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梦中梦（六）
“什么事？”
他道：“那小子毕竟已经接位五载了，我们这突然一出手，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吧！虽是民心所愿，但却破了莲仙的规矩。”
青悔：“什么规不规矩的，请莲是是我岸月族人定下的规矩，干莲仙何事。”
说着，他拔出之前插在泥土里的刀，扯出衣袖擦干净，放至眼前倒映出身后远处的城堡。
余千晨跟着回头，那少年迎风站在堡顶，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他内心隐藏的世界，一心为民，诚心为天，但终究却不会落下什么好的收场结局。
几人起身，青悔道：“好了，先回去吧！计划我已经跟你们说的很清楚了，不管你们如何决定，三日之后都是那小子的死期。”
“唉……”几人摇头相继离开。
幽幽火光前，画面一转，篝火与人消失不见，余千晨又回到了莲池边。
此时已是三日后，池边已经围站了许多的岸月族人，少年也在其中，他还是来了，来完成最后一次请莲。
他一人立于凉台之上，举手拖出那块血红的玉石；举起之间那玉石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慢慢脱离他的手心悬浮于池面之上，霎时，一道耀眼的光晕涌入池底，四下金光闪烁，少年双手合十轻声默念了几句。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整个身体缓缓升起，与那玉石对立而站，不一会儿功夫，平静的河面有了荡漾之色。
慢慢的，开始翻涌不止，最后水面迎风开出一朵巨大的白莲莲座，正是出于那空无一物的莲池中心，余千晨这才明白那是作为何用的。
莲座随着那玉石浸下的力量开始缓缓开放，一片一片，一瓣一瓣，妙的让人张口称奇，不过转瞬之间，莲座已经开放完成。
少年举手示意，岸上的人从轿子里抬出事先准备好的死去人的尸体，一步一拜送至凉台，那尸体浑身包裹着莲叶，据说是为了收住生气，他们将尸体放入莲座中心便退下了。
余千晨自认为自己见过的妖魔鬼怪，奇人异物数不胜数，但眼下这番情景才是叫他大开眼界。
那莲座收了尸体之后，不过片刻，便收拢了莲瓣，深深潜入了池中，这一道下来请莲算是完成了，池面也回归了平静，而那少年却立在空中迟迟没有动静。
岸边候了多时的几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余千晨虽已经知道了结局，但却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忧，这种提前看尽别人生死的感觉真的很难受，但也幸亏只是在梦境之中。
待玉石收回最后一丝光线，变回了原来最普通的模样，少年放下手掌，静静的看了池面好一会儿，方要转身落下身子。
但突然一道剑光划过，他被逼退的翻了好几个后空翻，还未来得及收回眼前的玉石，只见两道人影飞身而上，正是青悔与无忧。
二话不说，青悔的大刀出鞘，刀光一闪，比闪电还快，呼啸着朝那少年面门呼去；这一刀无法形容，来得雷厉风行，气势汹汹。
眼看着便要削掉少年的脑袋，可刀锋划过瞬间，他竟神奇的躲开了，整个人忽如鸿雁一般飞了起来，像一阵风似的从青悔头顶吹过，这一刀削了个空。
那无忧又拔剑而上，少年手中没有武器只得赤手相挡，但几招下来两方却都没有尝到什么甜头。
青悔大喊道：“夺他玉石。”
少年闻言一惊，屈身施法，忙要收回玉石；但另外两人也不甘示弱，刹那间三人相撞而上。
岸边的人都争先恐后的想要一睹高下，居然是没有半个人出面制止，看那场面恐怕是要支撑不住了，余千晨有些替少年感到不值，他对岸月国的子民一直都是一心一意，爱比自身，但最后却逃不过人心险恶。
玉石重新散发光芒，将三人同时震退，少年已经双手相交使出了收却之法，玉石缓缓而去，眼看着便要落入他的手心。
但忽然有刀光袭来，少年原本从容的脸色一变，那光从他的胳膊划过了，留下了一道猩红的口子；血滴顺风落下，少年一时间惊慌失措，好似在恐惧什么，拂袖挥去将此接下。
青悔得了那玉石，对岸上道：“来帮忙，他受伤了，撑不了多久了。”
闻见喝声，只见岸边人群中挤出两个举着长刀的男人，是那赤心与另一无名之人。
少年被四下包围，他捂着伤口，脸色苍白，但对他们却毫无惧怕之色。
沉寂了片刻，他道：“我早该料到你们会有今日之举，枉我师父这一生，竟守护了你们这群虎狼之辈。”
少年一袭随风飘舞的雪白道袍，眉目清秀而又冷郁，浑身散发着凛凛威气，与那刀光人群相比，仿佛是属于两个世界。
青悔道：“我岸月族人一生最痛恨的便是外界人士，当年我心存仁慈留你一命，可你却是为了长老之首的位子，得了位子不说，你作为亲选的守莲人却还妖言惑众，违背民愿，我们便留你不得。”
少年拂袖道：“此乃师父临终所托，我只是随了他老人家的愿罢了，如今，我也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你们若不信我，这长老之位拿去便罢！不过……”
少年目光一转，落在青悔手中的玉石上，伸手冷冷道：“不过，这玉石是我随身之物，请还于我。”
见此动作，青悔将握住玉石的手藏于身后，举出银刀，笑道：“你小子莫不是被打糊涂了，这玉石乃我岸月国请莲之物，怎么就成了你的随身之物？”
少年道：“我所言并非虚假，此石乃我祖辈重要之物，从小便随于我，虽能助其请莲，但绝非属于你们；将此还与我，便即刻离开。”
“哈哈……痴人说梦，你走便罢！这玉石得留下。”
青悔翻身落下，将此收入袖中；几人握紧长刀，寻着进攻方向。
“那恕我得罪了。”
见此动作，少年面色一冷，瞬间运转掌中之气，整个身体间白光乍现，青悔四人被这强大的气流逼回了岸上。
众人只觉着失聪耳鸣，眼前一黑，少年仰头发出一声惨烈的嘶吼，短暂性失明之后，再抬眼，只见莲池上方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一条舞天盘旋的白龙。
余千晨惊呆了。
众人也吓呆了，拔腿而逃，一边逃一边叫：“妖怪啊！救命……”
“是妖……是妖……救命……”岸上的人见此场景，几乎快要吓尿，在他们眼中莲池里的是神明是仙人，而这少年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身形，便成了妖。
青悔拿着玉石还未来得及离开岸边，被横扫而过的龙尾缠住，其余三人见此也顾不得什么位子玉石了，丢下长刀，纷纷逃回了城堡。
少年道：“请把玉石还与我。”
青悔看着逃走的人群，挣脱不成，骂道：“呸，鼠辈。”
少年又重复了一遍：“请把玉石还与我。”
青悔怒道：“我早该猜到你小子是一只妖，迷惑住了老爷子，好生歹毒，你潜伏于我岸月这么多年，究竟是何目的？”
少年：“我承认我是妖，可妖也分为很多种，而你们人类却只有两种；善与恶，你属于后者，我今日化身为形并无心伤人，你将玉石还与我便罢。”
青悔不语，目中尽显杀意，沉思了一会儿，道：“还与你也行，不过就要看你接不接得住了。”
说着他伸手从袖中拖出玉石举在跟前，手指一松，玉石直直向着池面落去。
见此动作，白龙收形一松，龙头朝下回旋而接，方到池面之上便又化回了原先翩翩公子模样，玉石顺势落入他手掌间，霎时仿佛与他气脉相接，他周身环于光芒之间。
此时脱身的青悔却抓准了机会，当少年周身光芒正浓之时，他迎风趁后而上，只听一声低吼。
一把银色利刃从少年心口刺穿，这一幕始料未及，少年低眸，血滴顺着刀尖落入池中，他无力收回，青悔在他身后放声大笑：“哈哈哈，愚蠢至极。”
他一把抽回匕首，轻松夺过玉石，少年从半空缓缓坠落，落在池莲之间，血滴渗透了他的衣襟，同时也染红了池水。
而莲池里的莲朵在遇血之后居然一瞬间迅速萎败，化为了枯叶。
“师父……”
少年喃喃，痴痴望着慢慢变黑变浑的池水，眼角淌下一滴眼泪，不过转眼间，整座莲池便成了一潭死水。
沉寂片刻，少年的身体被凭空送回了岸边，青悔未来的及回头，便见手中的玉石瞬间在他眼皮底下化为了灰烬，“怎么回事？”
再转头，身后的莲池已经开始在沉啸中翻涌不止，潮水涌起，犹如巨龙苏醒。
掀起数层高浪，浪盖过了枯萎的莲叶，盖过了池中的露顶凉台，一瞬间所有的建筑化为乌有。
不多时，黑浪浪过岸边，扑向青悔，扑向城堡，犹如噬火，这个国度付之一炬，但唯独留下了少年。
余千晨之闻见一阵响彻天地的惨叫声，此后，他眼前已经是黑暗一片，不知不觉中感觉身体在移动，四下变得寒冷无比，隐隐还有哭声回荡于耳畔；那哭声他很熟悉，是从黄泉忘川河底传出来的。
思黜之间，他眼前一亮，发现身处花海中央，自己竟是又换了地方，不远处是一座华丽的小宅子，宅子周围种满了鲜红艳丽的曼殊沙华，他回到了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