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周沫?”魏哲按掉电话,朝着周沫的方向几步走过去。
周沫用手抹了抹脸,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他眼圈和鼻头都通红,眼泪糊得到处都是,脸颊被抹的乌七八糟,简直就像是刚刚被渣男出轨抛弃的小姑娘。
“你怎么在这儿?没回去训练吗?”魏哲问。
“对不起,我,嗝,你别告诉陈哥。”周沫感觉自己已经哭昏头了,明知道不该和魏哲说这些破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的状况,脑袋里只剩下“不能让陈鹿知道”一条准则。他说完就转身按亮电梯按钮,不想再面对魏哲的疑问。
说实话,魏哲的确不喜欢陈鹿的这个烦人的小跟班,对方这么干脆利索地离开正和他的意。但周沫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未免有些太可怜,让他罕见地犹豫了一下,才转身往病房方向走去。
“哎……”周沫忽然叫住魏哲,“魏哥,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魏哲皱皱眉头,心里略微有些不耐,但还是因为那点同情转过身来:“怎么了?”
“你进病房的时候多开会儿门,让我看他一眼。”周沫说完也觉得这要求有点不好意思,几乎把“我喜欢陈鹿”五个大字挂在脸上。
“不可以。”魏哲毫不犹豫。给情敌开门,周沫未免把自己想得太老好人了。
“求求你了,我明天会在陈哥面前说你的好话。”周沫想到能看见陈鹿,心里的欲望就不可抑制地泛滥,不免伏低做小地哀求魏哲。
“周沫尽管你比我小8岁,但未免都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你不会看不出我对陈鹿的感情。我可以尊重你的情感,麻烦你也尊重我。”魏哲像是在生意场似的不留情面。
听魏哲这么说,周沫也渐渐冷了脸:“可是,魏哥不是也没表白吗?不是也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的感情公之于众吗?是怕被陈哥拒绝吧。这种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谈尊重未免太早了。”
“呵,好,那我现在说,我喜欢陈鹿。可以了吗?”魏哲说完,转身大步走回病房里,独留周沫一个人站在冷飕飕的走廊里。
只是他的眉头却一直拧得紧紧的,心事重重的低着头,握着拳头的手微微颤抖。
他并非没有勇气表白,只是在他看来,这种毫无逻辑的勇气一点儿意义都没有,是徒然给陈鹿增添点心里负担。尤其是他几乎可以确认,陈鹿对他、对所有人都没有所谓的爱情,那么表白又有什么必要呢?
但就在刚刚,这种无意义的逞英雄行为却震得他心脏酥麻。他在说出“我喜欢陈鹿”之后,内心像是充盈了某种独特的气息,大脑所有的神经都迷走在对陈鹿的爱意当中。
那一刹那,他仿佛是确认了在这个世界上和陈鹿的联系。
哦,这原来这就是表白。
魏哲毫不留情地快速关上门,靠着门背后深深呼出一口气,对着病床上的陈鹿愉快地笑笑。
——
第二天病房外的鸟才刚叽叽喳喳地叫起来,陈鹿就跟着醒来了。
可能是心里藏着事儿的缘故,他明明感觉头晕得都睁不开眼睛,心脏咚咚跳得急促,但他就是不想再睡过去。
其实,对于再回去读书这件事,陈鹿虽然很憧憬,也想着努力做好,但实际实践起来却没什么概念。
他只记得大学快毕业那会儿,忙于训练的他偶尔碰考研的同学,会听到研究生难考的抱怨。而现在他却悄悄跑到捷径上,待会儿就要见到导师了,就算是对自己的临终关怀也是很隆重了。
导师会做什么学术考核?万一自己要是过不了考核怎么办?就自己看得那几页书,应该会一眼被看穿吧。那导师会不会婉拒自己?或者干脆怒骂自己打破是个教育公平的败类?
陈鹿的脑海里乱七八糟,甚至有点后悔答应魏哲今天见导师了,起码应该等看完《西方经济思想史》和弗里德曼的《资本主义与自由》,有些基本的学术准备才好。
忽然,他感觉额头被只凉凉的手摸了摸,接着有些冰的红外线体温计放进耳朵里,另外有人用棉签给自己的嘴唇上润泽了些清水。
他勉强微微掀开些眼睛,头晕目眩和黑色斑块之间,苏淮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嘴巴开合着却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唔……”陈鹿晕得几乎有些想吐,想问问苏淮怎么回事,但是一说话嗓子痛得像是被刀割似的,声音更是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乏力地闭上眼睛,旋即就感觉到手背上被凉飕飕的棉球擦拭几下,针尖伴随着刺痛把火辣辣的药液注射进他体内,刺激得他心脏有些发慌。
毫无疑问,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
但他实在是不想第一次和导师约见就放鸽子。哪怕这个理由以后有可能会被用得越来越多,甚至有可能自己都活不到毕业的那天,但第一次约见就说病得起不来床,未免有些太难过了,好像是要奔赴到某个注定的悲剧的结局。
于是,他勉强又打起精神,慢慢睁开眼睛看向苏淮,这次外界的声音终于夹杂着隆隆的耳鸣传递到他的耳朵里。
“384c,比一个小时前降低06c。”这是护士在报体温。
苏淮担忧地点点头,看见陈鹿又睁开眼睛,才轻轻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了一夜高烧,但现在温度已经在下降了,感觉难受可以接着睡。”
“嗯……魏哥……”陈鹿还想着导师的事情,但又没力气说话,能直接联系的只有魏哲。
苏淮一愣,忽然想起昨晚他站在楼梯口,听见魏哲的那句“我喜欢陈鹿,可以了吗?”。
明明是病人和病人家属之间的纠葛,他当时却莫名其妙地有些别扭,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办公室。还是半夜护工发现陈鹿发烧,他才急匆匆到病房来检查。这可不仅是不专业,几乎可以说是不敬业了。
“魏哲今天还没过来呢。”苏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冷静。
陈鹿身上难受,耳朵里弥漫着嗡嗡声,倒也没听出什么,抿了口护工递过来的水,缓了缓才说:“你咳咳,能不能别告诉魏哥我发烧的事,今天他帮我预约咳咳导师……嗬嗬……”
他说了几句话就觉得有些胸闷气短,眩晕得有种急迫感,好像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所有力气都好像被抽走了,只能躺着呼嗬呼嗬喘气。
“加大通氧量。”苏淮和护士说完,又帮陈鹿按摩心口,“他和我说了今天去学校见导师的事情,但是你现在的情况绝不能轻易离开医院,还是改天再约吧。再说了,他难道看不出来?你现在的状态还用我说?”
“我……我不是每天都病恹恹,咳咳,麻烦苏……”陈鹿说了一半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作为病人,未免太无理取闹了吧。仅仅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点,就去为难人家苏医生,万一自己要是死在路上,苏医生一定又自责又难过,说不定还会影响以后的前程。
待会儿让魏哲早点取消约定应该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自己这副身体还非要读书,说不定也是在为难魏哲。让魏哲欠别人的人情,自己却连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到。
或许是发烧的感觉太难受,陈鹿的情绪混乱低沉,勉强打起精神才胡乱地和苏淮解释说:“我没事,不用了……”
苏淮原本是想严词拒绝他的,但是看着陈鹿忽然难过起来,也就随之有种心脏被攥紧的感觉,甚至有些后悔刚刚拒绝他了。
他心里仿佛幻化出两个小人,理性的小人努力拽着他,但他还是说:“不想失约也可以,但上午必须好好休息,如果烧退下来我就陪你去。”
“没事,真的不用了,咳咳,你权当我发神经。”陈鹿说完还对他勉强笑笑。
但苏淮就是感觉陈鹿忽然好难过好难过,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悲伤的气息都要溢出来了,就像是以前在儿童病房时,问他“我是不是快要死掉了”的小朋友一样。
“没事的,你只是发烧而已,想去还可以去。”苏淮温柔地摸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发烫,“我不会告诉魏哲的,就当是和你的小秘密好不好?”
苏淮做出拉钩的手势,勾住陈鹿的小拇指:“好了,我会遵守约定的,安心睡会儿,等下午我叫你。”
陈鹿脑袋里已经浑浑噩噩的,下意识想着安分点,不要随便再给别人添麻烦。他听见苏淮让他睡觉,就昏沉地闭上眼睛沉沉睡过去。
中午刚过12点,魏哲就到医院来,甚至专门让司机去车库开了房车过来。
他听说心脏病人坐车可能会有呼吸不畅的感觉,而且晕车和颠簸感都比常人反应要剧烈些,在车里几乎做了完全准备。
但他还没进病房,就被苏淮拦在走廊里。
苏淮把他拉他走廊的角落说:“陈鹿他昨晚发烧了一整夜,刚刚还没完全退烧,我不建议现在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