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寻白羽不知该怎么安慰林暗。方才碰到他的手指尖是那么冰凉。
他肯定很难过吧。亲生父母竟然这样对待他。
这种时候最好的安慰是什么都不要说。他把林暗的座椅调成休息模式，再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轻声说：“你先休息会儿。”
林暗狼狈的时候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尤其是寻白羽。他拉起衣服盖住了脸，把自己当成一只鸵鸟。
寻白羽轻轻摸了下他露在衣服外的头顶，以示安慰。启动车子开出了庄园。
不知是身体太虚弱，还是因为有一个会护着自己的人在身边让人心安，林暗迷迷糊糊睡着了。
车缓缓停在了公寓楼下。彼时夕阳西下，光晕犹如金纱笼罩在林暗的身上，像久违的温暖怀抱。
他醒了，眉头紧蹙，抬手去遮光时，已经有人先一步替他挡去了刺目的光。
寻白羽的声音仿佛轻风拂来：“醒了？”
林暗嗯了声，声音透着初醒时的微哑：“这是哪里？”
“我家楼下。”
“怎么不叫醒我。”林暗慢悠悠地坐起来，怀里还抱着寻白羽的外套。
“因为我也困了，懒得动，所以没有叫醒你。”寻白羽抻了下腰，“饿了没？一起去吃晚饭吧。”
这种事情原本是不需要和他说的。偏偏寻白羽处事进退有度，总能恰到好处地抚慰他的伤痛。
很绅士，也很容易让人误解。
“其实不用管我的。”林暗低声说。
“嗯？”
寻白羽没听清，因为林暗的声音实在太轻了。他自然而然就联想到是饿久了没力气，加上心情不好，才拒绝出去吃饭。
“不想出去吃？那好吧，回家做饭去。”寻白羽下了车，绕到右边来扶林暗。
林暗虽然没有强悍的力量，却也不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娇花。他摆摆手，不让寻白羽扶。
“还是扶着吧，我怕你低血糖头晕。”
“不会的。”
“扶着。”
“……”
拗不过，林暗刚把手搭到寻白羽的小臂上准备推开他，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哟！这不是小寻吗？”
一听嗓门就知道是隔壁的热心大妈，寻白羽笑着应答：“是我。刘大妈遛弯呢。”
刘大妈生着富贵相，圆圆的脸，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即便是这样，她依然一副我早已看穿了一切的表情，呵呵道：“小寻，这姑娘是谁啊？”
“这姑娘”表情一僵，连忙抽回自己的手，下了车，挺直腰板站在寻白羽身边，力证自己的性别。
然而，刘大妈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眼神不好，瞅了瞅并不比寻白羽矮多少的林暗，撇撇嘴：“呵——现在的假小子长得跟男人似的。”
假小子真男人的林暗：“……”
寻白羽憋着笑，用气音告诉林暗：“大妈一米开外眼里全是马赛克，你别跟她计较。”
原来是个老花眼，差点误会对方敌视自己。
他道：“那我先上去了。”
“一起。”寻白羽终归是不放心林暗一个人，转头跟刘大妈说，“刘大妈，我们回家做饭了。”
“你们？”刘大妈抓取关键词比搜索还精准，“诶小寻，你跟这姑娘同居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啊？”
这话问的，他俩谁听了都上火。
寻白羽依然好脾气的解释：“没有的事。”
“我都看到你们牵手了。”刘大妈不依不饶，还搬出自己的证据，“还有这车，停你们家车库大半个月了，你说你没有跟她同居？”
见过无理取闹的人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
林暗皱了皱眉正欲开口说什么，寻白羽忽然抬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说：“哎呀，刘大妈真是好眼力，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对！我们是同居了。”
“你——”
刘大妈没想到他还能这么坦然地说出口，气不打一处来：“小寻啊，你怎么这样啊？你不是说不打算……”
“刘大妈！”寻白羽突然打断她，“我们还没吃饭呢，赶着回家做饭，回聊。”
说着，他用力揽紧林暗的肩膀进了楼道。
一离开刘大妈的视线范围，寻白羽马上松了手，歉意道：“刚才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林暗总觉得刘大妈对自己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还是问了，“你刚刚是拿我挡桃花么？”
“呃……”寻白羽不让刘大妈说出口，是突然间冒出来的想法。只是没能逃过林暗敏锐的洞察力。
他干笑着默认了：“不愧是执行官，洞察力惊人。”
“不比那位刘大妈，精准扫除障碍的能力，令人佩服。”林暗往右道靠了些，与寻白羽拉开了距离。
寻白羽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他打开门，抢先进屋给林暗拿拖鞋，态度像极了犯错后积极哄老婆的老公。
林暗有一瞬的恍惚，在对方的注视下换好鞋，悠然进了屋。
当他坐下来，背靠沙发，手捧着水杯看寻白羽在厨房忙活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迟迟不敢提是了为什么。
他贪恋温暖。
寻白羽无意中回头，就看到望着自己出神的林暗。他笑了笑，继续翻炒锅里的青菜。
两个菜一个汤很快出了锅，他正准备端去餐桌上，林暗进来，从他手里接过盘子：“我来。”
“好。”寻白羽拿了碗筷，跟在他身后。
两人分工合作，寻白羽舀汤，林暗盛饭。
香喷喷的饭菜，搭配男人帅气的面容，似有增加食欲的功效。
罢工了一整天的胃终于发出好饿的信号。林暗拿起筷子准备扒饭，手边却塞过来一碗汤。
寻白羽道：“先喝碗汤暖胃，再吃饭。”
对于寻白羽的要求他几乎十有九应。自然也不舍得拒绝对方的好意。
他喝完了汤，也吃完了整碗饭。停下筷子的时候，才发现寻白羽在看自己。
林暗抬手去摸自己的脸：“是有饭粒么？”
寻白羽的视线从林暗光洁的脸滑落至微微发红的唇上。他拇指轻轻摩挲下对方的唇角：“嗯，有的。”
“真有啊？”林暗信以为真，目光追逐寻白羽擦饭粒的手指，像个好奇心强烈的孩子。
做贼心虚的某人手指飞快卷上湿巾一抹：“吃饱了么？”
“嗯。”
“难受么？”
“不难受。”
“那就好。我去刷碗了。”寻白羽打个岔的功夫，已经成功转移了林暗的注意力。
等他坐下来，才想起自己忘了问寻白羽。
算了，还是下次再说吧。
下半个月的时候，林暗的工作越来越繁重，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
新令推行之初，很多工作进展不顺利。作为推行人，林暗首当其冲，亲自带领工作人员处理难题。有时候碰到复杂的案例，能磨一整天。
好几次，林暗焦灼到嘴唇干裂起皮，即使寻白羽把水递过来了，他也没有时间喝上一口。
那时，寻白羽就会想，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林暗。
连轴转到月底，林暗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哪怕寻白羽把炖锅搬来办公室，一刻不停地煨汤给他喝，也没见他长一两肉。
心疼却帮不上忙，寻白羽把心里的苦恼当作工作日志记录下来。
直到第二个月中，林暗说可以休息一阵子了。寻白羽忙不迭装起炖锅，立马把林暗拖回了家。
当晚，林暗洗完澡，头发吹到一半歪到沙发上睡着了。
寻白羽早料到会这样，轻轻地抽走他手里的风筒，小声唤他：“林暗，别在这里睡。”
林暗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他顺着对方力道往下滑，直到身体躺平以后，再次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闻到一股特别香的味道，紧接着肚子非常给面子的咕咕叫个不停。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四下里漆黑一片，身下触感柔软舒适。他有些茫然，半天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看清了这是他的房间。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对，他什么时候回房间的？
他记得……
刚想到寻白羽，就听到他的脚步声。
“还没醒么？”寻白羽嘀咕道。
房里没有开灯，遮光窗帘严丝合缝地挡住了所有光源。林暗怕吓到他，重重地翻个身，提醒对方，他马上就醒了。
果然，寻白羽听到动静，摸到床边，先将床头灯光调到最弱，然后才打开。
林暗立即抬手盖住了眼睛。
寻白羽站在旁边帮他挡了一会儿光，估摸着他的眼睛应该适应了亮度，才按了开窗帘的键。
“你睡两天了，快起来吃饭。”
睡了两天？
他可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深过。
林暗往被子里缩，只露出双眼睛眨了眨，表示知道了。
寻白羽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出去带上了门。
本以为寻白羽是出于礼貌才把门关上，方便他换衣服，结果——
掀开被子后，林暗蓦地瞪大眼睛。
没记错的话，他睡着之前应该好像是穿着自己的睡衣，可为什么身上这套不是？
难道是寻白羽趁他睡着了换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暗设想不出什么情况下自己需要换睡衣，但他坚信寻白羽有他的理由。
于是他开口问了。
寻白羽十分坦诚：“对，换过了。你突然出了很多汗，我担心你感冒，所以把湿透的衣服换下来了。”
见林暗的眼神有些微妙，他立即补充一句：“当然，只是换了睡衣。”
“原来是这样，谢谢了。”林暗淡然自若从寻白羽身边走过，进浴室之后，关上门，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