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整个世界在视线陷入漆黑一片的同时，各种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黑暗中，狭长的走廊里安静到了极致，莫名的恐慌感侵蚀着黎书默。
刚才周围还有脚步声甚至关门声，甚至人类沉重的呼吸声，为什么一瞬间就消失了？
他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看清了距离他最近的门牌编号，然后在黑暗中一路摸索着门框，计算着试图回到他自己的房间。
脚下不时碰到障碍物，他知道那是人。
但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甚至被他不小心踩到，仍然是一声不吭。
眼皮越来越沉，双脚像是陷入了泥沙里，每□□一次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这让他意识到，他无法回到房间了。
他住在宿舍区最末的位置，b区太远了。
身体缓缓倾斜，下坠然后整个人像是被吸入了某种力量极强的旋涡里……
铛啷啷…
清脆悦耳，他听到了硬币落地的爽利声音。
【您的账户已到账55积分，累计积分63分，可兑换金额63万元整】
这让他嘴角微微扬起，闭上了眼。
……
短暂的欣喜过后，视线的屏蔽让其它感官变得迅速强大起来。
比如在脸颊、指缝间游走过的越来越强的风。
比如正在急速坠落，毫无着落点的身躯。
尽管被剥离了视觉，他的意识还算清醒。
因该躺在地上的，为什么在极速坠落，毫无着力点？
慌乱中，他试图伸手去抓到或者触碰到任何可以让他减缓下坠速度的东西。
然而什么都抓不到，周围空无一物。
周身越来越冷，眼前开始出现虚幻叠加的重影……
他猛然意识到，他仍然紧闭着双眼，完全无法睁开。
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坠落，但眼前开始闪现许多奇怪的画面。
他终于意识到，那不是他现在正在看到的，而是脑子里突然多了些东西。
有人，有风景，有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无数张陌生人的照片……
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刚一碰到，眼前的人和物体便瞬间化成了灰，然后继续出现新的画面……
记忆被一阵悦耳又急促的上课铃声打断，黎书默缓缓睁开了眼。
他心里却陡然一沉，他发现他再次被投放进了游戏世界。
没有事先通知，没有提前准备流程，甚至不用上班打卡之类的任何操作。
与此同时，他的右耳响起熟悉的机械音：“你好，我是023号系统管理，是你这趟任务的搭档。”
有些突兀，带着明显鼻音的低沉声音传来，用了变声系统鼻音都听得格外明显。
听上去023号系统明显比之前所有他接触过的系统管理都要礼貌客气。
这句话响起时，他的眼前快速闪过游戏介绍界面。
可惜大约只停留了几秒钟就结束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像打印照片一样，在脑海里印下整张画面。
黎书默看着周遭环境，打量完身上的穿着后，眉宇中心挤出了一个非常不满的川字，他不咸不淡的说道：“你哭了”。
“没有”023号系统故作冰冷地抽了下鼻子。
黎书默有点嫌弃地扯了下身上的破布条：“替死鬼可以重复进入同一个游戏世界？那可够无聊的。”
从着装上来判断，他知道他又回来了。
还是之前进入的浪客世界，而且连人设、衣着都没变。
依然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秃顶老浪客，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被捆在枯树上，而是安逸地躺在一间小旅馆的床上。
从外貌到着装还有人设，统统都不符合他的审美喜好，他抬头往桌上看去。
距离床铺不远，满是尘土的破桌子上扔着把长刀。
用破布缠成的刀鞘脏到看不出颜色，他走上前去拿起来掂了掂，还挺沉的。
正好上一场有些疑惑还没来得及解开，比如那只小猴子。
想到这，他又想起了133号的话‘排名越靠前，权限越高’。
023号位置这么靠前，好像还是个爱哭鬼。
可惜这里不是个靠哭就能拿到名次的地方。
看起来人畜无害，排名靠前，而且还没设置一个高难度的死亡逃生开场。
只能说明023号肯定有其它目的。
想起133号说过，替死鬼的所有情绪微小波动都会在系统管理的控制界面显示出来。
所以黎书默打算为自己的小窃喜找个合适的掩盖理由，比如假装愤怒。
“这是什么垃圾游戏，玩过的角色重新体验，能测出什么有效数据。”
黎书默的吐槽立即得到了023号系统的回应：“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般替死鬼不会重复进入同一个世界，完成同一个角色的二次死亡。”
“兴许是bug。”
“因该是的”
023号系统的话听起来很诚实，而且似乎还夹杂着些无奈的口吻。
黎书默在脑海里评估出了023号系统的性格。
023号看似人畜无害、性格爽朗，但实际上可能会是个非常难搞的年轻系统管理员。
“我新来的，没什么经验。”
黎书默以萌新的身份主动漏怯，希望能得到些信息。
“需要我怎么做，你可以直说。”
他边说边抽开长刀，闪着寒光的刀面上，透出角色的脸。
卤蛋似的光头，脸上的细密的褶皱和黑到皲裂的皮肤，都让黎书默忍不住皱眉，啧了声：“真是……一言难尽。”
他忍不住啪地一声把刀封会鞘里，不再去看那张脸。
“嗯，确实是一般，没办法角色是随机选择。”
023号非常配合地应声，道：“你随便逛逛，这个世界我很久没玩了，不熟。”
“放轻松，自由活动就行。”
放轻松自由活动这句话跟玩傻子没什么区别，逃生游戏里放轻松相当于等死。
023号的话滴水不漏，这让黎书默有点心焦。
如果换成133号，一定会透漏出些有用信息，比如某某角色某某职业比这更差之类的。
而且如果说角色是随即选择，两次选到同一个角色，这概率跟中彩票因该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023撒谎，那就是有别的什么人在干预。
黎书默不再废话，他应了声：“那我先随便逛逛。”
然后抄起桌上的长刀，沿着破旅馆后门绕到厨房打包好食物，扔下几个钱，从马圈里选了匹好马一路狂奔。
既然023号系统不给提示，那就换个玩法。
无论是杀人还是流浪又或者去死，他都没兴趣，他只想活到游戏结束。
落日余晖下，黎书默骑着马一路奔行，沿途遇到村落也没有停下歇脚，也没跟系统023号说过一句话。
他暂时还无暇分太多心思给这个城府颇深的年轻人，他的大脑里正飞速运转，仔细计算着上一场游戏的细节。
算上被绑在树上那回，133号在游戏里一共布置过六次陷阱。
晒人、放狼、沙暴、地震以及最后的投蛇，时间长度因该是六滴水的时间。
黎书默一直觉得水滴间隔时间比一小时要久，不过没有准确的时间参照，他也只能姑且以一滴水一小时来估算。
也就是，他必须在游戏里停留至少六个小时。
时间有点长，他骑着马在即将陷入黑暗的余晖中狂奔，思绪却已经开始推演进入游戏界面时显示的那张说明图。
……
023号看着地图上不停移动的绿色小点，眉毛微微抖动几下，023号系统发现b922正在往城市密集方向行进。
很明显b922知道行进路线，这让023号系统略感意外。
初级玩家，尤其是新人，不死个百十来次，是不会注意到行动轨迹图的。
b922虽然是新玩家，但他的情绪波动并不像其他初级玩家那么盲目慌张，即使他之前进入过这个地图，他也不可能完全不紧张。
毕竟按照系统管理的说法，替死鬼就是进来送死的，可没有人不怕死。
b922的心电图和脑电波以及各项指标，太稳定了，这不正常。
弹窗界面显示147号系统发来消息：b922号替死鬼最后一幕是遇到蛇。
扫了一眼屏幕右下角弹出的消息框，023号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
b922是个胆小想活命，运气略好的羊羔而已，而羊羔养肥了就注定是用来吃的。
更何况误打误撞炸过系统管理员的替死羊肯定更加肥美，兴许拿下b922，就可以攒够积分直接晋级了。
023号系统觉得他可能的确谨慎过头高看了b922，他的指尖寂静无声地在键盘上切换、游走起来。
……
黎书默冷不防连打了几个喷嚏，后脊发凉。
他直觉，有不止一只妖怪要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