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梦中梦（四）
黑白无常二人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的将他打量了一番，才道：“暂且先进去吧！鬼狱逃出的游鬼众多，待我二人回去清点清点。”
那鬼差听了，也不再言语，收回眼前交叉相挡的刀斧，道：“动作快点，磨磨唧唧的！”
余千晨跟在无常二人的身后，踏入关门，门后便是那条火红的黄泉路，这条路的长度他可是见识过的，为了中途不出什么岔子，他一直远远的跟在队伍身后，尽量装出一副什么也不懂的傻子模样。
但即便如此，那黑白无常二人还是对他颇为关照，领了一段路后，便又回退回来等着他，虽嘴上没有言语，但余千晨隐约觉着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不一般，要么是认出了他，要么是真把他当傻子了。
几经波折，一行人总算是行了路程的一半，无常二人也并未上前询问过什么，他估摸着他们之前那番动作可能也真的只是为了多照顾一下傻子吧！如此也好，他便不用胆战心惊了。
到快临近桥头时，余千晨忽然被一个声音惊扰回神。
“嘿，小子，你好啊！”
那声音似在远处，又似在耳边，神秘的紧；他慌忙抬头观望，四下无人，也并非是无常。
他松了口气，看向前方，快到了，过了那奈何桥便可以进入鬼都，想着心中流出一丝喜悦，走完这一道，以后不来了。
“下一次，定让良穆住在阳界，免得我次次来寻他……”
他不自觉的仰起头，这阴界的天空可不比阳界的那么晴朗，要不是因为良穆在此，他估计一辈子也就只来这儿一次了。
思考之际，周围又传来了方才那轻飘飘的声音：“嘿，小子，黄泉投胎路寂寞又漫长，没什么可去的，要不你留下来陪我吧！”
余千晨心头一惊，问道：“何人？”
转头再瞧四下，并无人影；“难道是幻听了？”
他摇了摇脑袋继续走，前方队伍已经在分道上奈何桥了，他踏快脚步，想快些跟上去，但走了几步腿却忽然抬不起来了，极像是被人捆住了一般，耳畔响起声音：“小子，留下来陪我吧！我一个人好孤单……”
“你是谁？”
只闻得见声音，看见不到人，好生诡异，也幸得是在黄泉路上，他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被我选中了。”
余千晨站在原处动弹不得，只得张口询问：“你要做什么？”
转眼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拉扯他的身体，他感觉脚又能动了，但是身子却似着了魔一般顺着牵引一步一步向悬崖边上移去。
很快便被拽进了路边的花丛中，再往前，底下便是一望无际的忘川河面了，落下去必死无疑，他挣扎道：“你到底是谁？放开我，放开我……”
眼下，余千晨才明白，这黄泉并不完全如他想象中的那么安全。
上一次或许也只是因为良穆在他身边，所以才躲过了那些东西，这一回，他孤身一人，又毫无法力武器在手，真是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羊羔子。
“小子，来吧！我这里可比阳界好玩多了。”
那玩意儿讲话的同时，已经将余千晨的半个身子快要拽出路外了。
他心中暗骂道：“你他妈又没去过阳界，怎知阳界不好玩！”思着，他使尽吃奶的力气，往回一拽，踩的那片红花稀烂如泥。
或许是无常二人见他迟迟没有跟上去，转头朝这边望了一眼，他急忙拉上面纱，喊道：“无常大人，这里。”
两人见此情形匆匆赶来；而那股力量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牵扯的力道又重了许多，一时之间余千晨再僵持不住，整个人向外悬空扑去，眼看着快要跌入了血蒙蒙的河中。
“啊！！”
喊声未尽，只见那无常二人举戟飞身一跃，跃到了河面与路面之间；而余千晨这一落，竟直接落到了两人的怀抱之中。
晕头转向间，他还来不及感叹这无常的好时，整个身体便被丢倒在了硬邦邦的桥面之上，正是忘川河上高度最高的那座石桥。
白无常道：“我道你怎么会是个哑巴？原来是装的！”
他身形一落落在低桥之上，那些个过桥的鬼魂已有多数被拉扯下水，他一边处理，一边道：“快些去投胎吧！这河里邪物太多，留在此处不安全。”
这厢好言相劝，余千晨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来不及报救命之恩，起身跃过桥身，向对岸直奔而去，边跑便道：“无常大人，谢谢了。”
对方并没答话，待到桥对岸，再也瞧不见低桥的情形，余千晨心中虽感激不尽，但也不敢多作停留。
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当面道谢，如今他只想快些过了那孟婆庄，去寻那条深渊之路。
经过了那处熟悉的宅子，今日的孟婆庄倒是格外的热闹，庄前站满了前往投胎的鬼魂。
余千晨从它们背后一混而过，瞧见了庄内正在分发汤水的孟婆，居然是一位身形佝偻，发丝银白的老婆婆，与那日所见的简直判若两人。
他收回视线，按照上一次行走的路线去寻左边那条小道，可却怎么也寻不到了。
“奇了个怪！”
跟前除了那条前往投胎的的大路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岔口，甚至还都长满了花朵。
“不是吧，这么背？”
他伸腿拂过花丛，距上一次来也没过多长时间，这曼殊沙华生长的再快也不可能将整条路给遮没了。
一时间，他感觉不太妙了，找不到那条路就去不了鬼都。前行行不了，后退退不了；岂不是无路可走了。
在原地站了半晌，余千晨才抬腿踏入花海，暗道，今日无论如何也得过了这黄泉；前方没路便只有去寻路了，他凭着记忆穿过花海，很快便到了尽头。眼前还是那片白雾，脚下依然是万丈深渊。
余千晨仰头闭上眼睛，默默道：“良穆，为了你，我魂也出了，鬼门关也闯了，你若没事，可得请我喝酒。”
说完，他抬脚一踩，这一踩，心中一沉；睁眼，脚下已是空空如也，这一次，却是踩了个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