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相见(二)
“您两位咖啡好了，请拿好。”服务员很热情，接过咖啡，杨梦璋回之以轻笑。
咖啡很暖，相遇很奇妙。此时此刻她想和那个有底线的杨梦璋对话，请原谅她还是继续做一个鸵鸟，做一个懦夫，做一个掩耳盗铃的人。自己要的答案，终有机会，下次再去探究。
任平生看到杨梦璋的笑，有种白云苍狗的感觉。面前的杨梦璋，已经褪去她十九岁时候的青涩和稚嫩。现在的她，淡定而随意，好像什么事情都都可以轻松处之。那他的感情呢，他沉甸甸的、深藏在无人倾听角落里的感情呢，她也已经举重若轻地，弃之如履么？
任平生摩挲着咖啡杯，想着她电话里那个叫jimmy的孩子，想着她熟稔的提起陈实的语气，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每一个他想开口的话题，都像锋利的刀，凌迟着他的神经和血肉。
是他自己，绝情地提出了分手；也是他，因为可笑的一文不值的自尊心，伤害了她；是他的无数次的犹豫和考量，将他们的关系推到悬崖。
他们已经不再有交集，她的人生也略过他奔向另一条坦途，他还在期待着什么？
尽管过去几年他一直麻痹着自己，杨梦璋只是出去求学了，倦鸟终会归林，她那么爱他，她怎么可能舍得放弃他。但此时此刻，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她。这让他感到绝望，就连右手指上的戒指，都在嘲弄着他的痴心妄想。
“你现在出差很频繁么？”杨梦璋喝了一口咖啡，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表情管理，轻声询问。
“嗯，还好。”
相比于才接手集团的前几年，任平生真的觉得今年他的出差频率已经降低了。
五年前的风雨如晦还历历在目，那是任家近几十年摔得最惨痛的一次。他临危受命，开拓是其次，最重要的首先要实现守业。
尽管从小跟着爷爷，在会议与战略布局中长大；也小打小闹在集团基层和关键岗位实习历练过。但彼时的宁海集团，外部环境风霜刀剑、草木皆兵；内部即使有任笑海的全力背书，也是浑水一滩。
他需要付出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去与外部上下游和权力机关扯皮；与公司元老做权利更替的角逐；去代表集团发出一些足以震动行业的声音。
随着位置的变化，他需要考虑的不再是一款产品的好坏，一个分公司是否盈利。他需要满足股东的利益，扩大行业的蛋糕，还要承担企业的社会的责任。
那时任平生每天都把自己驱赶的像个陀螺，经常睡不到两三个小时就失眠，也学会了抽烟压抑情绪。混沌和清醒间，他总会想起杨梦璋。
她是一个很有精神内核的人，不仅体现在她自己的专注度上，只要与她待在一起就会发现，她还有很强的感染力。她每次都打直球，认准了大道，就会摒弃沿途的小径和鲜花。
任平生明确了自己的大道，那么接下来，直线往下走就是。
现在的超级集团，成熟的管理层中多是专业的职业经理人。依托于时代飞速发展的大运势，还有个人魄力，任平生主持实操的一场漂亮的并购案，集团逐年上扬的年收曲线，让他成功稳住了宁海的局势，实现了对集团的把控。
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些成绩而懈怠，毕竟爱情会跑到国外去不回来，工作可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云城那边新兴业务，我们会在那边投放更多的资源。作为高层去到现场，给与子公司更多的关注和信心。”怕杨梦璋觉得他的回答敷衍，任平生补充说道。
“很厉害。”
杨梦璋没有吝惜，她前倾身体，迎着他的眼睛，真诚地夸赞。这是一个表达亲近和认可的肢体语言。任平生有多优秀，她比任何人都有清晰的认知。况且他才二十七岁，在别的二代还在读书；在酒会夜场盘旋起舞；在走马斗鹰、逞凶斗狠的时候，他已经成长成为一个能够成熟地担负起一个超级集团，延续他家庭传承责任的男人。
任平生和杨梦璋视线交缠着，他的眼型很漂亮，是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他的眼神还是一如从前，专注中带着坚定，像专门来勾她的招子。不能再看了不能再看了，再看就要生扑上去了。杨梦璋觉得自己要败下阵来，赶紧举起咖啡抿了一口。
“谢谢，你也很棒，从来都是。”
这是任平生一直想对杨梦璋讲的话，现在终于说出了口。他有一种坦然，又觉得孤勇。认真地夸奖她，坦诚地表露自己的心，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以前总是一直逗她，从来没有去做。
“以后打算一直留在g国么？”
“有可能吧，还没确定。”
嗯？这个回答很不杨梦璋。她对未来的计划性和执行力，他是深切体会到的，像这样状似无意的说出不确定三个字的杨梦璋，他很陌生。
“其实国内现在科研的支持力度也很大，我研究的方向更偏向于实用性……”
聊到了她的专业，杨梦璋就一秒钟切换到了那种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状态。任平生想，如果说杨梦璋不搞科研，转行去做产品的话，她一定是一个优秀的产品经理。
任平生是一个很好地听众，关键他还很会提问。杨梦璋说了些概况，他就能敏锐地提取一些可以转化成商业量产的想法，这让杨梦璋肾上腺素飚升，颇有点欲罢不能。
直到任平生手机声音响起，是他的特助打来的电话，该登机了。
杨梦璋也该起飞了，她仰头将咖啡一饮而尽，然后起身。
“加个微信吧。”任平生掏出手机。
“嗯，好。”
想起从前他可是第三次见面才和她交换了电话号码。那时的任平生有多温吞，就显得今天的任平生有点，迫切的主动。人总是会变的，杨梦璋心想。
“那下次再见。”
“再见。”
杨梦璋推起行李箱，大步向前。她知道任平生在背后看着她，也知道此刻说着再见也只是礼貌的寒暄。至少，今天，请让她保持一丝幻想，一丝还被任平生爱着的幻想，其他的，明天再说吧。
任平生站在原地，目送着杨梦璋清瘦的背影离去，消失在飞往深城登机口的转角。
上一次分手杨梦璋飞去g国的时候他没有出现。这一次，他深切的感受离别，这么多年他靠着等待杨梦璋归来而紧绷的弦，断了，那是希望破灭的痛彻心扉。
他的爱人，杨梦璋。
可能。
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