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高远动念上九峰
见胡杰山不说话,李志立用一种试探的口吻说:“老胡啊,还是听我一句劝,该低头处且低头,趁现在帐上还可以动用点资金,我们去运作运作,疏通疏通关系,贪官不就是要钱吗?他姜奎发可以给一百万,我们就给两百万,难道还怕姜奎发不成?”
胡杰山听李志立又开始老调重弹,有一些不耐烦了:“怎么又来了,几十年了,汉河什么时候拿钱买过路?老李你也不想一想,我们可以拿两百万,那别人拿三百万呢?如此下去,还搞什么企业啊,不是人人都成姜奎发了?”
李志立不再说话了,作为搭档了几十年的合伙人和老朋友,他深知胡杰山的为人,胡杰山读书不多,但从小眼睛里就容不得沙子,最见不得恃强凌弱,更不会趋炎附势,自尊心超强,为此吃亏不少。
读初中时,姜奎发因为身形瘦小,嘴巴子又不饶人,有一次被几个其他班的男生围起来推来搡去,极尽侮辱,姜奎发不停求饶可就是脱不了身。那围住姜奎发的几个人在学校经常欺负同学,动不动就动手打人,是校园有名的霸凌。
胡杰山闻讯赶来与他们论理,几个人马上放了姜奎发转而对付胡杰山,见胡杰山说话强硬,出手就打,胡杰山毫不畏惧,只身一人与那三四个人打斗,最后被几个人打倒在地也决不求饶,依然拼命反抗搏斗,幸好老师及时赶来才制止住这一场恶斗。
胡杰山作为汉河集团的掌舵人,汉河自然带有胡杰山强烈的个人色彩,胡杰山不愿意也不善于、当然更不屑于与那些手中握有实权的贪官们在酒桌上称兄道弟,在背地里送钱送色。汉河按照自己的生存逻辑稳稳当当地走过了几十年,企业稳步发展。
汉河能发展到这一步连胡杰山本人有时也会感到吃惊,在别人看来,民营企业做大与官方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所涉及到的领域绕不开官方的批准、管理和协调。而有联系就可能有官商勾连,就有钱权交易,否则企业难于做大。这是华国普遍存在的现实,自然也就成为所有人的思维逻辑。
但汉河就偏偏不是这样,正因为如此,汉河的每一步都比别人走得艰难,都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也不可避免地失去很多机会。经营也就格外认真和守法,生怕别人来找岔子。
几十年来,胡杰山和李志立亲眼看着很多民营企业在处理政商关系的问题上栽了跟头,企业出问题的同时,往往伴随着一批官员的落马,或者一个身居要职的官员由于自身的荣辱沉浮决定了某些企业兴衰,“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这在华国来说是一个特色,也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顽疾,从古至今,往复循环。看到这些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实,胡杰山更坚定了自己的理念,企业发展不走捷径图快,但求问心无愧走稳。
在李志立的印象中,汉河除了一般的业务往来和人情应酬之外,还真的是干干净净地走到了今天。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汉河长大了,该来的还是来了,胡杰山千般小心,万般谨慎,就是没有料到汉河之祸是因为汉河之大,家业大了,你不招鬼,鬼自己会找上门,汉河怕是难逃一劫啊,想到此,李志立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胡可凡的电话响了,正是是高远打来的,挂了电话后,胡可凡对父亲说:
“是我的同学高远,他今天下午五点到西京。”
说完,有些迟疑地看着胡杰山,胡杰山说:“既然来了,就应该好好接待,是我们请人家来的啊,这几天你就陪他到处走走,明天我们一起吃个饭。不过汉河的事暂时不要告诉他,看看情况再说。”
胡可凡点点头,其实在一个多月前,某些部门就隔三岔五地来公司找麻烦,姜奎发也向法院提起诉讼。公司就颇有些山雨欲来的味道了,但胡可凡知道事情真相,身正不怕影子斜嘛,所以根本没有往心里去,依然信心满满,极力邀请高远到西京来,没想到一个月后,汉河集团事态发展竟如此出人意料,胡可凡觉得很尴尬,觉得很对不起高远。
胡可凡在机场接到高远,一阵寒暄之后,在到西京的路上胡可凡说:“今天你累了,吃过饭后我送你到酒店,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我爸请你吃饭。”
一路上,尽管胡可凡极力遮掩自己的情绪,强装欢笑,但高远其实在见到胡可凡的第一眼就看出他的气色很不好,但刚刚见面也不好说什么,到西京城区两人找了一个饭店坐下后,高远问:“可凡,是不是公司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憋在心里。”
胡可凡想了想说:“公司最近是出了点事,文化公司的事可能要往后推一推了,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世界上想不到的荒唐事太多了,人要想做点事情真难啊。”
“什么荒唐事啊,严重吗,我可以做些什么吗?可凡,我们是老同学了,可要对我说实话啊。”高远真诚地说。
胡可凡欲言又止,只是含含糊糊的回答:“其实也没什么,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要再问了,这些天我好好陪你在西京玩玩。”
沉默了一会,胡可凡有些自责的说道:“高远,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把公司的事想得太简单了,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高远听到这话正色说道:“可凡,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真正的朋友不仅是共辉煌,更重要的是共患难啊!如果什么时候公司需要我做点什么,只要是在理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即便是有什么艰难险阻,也一定在所不辞。”
胡可凡感激的点点头,眼睛有些湿润,紧紧的握了握高远的手说道:“什么都别说了,今天不是时候,改日我俩不醉不休。”
第二天,胡可凡早早地开车来到酒店,高远说:“什么地方我都不想去,这个时候,也不想耽误你的时间,听说西京附近的九峰山很有名啊,我就想去看看,公司有事情,你父亲也一定有很多事要处理,吃饭就免了,改天我专门去看胡叔叔,你看如何?”
胡可凡说:“好哇,九峰山的确是南山省的一方宝地,号称是华国的龙脉所在,佛家和道家都把九峰山当作修行圣地。全国各地每年来旅游的人不少,这山里啊还有很多修道的人,我去过几次,也想去探寻探寻,倒没有遇到过什么世外高人,大部分也就是做做样子,自命清高而已。”
高远说:“你说的是,当今这个情形,就是出了家的僧人,也有做做样子的,甚至把僧人的装束、庄严的寺庙当着敛财的工具,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些人的存在并不能否认确实有真正的高僧大德同样在这个世界上度化众生啊。就拿你刚才说到的九峰山来说,大部分修道者的确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但他们图什么呢?”
胡可凡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图名了,可以得到一个世外高人的雅名嘛。”
高远说道:“我看不尽然,古时候有人隐居山野,是为了沽名钓誉,曲线求官,你听说过终南捷径这个典故吧,就发生在你们南山省。可现在时代不同了,隐居修道者无非就图个清净而已,虽然参差不齐,修为各异,但也无可厚非,总比那些在世上欺世盗名,欺蒙百姓的所谓专家学者们强。况且,真正的世外高人你见不到,即便是见到了,他们也与普通人无异,所以你也不知道啊。”
高远本来想对胡可凡说说自己在云栖山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胡可凡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几年不见,你高远的见识境界又上了一个层次。”
胡可凡说的不是恭维话,他对高远一直心怀钦佩,想到文化公司的计划很可能胎死腹中,失去与高远这位挚友共事的机会,不由得心中一声叹息。
高远说:“九峰山离西京也有近两百公里吧,我们还是早些出发吧。”
半小时以后,汽车驶出了西京城,天变得有些阴沉,天边出现了一条淡黄色的云带,郊外的冷风吹过,令人感到一阵阵寒意。胡可凡见高远的衣服有些单薄,便问:
“冷吗?衣服是不是带上了?我怀疑今天山里面可能会下雪。”
高远回答说:“衣服带了,在旅行袋里呢,不过现在还不觉得冷。”
高远这才意识到从下飞机到现在,自己还没加过衣服呢,西京气温可是比南昆低十几度啊。他自己也觉得纳闷,连西京人都穿上厚厚的羽绒服了,怎么自己就不觉得冷呢?身体从内到外感觉到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循环不止。高远不由想到云栖山的奇迹,这莫非又是云栖山禅坐给自己带来的神奇变化?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欣喜。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了九峰山,如胡可凡所料,头上竟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雪花。他们找到一个停车场,背好行装,随着游玩的人流进入了九峰山。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在一个岔路口,高远说:“我看这条路十分幽静,我们不如就走这条路,何必随大流呢。”
胡可凡点头同意,于是两人便沿着这一条很少人走的小路走进了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