,说罢,轻轻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可是不知怎么的,这个姑娘的脸被她母亲看的刷的一下通红。
什么第三啊?狐司虞的心里一堆问号。
“夫人真会说笑。”狐司虞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接着话说:“我哪儿能排第一啊。”说罢,他的眼神也随着她看向大小姐,他还没好好看看把自己救下来的恩人长什么样,小姑娘也注意到狐司虞的眼神放在了自己身上,一时间居然有些慌乱。
“母亲。”她红着脸,仓促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女儿先退下了。”说罢,不等她母亲回话,行了一个礼,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把狐司虞也弄的有些摸不到头脑,好奇的看着她的背影。
“公子莫言见笑,小女自小娇生惯养惯了。”她继续说着:“而且尚未出阁就擅自与公子您相见就已经有些失礼了,还望公子海涵。”
“不不不,这您说的哪里话。”狐司虞连忙说着:“您的女儿救我一命,我感激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对于他不准备报恩的话,他是只字不提,末了,又加了一句:“您教出了一个善良的女儿。”
“多谢狐公子的夸赞,我就先替小女收下了。”夫人并没有回绝他的好意,微微点头以示意自己收下了。
“不过我还是有一事不解,狐公子,你为何只身一人藏在流民中,若不是我的小女儿发现了你,将你带回来,恐怕这会儿你我可就真的人鬼两隔了,也不会在这儿见面了。”她说着:“莫要看这城中繁华,这城外可是行狼遍地啊。”
“这”狐司虞接不上话,只能硬着头皮,也是准备坦白了说着:“实际上吧,夫人,我不是狐司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这儿了。”
“什么意思。”夫人的眉头微皱,带着不解的笑容,问着:“我听不太明白。”
“我想你口中的狐公子应该在流民逃亡的时候饿死了。”狐司虞说着:“我知道这难以理解,但是这是真的,我真的不是狐司虞。”
夫人的眉头皱起,表情开始严肃起来,这个表情无论实际上她表达的是什么,但是在狐司虞的忐忑不安的眼中,她似乎开始生气了。
但是她却轻轻的一挥手,说着:“你们先下去。”她将身边的婢女赶走,那些婢女也行过礼,齐刷刷地退出大堂。
等她们退下好一会儿,夫人才开口说话:“你的意思是你不是狐公子那你是”
“我本名”狐司虞张口说着,但是那张嘴还未张开,脑海中就传出一阵剧痛,疼的狐司虞像是触电一样,猛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晕了过去,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
“不能说吗?”夫人的表情虽然凝重,但是却没有其他的动作,依旧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好像不能。”狐司虞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摆出一张笑脸。
“那你的意思是,你并非狐公子,但是却以狐公子的身份活着。”她慢慢地说着:“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狐司虞坐好,唯恐她不相信自己,接着解释道:“不过夫人口中的狐公子应该还没死,他的灵魂似乎还在他的身上,不是,是在我的身上是他的反正还未消散。”
“灵魂?”夫人的表情凝重,说着:“你的意思是强占他的肉体,鸠占鹊巢,夺舍而生”她喃喃自语着:“如此毒辣的手段,夺舍而生,是谁这么做的。”然后她接着问:“你还并不知情是谁做的?”
“不知道。”狐司虞摇摇头,忍着疼,皱着眉头说着:“我原本自尽来着,睁开眼,就在这儿了,我也想将这副身躯还了,毕竟占人尸身本就是大不敬,人死尚不能安宁,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这般说法就有些怪异了。”她说着:“哪有夺舍却自己却不知道的呢。”
“你来。”她伸手呼唤着狐司虞向前。
狐司虞一愣,点点头,扶着桌子向她走去,最后停在桌案后面,看着她。
“将手给我。”她说着。
狐司虞听话的将手递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纤纤玉手搭在自己的手心,晶莹的指甲轻轻地陷进他的皮肤,指尖温度点点,掌心的温度也相互交融。
“若你有什么不适,可以对我说。”她的话让狐司虞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接下来,一股庞大的热流就从他的掌心顺着他的手臂,直冲他的身体,横冲直撞般地沿着他的骨骼,他的肌肤,几乎是将他的每一个细胞都跑了一遍,然后忽然消失。
在他还未回过神,夫人的手就已经放下了,说着:“确实,你的身体有些怪异,你体内的灵力也很奇怪,似乎不太适合你的身体一样,就像很庞大,又很陌生。”
“什么?”狐司虞惊讶之余带着一大堆的疑问,看着她说着:“什么是灵力啊,我灵魂的力量吗?”
“是你身体与天地沟通的介质。”夫人安静的说着:“是你修为的一种体现。”
“修为?”狐司虞有些难以理解这两个字,惊愕的看着那张完美的脸,说:“我不用了解这种东西,对吧。”
“从某种意义来说,公子你这么说,确实没错。”她安静的说着,眼神也开始上下打量起来狐司虞,这是他进门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这样看他。
“怪不得,世人都说狐家公子事事体面,做事面面俱到,琴棋音律更是无一不精,都说是翩翩世公子,举世且无双,今日一见,眼神木讷,行为怪异且疏于礼仪,我还以为是我家姑娘说错了话,说你并非像传言中的那么好,原来如此,原来狐公子早就”她暗自叹气,但是转而又说:“对了,方才你说,狐公子的灵体未消?”
“确实未消。”狐司虞摸摸自己的胸口:“我能感觉的到。”
“若是这样,那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她说着,不知在哪拿出一颗珍珠,只是这个珍珠大些,仿佛鹅蛋一般大小,一个规规矩矩的圆珠,浑身散发着莹莹的光。
“你拿着这个,去钟隶山庄,找南山上的陈先生,或许,他有将狐公子复苏的方法,只是届时恐怕”她看着狐司虞说着:“你就要”
“我无妨,相对您之前说的,夫人,我原本就是自尽的人,生死早已看淡看淡,现在能将归还人身,我当然是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做其他想法。”狐司虞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终于是放下心来了。
还以为她也像她女儿那样不信这个。
哎,不对啊,为什么她信,她女儿不信呢?
“若你真是狐公子多好,单凭这一句,做我家姑爷也绰绰有余。”像是开玩笑,夫人的脸上终于绽放了笑容:“不过我想到时候陈先生也会想办法保住你的平安,所以也不要太害怕。”
“呃”狐司虞一愣,不知道先回答她的哪个问题好点,犹豫一会儿,说:“其实也都不”可惜,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颗珠子你一定要收好,切莫让他人看见,今日之事,也要做到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绝对不要对第二人提起。”
“可我已经对小姐说过了。”
“无妨,我女儿也对我说了,但是她不知道其中原委,还一直怪罪你没有将她看作自己人,说你编谎话提防别人,戒备心太强。”
“这”
“好了,你退下吧,好好歇着,等休息些日子,再动身也不迟。”她说着:“但是你要确保狐公子的灵体不灭。”
“我保证。”狐司虞信誓旦旦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