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脑子
顾畔比初洵稍矮些,抬眼望向他的时候,眼里仿佛有热忱的星河在滚动。
“真的吗?”他认真的问。
初洵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要反反复复的确认很多东西。明明自己说的很清楚,一起走回去,他也听的很清楚,却还是要再问一遍才肯罢休。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始觉得面前的小家伙有些烦。
最后,他没有选择回答顾畔无趣的问题。
初洵绕上了前方细长的小道。
说是细长,其实三四个人一起走完全没有问题,主要是和旁边的马路对比过于强烈了。
顾畔笑了笑,丝毫没有察觉初洵的不耐烦,笑着跟了上去。
小道的旁边除了右手边的大马路,左手边还有一片大花坛。
也不知是不是花坛,总之建的很好。不过没有见着一朵花。现在是夏初,正是争相开放的好时候,可花坛里的草却茂盛至极,已到了青年人小短腿的高度
顾畔指了指花坛中央人为开辟出来的一条小道示意初洵跟他一起绕小路。
初洵没有说话兀自跟了上去。
“我从小就这这里长大,都没出去过。”顾畔回头看了眼他,确定他跟了上来,“外面是什么样的?”
初洵轻轻摩挲了下大拇指和无名指缓缓开口:“跟这里差不多。”
其实差很多,每天近乎机械般的生活工作作息,来来往往车辆的鸣笛声最先唤醒那座城市。
“这样啊,但我还是想出去看看。”顾畔显得有些失落,他其实挺想听初洵讲讲外面的生活,不过看来他并不想讲。
初洵没有回答,回答别人固然礼貌,但他确实不喜欢说话。
走了很久,拐到了小巷子里,初洵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早上就是在这里救下他的。
他突然很想知道小家伙为什么会被追打,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惹是生非的人。
一种浓厚的兴趣一旦来临便怎样也挡不住。
良久,初洵终于主动开口:“今天早上,他们为什么追你,你得罪他们了?”
“啊——这个啊,好像是学校大佬看上的一个妹妹看上我了。”顾畔讪讪摸了摸后脑勺。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从一前一后变成并肩行走了。
初洵认真的打量了一下他,有些意外。
他以为顾畔是个早早辍学打工的小孩,没想到打工之余还能兼顾学业。
初洵单挑了下眉,表示意外。
“还是个学生?初中还是高中?”
“我看起来有那么小吗?暑假一过我就高三了!”
初洵实在没想到身旁的这个小家伙只比自己小一两岁。
仔细打量发现小家伙一点也不小,仅仅比自己矮了一小截。就是他实在太瘦了,皮肤也很白皙,像是营养不良。
“考上大学就可以到外面去看看了。”
“大学学费贵,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运气。”
顾畔说的风轻云淡,谁也不会注意到他话后因为伤感而垂下的脑袋。
初洵也没有。
“我不介意爱心资助一下。”初洵打趣他说。
他当然也知道顾畔不会接受这番好意,即使了解不多。
一个人究竟如何,初洵往往在第一眼和几句话就能摸清楚。
顾畔在初洵看来就是那种穷的有志向的一类。
“才不呢。”顾畔甩完了初洵意料之中的话,匆匆跑进巷子的拐角口不见了踪影。
初洵:“?”跑什么?又没干嘛?
顾畔溜得太快,撑着大腿喘了两口气才缓过来。
顾畔:“?!”我跑什么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通常只有在他认为极度尴尬的情况下才会逃跑,这是他的惯用战术。
当是刚才显然不是极度尴尬,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就是身体本能的想要撒腿,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健步如飞了。
这脑子啊——顾畔智障的站在原地自我骂这废材脑。
初洵并不急,慢慢悠悠的跟了上来。
看到顾畔在前面撑着大腿不动弹,亮白的路灯在他头顶,将影子一直拉到他的脚尖才肯罢休。
“你跑什么?”初洵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嘴。
顾畔倏地直起腰转头,“嗯——那个,脑子没反应过来,你别介意。”
初洵:“……”
他撇下顾畔自己向前走,经过他的时候还不忘嘴舌一下:“嗯,理解。”
顾畔:“??!”什么意思?!我说自己脑子有问题可以,你胡乱接话是什么意思?!
零点九秒后,战争在沉默中爆发了。
“初洵!你给我站住!说谁脑子有病呢?”
“谁自己承认的谁就是。”
对方语气冷淡克制,让人听了更来气。
顾畔甩甩双手,向他扑了过去。
向前走着的初洵不可能后脑勺长眼睛,他也绝不可能想到恼羞成怒的小家伙会直接扑上来。
顾畔不扑没事,一扑弄得两个人都踉踉跄跄的跌在一起。
初洵一个踉跄往左边一斜,顾畔害怕自己因为惯性摔个狗啃泥立马用手抓住初洵的衣领。
初洵歪了歪身子,顾畔转过头去看他。
两人的鼻尖就此抵在了一起。
……
顾畔的大脑白茫茫一片,他能感受到初洵因为惊慌失措而颤抖的鼻息,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黑漆漆的天空下,白亮亮的灯光里,一切都将气氛衬托的刚刚好。
可惜,他们并不是情侣,如果是在这种场合下接吻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呆懈了十几秒后,顾畔放开了他死拽着的衣领。
初洵:“……”
很好,好的很!
气氛冰冻到了极点,平时白亮亮的灯光照在初洵身上也显得惨白!初洵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在顾畔看来就是嫌弃。
顾畔脸红着微微转头不去看他,心里想着他不会生气了吧。
这样僵持了好久,初洵才慢慢挣扎开了。
他看了眼心虚到根本不敢正视自己的顾畔,战术性咳了一下,“走吧,下次小心点。”
顾畔见他没生气,心情立马大好。
又开始争辩“自己脑子到底有没有问题”这一迷题。
“我脑子好好的。”顾畔哐哐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表示脑子很好。
“会这么干的人,大概率不会太好。”语气依旧冷淡克制。
“初洵!你信不信我再扑你?!”
“你信不信我退房?”
顾畔:“……”我信。
到了家里,初洵看了眼手机已经8:36了。
果然遛弯就是费时间。
我站在玄关前看着顾畔艰难地弯腰换鞋子。
刚才扑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疼?
初洵看了他两眼,便回了房间。
他打开行李箱一通翻找,还是没找到他要的东西。
他蹲在地上叹了口气,一脸冷漠的打开微信,找到了一位叫芳小可爱大姐姐。
这不是他改的备注,而是本人微信名就叫这个。
初洵犹豫了两下,点了司机赵叔。
鲧。。。:赵叔,蛮烦问一下我妈她把跌打损伤的药放哪了?
对方过了几分钟才来信。
老社畜人——赵:[语音]
“小洵啊,你妈妈说在你行李箱很小的一个带拉链的格子里,不明显。你好好找找啊。”
初洵刚听完,赵叔就发来一条消息。
老社畜人——赵:你妈妈问你是不是受伤了,怎么样?没事吧?
鲧。。。:没事,不是我受伤了。
发完他又很礼貌的问候了一句。
鲧。。。:赵叔?你还好吗?我妈没暴走吧…?
赵叔发了个抹汗的表情包,又说“暂时没事”。
初洵正准备放下手机找药的时候,手机就嗡嗡震动个没完没了。
老社畜人——赵叔:救命啊!小洵,你妈妈下楼了!
老社畜人——赵叔:她叫我了!她叫我了!
老社畜人——赵叔:她急了,她吉了。
因为太慌乱的缘故,老社畜人打字都打错了。
后来,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好久也不见有新的消息出来。
初洵知道,赵叔遭殃了。
自己也快了。
很快他顺利的找到了药酒。
在进去之前,为了避免之前的尴尬事件,他扣了扣房门。
顾畔打开,视线视线落在两瓶小小的药酒上面。
“这个是……”顾畔指了指它们。
“药酒,自己擦擦。”
“不——不用了。都没流血,不严重。”
“有的时候淤伤要比流血破皮还严重。”初洵一把将他们塞入顾畔的掌心。
“那谢谢啊。”
初洵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就扭头走了。
刚迈出一脚,他就意识到了点什么。
——他的伤几乎都在背上,自己根本就揉不到。
那是药酒,光光抹上去效果微乎其微,必须要揉到发热才能很好的发挥药效
“你自己抹得到吗?”
顾畔:“……”
被这么一问,顾畔也意识到好像确实抹不到。
初洵满脸写着嫌弃与烦人,面无表情地把他拉到了一张椅子上。
“脱了。”
顾畔l大脑反射弧长,在想脱什么?
“把你的短袖脱了。”
“哦哦。”既然人家这么说了,他也不能不识好歹再三推脱。
他感到后背一阵冰凉,初洵将棉球沾满了药酒轻轻在他的淤青处涂抹。
涂完顾畔就以为结束了,谁知道初洵来一句,又把他按回到了椅子上。
“忍一下,会有点疼。”
顾畔:“……?”不疼啊。
一秒后,他感受到初洵冰冰凉凉的手指抵了上来,在他后背用力揉着。
橙黄的药酒在空气中挥发的很快,凉意携着疼痛齐齐涌入顾畔的大脑。
“嘶——”他吃痛地轻哼了一声。
对方没有回答,但听到顾畔嘶了一声后,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后来顾畔就明显的感受到初洵的力道小了好多。
十来分钟,初洵擦了擦手。
总算是结束了。
顾畔重新套上了居家的睡衣。
初洵把药酒放在了他的书桌上,并对他说:“我回去洗澡了,你应该早洗完了吧。”
两人刚回来,初洵就望见顾畔打开了热水器。
推测他应该已经洗过了。
要是没洗过,这药算是白涂了。
“嗯。热水器我开好了,你房间有独立的洗手间。”
“行。”
初洵留意了一下他的眼神,小家伙好像还想对他说几句话。
但他没在意,无非就是谢谢一类的话。
……
热水器轰轰启动着。
初洵洗了个干干净净的澡,又把湿发擦了个半干才出来。
刚出洗手间,他就看见自己的房间门口立了个憨憨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