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br>已修！上次投票，大家都觉得小鹿□□动学相关比较好，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
“苏医生放心，我问过护士姐姐啦。这是陈哥可以喝的小米粥，我专门到后厨去熬的。”周沫丝毫没有刚刚阴郁的样子，笑眯眯地和苏淮说。
陈鹿身上还有些不舒服，半阖着眼睛对周沫笑笑：“我没事，别信外面那些话。你这又是怎么让吴阿姨同意，让你用她的宝贝厨房的？答应她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下周末给她孙子补英语。”周沫说着，把便当盒放到床头柜上，又从包里拿出个小碗和勺子来。
“咳咳，你下周就休息一天，又快要比赛了，答应她这个干什么？”陈鹿有些不高兴，却明显是在担心周沫。
周沫当然也听出来，乖巧又羞涩地笑着说：“没事，我能保持状态的。护士姐姐说，哥不能吃太甜的，我就没放糖哦。”
他把便当盒的盖子打开，小米粥的香味弥漫在整个病房里，即使是没放糖，闻着也是股香甜的味道。
苏淮感觉这香味像是在驱赶自己似的，心里有点不高兴，明明刚刚是自己和陈鹿互诉衷肠，怎么忽然就插进个不明不白的人来。
他那个时候还不懂得把这种情绪称之为嫉妒，只是有点别扭地和陈鹿说：“我办公室还有点事情先走了，你要是不舒服，可以按铃叫护士。”
陈鹿脸上还残留着和周沫说话时的笑意，又伸手拍拍他的手背：“好好，大忙人先去忙吧。谢谢你告诉我你的发现，我真的真的特别开心。”
苏淮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心想，或许陈鹿对每个人都是这么温柔吧，这样才越发让人想要照顾他。就算是见过他咳痰时满脸通红的样子，也不会觉得他狼狈，只会更加享受他的依赖，更加想保护他。
“也谢谢你听我说那么多。”苏淮回握了陈鹿的手，又意味不明地看了周沫一眼，说了句“注意少食多餐”，转身便出了房门。
“陈哥，苏医生好像对我有敌意似的，有点凶凶的。”周沫嘟着嘴巴把粥盛到碗里。
“你要是说话再绿茶点儿，人家苏医生能和你打一架。”陈鹿倒是旁观者清，笑着和周沫说着俏皮话。他想要撑着坐起来，但刚刚欠起身体，低位性低血压就叫他头晕目眩，肺里也好像忽然憋住气似的，一下子就跌落在床上。
“诶，哥，你别动，感觉还好吗？”周沫赶紧过来扶着他，用软枕稍微把他的身体垫高了点儿，“我喂你吧，护士姐姐说，你现在还是要尽量仰躺。”
陈鹿躺着缓了口气，却还是笑着和周沫说：“呼呼……咳咳咳，这可是我从昨天到今天的第一顿反，麻烦别喂鼻孔里就行。”
周沫小心地掀开他脸上的氧气面罩，刚刚撤离了几厘米就问：“感觉会呼吸不上来吗？”
陈鹿偷偷用手按了按胸口，却依旧对周沫摇摇头。大概是因为缺氧，他觉得非常不想开口说话，仿佛一说话就要喘不上气来了。
周沫喂的很仔细，每次舀小半勺粥，轻轻放在陈鹿嘴唇上，然后缓缓倾斜着让流进他嘴巴里，等看着他的喉结微微滚动，知道他咽下去，才又舀出下一勺。
金黄的小米粥被熬得绵融，只带着微微的颗粒感，小米的香味变得圆滑顺喉。粥里稍微点缀了几颗枸杞，但也被熬得一触即化，带着些甜丝丝的味道，像是珍珠奶茶里的珍珠一样点睛之笔。
陈鹿回忆起，其实周沫刚进游泳队并不会做饭，只是他们家保姆老是送饭过来，周沫便带了和陈鹿一起分享。他们家保姆做饭非常好吃，陈鹿不知道夸了多少次。
之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沫就渐渐开始带自己做的饭来分享，而且厨艺日渐精进，竟然和他们家保姆也不分上下了。
陈鹿正乱七八糟地瞎想着，周沫忽然问：“哥，你还会回一队吗？”
“应该，不回了。”陈鹿说着胸口觉得闷得厉害，重重得叹了口气，用手按了按胸骨的位置。
周沫听他叹气，心里不太好受，沉默半晌才说：“我……也想着退役了。”
他又舀了一勺粥，喂到陈鹿嘴边：“我反正也没天赋，想着早点退役，找点正经事儿做。”
陈鹿愣了一下，吞下勺子里的粥，看周沫还要从便当盒里往出盛，便对他摇摇头：“我吃饱了，辛苦你了。”说着，他又重重叹了口气，“我有点喘不上来气，你帮我拿一下氧气面罩。”
“啊，哦！”周沫听他说喘不上气，也顾不得说他吃的少，赶紧把氧气面罩给他带好，又慢慢给他揉了揉心口，“现在呢？怎么样啊？”
陈鹿默默点点头，不知道是吃饱了，还是因为缺氧，总之微微有点困倦，但还是想着周沫，强精神来说：“我好多了，没事，嗬嗬……你想好要退役了？”
周沫给他揉胸口的动作一滞：“是，我想了很久。”
“虽然听起来有点，嗬，有点自作多情，但我还是不希望你因为我的原因退役。”陈鹿觉得喘息微微滞涩，缓缓才说，“你为了游泳付出的，我都看在眼里。我不管退役以后去干什么，我们都还是朋友，对不对？”
周沫略显沉重点点头，正准备说话却看见，陈鹿的眼睛已经慢慢合上，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沉稳，淡粉色的嘴唇微微张开，氧气面罩上的白雾也规律起来。
他给陈鹿盖好被子，又小心翼翼地扯走刚刚垫在他身底的软枕，扶着他慢慢躺平。陈鹿自己蹭了蹭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仿佛睡得更熟了。
周沫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悄悄地叹口气，心想，陈鹿又哪里是自作多情？明明自作多情的人是我啊。在那封被公布出的遗书里，连我的名字都没有。可如果陈鹿都不在一队了，我在一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他在病床边上一直坐到太阳落山，怕赶不上回训练基地的末班车，才默默抱着便当盒走出医院。
所谓守护，或许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但却是周沫除了滔天的嫉妒外，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病房斜对面的护士站里，苏淮一直盯着陈鹿病房。
他想，陈鹿的父母如果再起杀心，一定会到病房里来。当年他就应该守着那个孩子，而不是随便把事情公之于众。而现在，在陈鹿身上，他起码应该做个正确的决定。
走廊里的白炽灯逐渐全亮了起来，他看着周沫默默离开，又看见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魏哲穿了件薄褐色风衣外套，里面却是精致的法式衬衫，袖扣大概是被提前卸下，卷到手肘的衣袖下面露出不太夸张的肌肉。一看便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把西装换成风衣就赶来了医院。
“魏先生，你这么晚了过来探望啊，我正有事找你说。”苏淮从护士台绕出来，主动打招呼。魏哲毕竟是陈鹿遗书提到最多的人，又是第一个关心陈鹿的人，苏淮对他很是放心。
魏哲也停下，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护士站的台子上，上面写着“xx大学”的字样，叠起来厚厚的一沓。他很是神情凝重：“苏医生这是值班吗？陈鹿今天上午的事情，我听他父母说了。本来想找个心理医生过来，但又怕刺激他。”
“听他父母说？”苏淮本想把氧气管折痕的事情和魏哲说，听见这话，心里忽然有点七上八下，“您真的相信陈鹿会自杀？”
魏哲简直没法形容听说陈鹿自杀时的感觉，不仅仅是恐慌害怕那么简单。他想过与陈鹿渐行渐远，也想过陈鹿娶妻生子，但却从来都没想过陈鹿会消失、会死掉，从来也没想过陈鹿这个名字会永远和自己擦肩而过。
那时候，他忽然觉得，如果没有陈鹿，没有十多年和陈鹿做朋友的这些日子，自己的人生除了工作就一无所有。
他宁愿陈鹿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他问苏淮：“什么意思？这种事情还由我信不信吗？”
“哦，没，没什么。”苏淮点点头，有些犹豫地说。在拿捏不准的时候，他觉得还是不要随便给陈鹿引来麻烦的好。
“苏医生想说什么？是陈鹿的病情吗？”
“真的没什么，只是还一直在发烧，怀疑是肺部的炎症，已经药物干预了。”苏淮有点心不在焉，缓缓绕进护士台里，嘴里又程式化地说些病情。
魏哲皱着眉点头，心里也是担心陈鹿，没心情注意苏淮，拿起台子上的文件，转身便进了病房。
病房里很是昏暗，只是各类仪器的屏幕明明灭灭，氧气机和加湿器的声音呼哧作响，心电图也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掩映着在纯白色医用被褥底下的人，仿佛寂静的没有半点呼吸声。
魏哲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悄悄拧亮了床头的昏黄小灯，却惊讶地发现陈鹿居然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神里没有半点睡意。
那一刻，许多抑郁症的症状全都浮现在魏哲的脑海里，他害怕陈鹿此刻是难过、伤心，甚至觉得了无生趣地睡不着，但想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安慰，最后只蹦出一句：
“你怎么没睡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