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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迷之色鬼(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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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白无常乃地府阎罗殿的鬼司,无常白专为生人接引魂魄、无常黑专门缉拿恶人魂魄,也称得上是阴间的大官。

    突然出现在此地,余千晨一阵奇怪,莫非刚才……砚浓?

    “不是吧?”

    这二人是良穆召唤出来的?

    黑白无常只专为阎罗殿办事,一般生人是瞧不见的,更别说是随时召唤他们出来了。就算是同行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大本事,他到底是何方人物?

    余千晨当即便否定了良穆同行这个身份。

    黑白无常上下打量了一番那跪在地上的恶鬼,道:“陈氏阿子,你出逃一月有余,现可伏法?”

    “我……我,知错……了。”恶鬼语气生硬,但认错倒是挺快。

    余千晨收神,问道:“这鬼是从地府逃出来的?”难怪还拥有前世的记忆。

    “不错,他本是十八层监狱里的受刑者。”

    “本已刑满即可投胎,但是他却趁观望乡台的时机逃出了地府。”

    “都刑满释、放了,还出逃?”时月惊叹。

    “那二位大人可知他的死因,还有……”

    余千晨环顾四周道:“还有他与此户人家可有什么瓜葛?”

    白无常微微低头,看向他道:“自然是知道的。”

    余千晨:“那可否与我们讲讲?”

    “可以。”

    白无常转身,细细道来:“他名叫陈阿子,前世也算是个吃兵饷的人物,可恨的是他本该热洒沙场的本事却用来做了恶……”

    陈阿子前世家境贫穷,年少参军,但却有情与大户人家的鸢儿姑娘私定终身,也算得到老天抬爱。

    当年,一纸征兵,半句誓言,两人分离。

    她承诺等他解甲归田,便与他成亲。

    可是天意弄人……

    她并没有等他,陈阿子垂头,瞧定地面。

    恍惚间,只忆起那年。他父母双亡为谋求生,进入富贵人家府邸,做了一个卑微的下人。

    大老爷们手脚粗笨竟成事不足,遭尽人凌、辱。

    只有她,人美善良菩萨心肠,一双妙眼犹如半池春水,深深摄走人心,却不嫌他。

    往后,他便伺候在她身边,冷了替她添衣,热了为她摇扇,小姐爱上家仆,何其美哉。

    只不过,下人妄慕小姐,何等罪大恶极。

    木杖赐刑,逐出家门。他心窝不甘,眼里只有她,无奈家境自卑,连迎娶她的礼都置办不齐。

    巧中之巧,城中下来了征兵,凡参军者打完仗返乡时便有五十两钱银。

    礼钱算有着落了!陈阿子毅然,揭了告示,参了军。

    出发前夜,他们偷偷相会,他同她讲,待我回来娶你。

    她应允。

    ——

    可当陈阿子再回乡时,已是八年之后,因沙场上被斩断一条手臂,没扬名于世,也没功过在身。徒步万水千山,唯一驱使他走回来的念头,便是那个约定。

    月下再相会,她有点老态,曾经美若明珠的双眸,也黯然失色。

    他疑惑,她怎么变了。

    望着着她微微隆起下腹,原是已嫁为人、妻。他赴的约,此刻好像是个笑话。

    “是她先弃我……”

    陈阿子泣不成声,却突然不结巴了:“尔于沙场八年,从未瞧过别的女人一眼。为了早日回来娶她,南征北战立军功,甚断了一臂,可她却为何弃我……”

    是她先背叛了诺言,做了别人的妻,生了别人的子,与别人共枕多年,成了一个陌生的妇人。

    如今她看他的眼神里,没有惊喜,只有恐惧,惊怖。

    陈阿子的爱就在那一刻刻变成了恨,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陌生人,一个杀她全家的杀人犯。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什么心肝,挖出来看看是黑色的还是红色的。

    一夜之间,他屠尽了她一家十四口,用的便是曾经在战场杀敌的大刀。鲜血四溅,手段残忍,后还泄不了心头之恨,又放火烧宅,甚至连她腹中未出生的婴儿都不曾放过。

    后来呢?

    后来,他颠沛逃离了一世,但最终难逃一死。

    白无常叹了一声。

    陈阿子害人终害己,惩罚终究是逃不掉的,生前犯罪,死后还孽,世人皆是如此,无一例外。

    “鸢儿一家死于非命,去到冥府告了他的状,他入不了轮回,被判下了无边炼狱,每日受尽烈火焚烧,以此赎他犯下的罪孽。”

    余千晨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瞧他形似火烧鬼。”

    无常二人笑笑:“这位姑娘……额,这位公子好眼力。”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场之人都为之一叹,鸢儿姑娘前世死的凄惨,今生却还要受这般屈辱,世道不公。

    不过还好陈阿子此次回来,已经是痛改前非,洗却杀意,并没有伤害她。

    见这了一面,也算是了了前世的恩怨罪孽。

    良穆道:“那此行带它回去可有拟好刑罚?”

    白无常:“回殿……回公子。”

    “如今既已明了,他实为出逃,我相信陆判大人一定会秉公执法的。”

    “那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十八层地狱,余千晨不是第一次听说,那地既是关押罪大恶极之鬼的,肯定戒卫森严,又怎得简简单单就让他逃出去?

    所以更加好奇,问道:“这第十八层地狱里面关押的人还有活路吗,还能投胎?”

    他以往在书中也读到过这十八层地狱的,那地乃是阴界最惨、最黑暗的地方。

    万年不见天日,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被关入进去的恶鬼,相互之间经常撕杀争夺领地,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比这更叫人闻风丧胆的还属炼狱之刑,那是所有被关进去的生魂或者恶鬼都将受到的一种刑罚。

    链刑,以玄铁制作而成的手臂粗大的铁链,刑用之前会丢置于忘川河底浸泡吸收怨气,待浸泡完成之后用于惩罚的刑器。

    弱的鬼可能一鞭就灰飞烟灭,而那些能受得住不死的,却是要永远受其鞭打。就算全身被抽烂,四肢被抽断,也不会停下,因为那里的鬼本就罪该万死,就算了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们感到惋惜。

    “也不完全没有活路。”砚浓插话。

    “比如呢?”

    黑无常道:“有悔改之意,表现良好,对人间地府有贡献,且罪孽不是太深重有回转之地者。”

    “哦!”如此这样也还算人性,余千晨明了,目光又重新回到陈阿子身上。

    “那他呢?”

    白无常:“他犯下的罪已经收到了该有的惩罚,十四口无辜受害者也转生投了好胎,自己也算悔改,本是可以放行转世的。”

    “你本已罪大恶极,为何还要逃回来害人?”余千晨一点也不同情他。

    陈阿子低头:“我自知有罪,无颜见她,这是最后一面了。”

    余千晨愤愤不平:“有罪所以不配。”

    “带走吧!”

    余千晨话语中的冷漠,没人在意,唯独良穆眼中神情落的复杂。

    “那事情既已解决,我二人也不便多待,得尽快拿他回去听后发落。”

    黑白无常拿出铁夹子走到跟前为其扣上。

    “几位,告辞。”

    “嗯。”良穆点头。

    余千晨目光随着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看至院子,一晃眼功夫,得见一道白雾,三鬼便消失不见了。

    折腾了一晚上,此时天边已经吐白。

    余千晨本打算睡个回笼觉,但已在别人府上叨扰多时,如今事已办妥,陈鸢除了受了些惊吓外也并无大碍,他无理由再多留,面对感激不尽的陈十安夫妇,他没什么可交代的,拖着疲乏的身子与良穆一行人除了陈府。

    上了街头,时月问道:“少主,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关吗?”

    回关?

    事情办完,余千晨的正经脾气一下子不复存在,耷拉着脑袋左右不如意,陈安县距余城关起码的行上一日路程,这几日他夜夜忙着抓鬼,几晚都没睡过安稳觉,此时起程回关只怕是会要了他的小命。

    “要不先找个酒馆歇息歇息吧!我实在不行了。”

    一来为了感谢良穆的帮助,二来,眼下他光是想着床都能倒地睡死过去,更别说立马回去了。

    他有气无力道:“良穆,你们觉得如何?”

    二人点头。

    经过简单商量,一行四人便在城内随便寻了一家酒馆,想先填饱肚子再作打算。

    “客官,几位啊!”

    余千晨道:“四位,小二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给我拿几坛过来,另外再炒几个好菜。”

    “好嘞,客官您们先请坐一会儿,酒菜很快就来。”小二屁颠屁颠跑开。

    坐下之后余千晨便开始了神游仙游的瞌睡大比赛,撑着、靠着,倒着;虽困,但却因姿势不佳而睡不沉。

    “看见没,刚进来的那几位……”

    这时,旁桌传来私语。

    路人乙:“谁?”

    “你后面桌上那几位,认识吗?”

    路人乙转头瞧了瞧这四人桌道:“他们,怎么了?”

    路人甲道:“鬼道传人啊!余城关的余千晨,你没见过吗?”

    “鬼道传人?”顿时,桌上另外两人也都转头朝这边瞧过来,脸上稍显八卦。

    路人丙端起酒杯对一旁人悄悄说道:“我听说过,不就是那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余家公子吗?”

    路人甲道:“是啊,就是那位道法浅薄不精,事事都要仰仗他老爹的……”

    路人乙打断话满脸疑惑:“鬼道一派不是自称人间第一正派吗?怎么这是……”

    “是正派不假,但是你们有所不知啊!历代鬼道大师、鬼道传人都是天资聪颖,道法精湛之选,可就这一位啊!我之前在余城关待过一段时间,所以有所了解,他简直是连半个都称不上啊!道法不行不说还经常闯祸。”

    路人甲继续道:“这不,陈县长闺女的事听说没?余大师安排他来,抓鬼抓了好几次都没抓住。”

    “少主……”

    时月实在听不下去了,准备拿起剑去与他们理论,但却被制止了。

    “少主,他们说话实在太难听了。”

    余千晨拉住时月的胳膊肘,睡意全无,道:“坐下,随他们讲去,这种话我又不是一次两次听见了。”

    什么头脑简单,道法浅薄,他从小听到大,耳朵都磨起茧子了。不过也确实,他本就道法不行,要是被人称鬼道大师四字还得心生愧疚;如此也罢,嘴长人身上,随他们说去。

    时月拗不过,气冲冲的坐下,捂起了耳朵。

    只听那旁又道:“没抓住?不是听说解决了吗,就在今早。”

    路人甲:“解决是解决了,他这不是请了人吗?”

    “请人?他自己不就是鬼道的吗?还能请谁?”

    为首那人噘嘴瞅了瞅良穆,脸显掐媚:“诺,那位,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好像法术还很高强,只用一招便制服了那恶鬼。”

    路人丙道:“这么厉害?是哪派的?”

    路人甲:“不清楚,但是道法确实比那位余千晨高太多。”

    “如此说来,他有没有可能……”

    那桌人低头围作一团,窃窃私语一番笑开了。并没听清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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