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嫁
“不去铁铺？”姬芜一愣，随后笑道：“那可不成，以后轮椅的保养维护，都是要去铁铺的。”
褚岁寒抿唇不说话。
姬芜总觉得褚岁寒怪怪的，她想了又想，似有所悟道：“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铁匠？”
褚岁寒身子一僵，抬首笑道：“怎么会？我与那铁匠素昧平生，怎会讨厌他呢？”
“也是。”姬芜觉得褚岁寒说的很有道理。
方才在铁铺内，那汉子和褚岁寒都没说上几句话。
无论怎么想，姬芜都想不到褚岁寒讨厌铁铺汉子都原因。
不过，细细想来，褚岁寒也快十四了。
按照这个年纪，褚岁寒说不定是……青春期？
姬芜顿时恍然大悟。
青春期，对于青少年而言，不仅仅是身体，心理也会逐渐成熟。
孩子会拥有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与看法，三观开始建立。
这对于褚岁寒的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时期。
虽然褚岁寒现在看起来心理很健康，但就万一稍有不慎，褚岁寒就歪成书里那个大反派了！
姬芜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等褚岁寒吃完肉包子后，忽然道：“褚岁寒，你想不想念书？”
“……念书？”褚岁寒愣了下。
他不太明白姬芜为什么忽然提这个。
“明年开春，私塾会收新生，你要念书吗？”姬芜认真道，“若是你想去，那我便送你去。”
“可是学费……”褚岁寒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停于枝头的蝶。
他抬眼眸，眸光微微闪烁：“姐姐，学费很贵。”
“学费姐姐给攒，这个你不用担心。”姬芜道，“只要你想，那我们就去念。”
她原本就有让褚岁寒念书的打算，趁此机会，刚好提出来。
让褚岁寒念书，一是有助于褚岁寒形成正确的三观，不至于像书里那么变态；二是书中褚岁寒认祖归宗后，因为文化程度低于假世子褚轻寒，当时被侯府里的人议论排挤许久。
而书中的褚岁寒被嘲笑后，只做了一件事儿。
他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读完了府中典籍，跟上了男主褚轻寒的进度。
不知道书中当褚岁寒挑灯夜战时，残肢会不会疼？
褚岁寒身子那么差，有没有人让他多吃饭？
明明褚岁寒才是真世子，可偏偏被褚轻寒那个假世子雀占鸠巢，被血亲排挤嘲笑。
姬芜想起褚岁寒苍白瘦弱的模样，心里就发痛。
她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少年的发。
发丝顺滑，摸上去手感极佳。
褚岁寒被姬芜摸的眯起眼，在阳光下像只慵懒的猫。
他默了很久都没说话。
姬芜理解褚岁寒的沉默。
毕竟古代没有残疾人学校，即使褚岁寒坐上轮椅，但在同学的眼中也是一个异类。
普通人而言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对褚岁寒而言，却需要额外的勇气去面对。
姬芜收回抚摸的手，却被少年抓住了手腕。
“姐姐……”
少年再次抬起头，眼眶已是微微泛红。
他粉色的唇花瓣般颤抖，眼角也染上了艳丽的一抹红。
“怎、怎么了？”姬芜手忙脚乱的蹲下身，安慰少年道：“你若是不想去，那就别去了……”
骤然间，她被小少年一把抱住。
姬芜呆住了。
——这是褚岁寒第一次抱她。
少年的怀抱透着淡淡的药香，夹杂着极为清新的味道。
体温透过衣衫传递，与姬芜的温度融为一体。
小少年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上，痒酥酥的，没有成年人男女之间的情/欲，只有家人间的淡淡温馨与安宁。
姬芜踌躇了一下，用手轻拍着少年的后背。
“好像胖了些。”姬芜努力活跃着气氛。
“还不是姐姐养胖的。”褚岁寒发出一声轻笑。
他的眸色渐深，像黑夜里的海。
平静的海水折射着月光，表面上风平浪静、波光粼粼，可背地里却暗潮汹涌。
这就是家人吗？
温暖甜蜜，就像枝头熟透的果实。
美好的像让人一把摘下，永永远远的独自珍藏在怀中。
褚岁寒抱着姬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改变主意了。
从前他害怕姬芜能左右自己的情绪，但现在他想明白了。
——只要永远和姬芜在一起就好了。
只要姬芜不离开他，永远只做他一个人的家人……
那么，他担心的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轮椅的首款只需要交一半，所以姬芜手上还剩了二两银子。
姬芜又折回去买了一些书本和文具。
一扭头，姬芜看见褚岁寒正注视着一本画册。
反正已经买了许多，所以姬芜干脆将画册也买了下来。
天色渐渐暗了，二人回去的路上看见有卖鸡崽的，姬芜寻思着快过年了，正好养大了当年夜饭。
姬芜一挥手，又买了十只。
隔壁猪头邻居走亲戚不在。
姬芜这次回家不用避着人，直接让拉货的牛车停在家门口。
只是刚一下车，姬芜就看见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身材壮实却衣衫单薄，此刻正搓着手站在房檐下，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但是在看见姬芜的那一瞬，那人的背瞬间挺了起来。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到现在才回来？！”那人气势汹汹，一下子趾高气昂了起来：“还不快给我开门！”
正是原主那不争气的弟弟——姬玉树。
姬玉树的年纪和褚岁寒一般大，却比褚岁寒高壮上许多，结实的像头小牛犊。
姬玉树话音刚落，姬芜感觉到褚岁寒的呼吸一滞。
她还以为褚岁寒是害怕，顿时安抚道：“没事的，他就是我那个不长进的弟弟。”
“……嗯。”褚岁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夜色漆黑，姬玉树这才发现姬芜背着个人。
他小眼睛一眯，顿时不满道：“死丫头，你说谁是不长进的弟弟？”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姬芜一脸无辜，“还是说，你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姬玉树被姬芜说的身上一凉。
“废话少说，快放小爷进去。”姬玉树不满道。
姬芜不喜欢熊孩子，但褚岁寒不能吹风受凉，姬芜也懒得在门口和姬玉树费口舌。
她瞪了姬玉树一眼，打开了院门。
姬芜点亮灯笼。
幽暗的小院一下子亮了起来。
小院因为这几天的整理，变的整洁干净了许多。
小院的围墙用砖石加高了许多，完美隔绝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窥视。
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梨树，这是姬芜从山上直接挖下来的，因为初冬的缘故，黄叶落了满地，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梨树旁是一片小小的菜地，里面种着葱和蒜。
穿过小院，便到了屋前。
屋檐下晾晒着腊肉和香肠，一打开门就可以看见堆着的大米和白面。
姬玉树没忍住，使劲儿咽了口口水。
他转过头，这才发现姬芜和褚岁寒都穿着新衣服。
姬芜穿着红色绣花衣裙，外头套着大红色的夹袄，夹袄边上点缀着白色兔毛。
称的她肤色白皙，容貌越发明艳。
而褚岁寒穿着一套白色印星月图案的衣服，外头也穿着一件浅蓝色带兔毛夹袄。
兔毛将他消瘦的脸庞裹住，显得褚岁寒气质越发纯净。
姬玉树低头看向自己单薄的衣物，顿时心底就不平衡起来。
“你为什么不给我买？”姬玉树嚷嚷道。
“我为什么要给你买？”姬芜不搭理熊孩子。
她放下褚岁寒，搓了搓手便开始煎药。
姬玉树“噔噔噔”的跑到药炉前，气呼呼的道：“明明我才是你亲弟弟，你为什么反而给那个残废买东西？”
他昂着头质问道。
姬芜动作一滞，条件反射的看向褚岁寒。
褚岁寒没什么反应，依旧是淡淡的笑着。
姬芜担心褚岁寒心理受伤，转过头看向姬玉树时，嗓门不禁大了些：“姬玉树，快去给褚岁寒道歉！”
“我就不！”姬玉树的牛脾气也上来了。
他在家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况且姬芜是嫁了人的。
母亲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姬芜才管不着他。
“那你回家去，别在这里待着。”姬芜抿唇。
“……不要。”姬玉树顿时萎了。
他今日不愿意念书，和母亲大吵了一架。
他负气偷跑了出来，因为没地方去，所以兜兜转转的才来了这儿。
本以为姬芜一个寡妇，过的肯定相当艰难。
没想到姬芜过的那么好！
姬玉树顿时疑惑起来。
当初，姬芜的彩礼钱全交给了家里，母亲拿彩礼钱替他报了私塾、买了书本文具。
按理来说，姬芜手上可是一分钱都没有。
怎么如今，姬芜过的这么富足？
姬玉树心中不服气，见姬芜又不理他，顿时就更不开心了。
“死丫头，我这儿有个消息，和你有关。”姬玉树围着姬芜团团转。
“不想听，你赶紧回家去。”姬芜不擅长应付熊孩子，已经开始有点烦了。
她担心自己等会儿生气，直接把姬玉树举起来丢出去。
到时候姬玉树伤胳膊断腿了，她还得被那个重男轻女的姬家给讹上。
姬芜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努力平复烦躁的心情。
“死丫头，这事儿是和你有关的，你不想听？”姬玉树嚷嚷。
“母亲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所以家里的事儿，全都和我没有关系。”姬芜板着脸，开始收拾今日买的东西。
褚岁寒在等着吃药，姬芜怕他无聊，便将今日买的画册递给了他。
姬玉树见姬芜还给褚岁寒买书，顿时就更不平衡了。
他直接嚷道：“母亲担心你一个寡妇过的艰难，所以在老家又给你找了个丈夫，正张罗着让你二嫁呢！”
啪嗒一声。
褚岁寒手中的画册落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姐姐要二嫁？”
他语气轻柔，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
只是那双眸中，却隐隐泛起了肃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