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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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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后不和早不是什么大秘密, 所以,广场上争吵一事并未掀起什么风浪。

    早先霍老将军在的时候,霍家就屡次三番被朝廷针对, 陛下不待见霍家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这里是北幕城,是北境三城之一, 是霍家军的驻扎之地,是霍家的大本营, 那城墙上迎风飘扬的旗帜上还印刻着气势磅礴的“霍”字!

    没有任何人将那日霍长君对待帝王大不敬的名声传出去,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不约而同地站在了霍长君这边, 何副将微微叹气, 大抵这便是陛下一直忌惮霍家的原因吧。

    再好的利刃不听从自己的指挥又有什么价值呢?

    而霍长君也无所畏惧了, 她回家了, 这里是她的故土,是她的家乡,她再不是孤立无援的异乡人, 也不需要再忍受谢行之那些乱七八糟的臭脾气!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如今的她充满了底气和任性,便是天子也别想再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谢行之气得直接捏断了自己手上的扳指,带着人连夜就要离开北幕城。

    身旁的燕七拦着他,出来之前, 李公公交代过, 若是陛下和娘娘又吵架了,叫他劝着陛下些。

    燕七抿了抿唇, 一个向来只躲在幕后以杀人为生的暗卫, 此刻有些认真且为难地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开口劝诫,他回想起李公公劝陛下时的话术然后舔了舔唇, “陛下,娘娘也是一时失言……”

    “失言?她分明就是那么想的!反正我现在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在算计她!那就算计好了!她想死就让她去死,最好是再死远点,别在我跟前碍眼!”谢行之口不择言道。

    燕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谢行之气得更是厉害,叫人收拾东西就要离开。

    他气头上一意孤行,霍长君不给他台阶下,李德让又不在,根本没人敢拦也没人拦得住他。

    当天晚上谢行之就带着人走了。

    别说送人了,霍长君看都没去看一眼。

    她就在自己的帐篷里,对着模糊的铜镜,高高束起长发,然后换上了一身冷

    硬的盔甲。

    门口,有人低声道:“将军,陛下已经离开了。”

    霍长君的指尖微顿,然后继续给自己收拾衣服,只是腹部时不时会有异样的疼痛感,但好在还能忍。

    她收拾好一切之后,拿起了长风剑,然后转身走了出去,掀开门帘,霍长君便看见了何副将站在门口,身上捆着绳索,嘴里塞着棉花。

    她走过去,凝眸看着他,然后取出他口中的棉花,不客气道:“我知道你是他的人。”

    何副将眼睫微颤,不敢吭声。

    霍长君也没再多说,一剑挥断了他身上的绳索,继续道:“好好守着这里。”

    她还说了几句话,便翻身上马,带着一大批人马就离开了。

    何副将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东西,唇瓣紧抿,久久不敢放松。

    夜色含霜,马蹄疾驰,扬尘铺天盖地飞舞,霍长君带着人从北幕赶往了天幕城。

    她杀了禄元多,替父报仇了,可是这还不够,还有禄军山父子,他们都得死。

    她想,若是真的能够大获全胜守下天幕,她一定要去父亲的坟头上柱香,告诉他,天幕守住了,他的国没有亡,他值得所有人的敬仰。

    霍长君赶往天幕城支援的时候,谢行之的车马队伍走了大半个晚上了还没出北幕城。

    燕七骑着马跟着队伍后面保护谢行之,看着与自己并行的士兵,觉得这速度着实有些委屈了。

    可偏偏马车里的那位还浑然不觉。

    “吁——”燕七一拉马,眼见着就到城门口,要出城了,只见前面的马车又停下了。

    这一路上停停走走如此都七八回了。

    便是明月高悬,为他指路都挡不住他这么折腾不走的。

    谢行之坐在马车里,面容烦躁得压制不住情绪。

    他冷声问:“什么时辰了?”

    随从立马回道:“子时三刻了。”

    都子时了?谢行之捏着腰牌,烦躁得恨不得把周围的东西都拆了,他是戌时二刻走的,现在都两个时辰了,她若是骑匹好马,快马加鞭还不可能追不上!更何况,他走时那么大的阵仗,那个蠢女人更不

    可能没看见!

    “霍长君!”他咬牙启齿道。

    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马车侧后方傻愣愣地骑着马的燕七,气得放下了帘子又狠砸了一下车厢壁,这种时候就开始念着李德让的好,要是他在,自己一个眼神他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不是像燕七那个傻子一样立在那儿什么都不干!要不是为了安全着想,他才不会带燕七这个蠢货!

    月色下,一辆马车横在夜路中间,猖狂得很。

    大漠的夜风吹得呼呼作响,马车灯笼都跟着四处摇晃。

    谢行之走也不是,回也不是。

    恰是这时,远处传来马蹄疾驰声。

    谢行之神色一缓,眼底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喜色,他飞快坐好,道:“还不赶紧走!”

    “是!”

    这回马车又启动了,谢行之还催着速度,比方才可要快多了,身旁的士兵都小跑起来,燕七骑着马觉得很满意。

    眼看就到城门口了,身后传来疾呼声,“停下!”

    “停下!”

    谢行之冷嗤一声,当众斥责他?恶意揣测他?还来得这么晚,就这还好意思让他停下,门都没有。

    “快走!”谢行之催促着。

    可到底身后的人骑的是快马,马鞭一挥,快马匆匆而来,几步便越过了马车,横堵在谢行之的车架前。

    身旁的侍卫立即警觉,亮出手中的兵刃,喝道:“何人如此大胆,敢拦主子的座驾!”

    何副将从马上下来,扶了扶自己歪七扭八的帽子,跪地大喘气道:“陛下,卑职何树失礼了,实属有要事进言,还望陛下恕罪!”

    谢行之听见是他的声音,掀开帘子,不快道:“怎么是你?霍长君呢?”他回头往身后看,夜色茫茫一片,街道上除了零星的几盏灯什么都没有,眸底划过一抹暗色。

    何树低头,没敢回答,只是将自己怀中的东西,高高呈上。

    谢行之接过那个东西,捏在手里,眼底掠过一抹弑杀之色。深邃的长眸幽然晦暗,他冷声道:“她让你来的?”

    何树瑟瑟发抖,道:“将军的意思是还望陛下看在她赤诚一

    片的份上,饶她一回。”

    谢行之冷笑一声,“连你也会糊弄我了,你觉得她会说这样的话吗?”

    敢当众不给他面子让他下不来台,这下会说出这么客套官方的话?

    何树一噎,然后咬了咬唇,心一横视死如归仿着霍长君的语气,道:“东西给他,他也不需要再算计了,少给我使绊子,不然我死了,他就等着做亡国之君吧。”

    这话说得……便是何树不学霍长君的语气,脑海中也让人忍不住回想起她那副不客气又嫌弃的模样。

    谢行之捏紧了手里的虎符和霍家军旗,她把这两样东西留下,分明就是告诉他,名与利她都不要,甚至他算计的东西她轻而易举就可以给他,可他要是再敢胡来,插手军中之事,那便是一损俱损,她死他亡国。

    谢行之死死地掐着手里的东西,眼眸猩红,他承认他想要这两件东西,可是……他不让霍长君继续担任主将,并不完全因为此事。

    他问身边的燕七,“她腹中的东西非得剖肠挖肚不可?”

    燕七垂眸,“军医说若是取出来方可治本,若是不取……好生休养着,还能有三五年。”

    谢行之扶着马车的手直接把车框都扣下一块木头。

    “若是要取,最迟什么时候必须取出来?”

    “越早越好,迟则生变,最好是三个月内。”

    谢行之红了眼,“让楚家加快造兵刃,一个月后我要看到新的兵刃送到天幕。”

    “是!”

    她想赢,想靠自己赢,那他就成全她。

    霍长君,你最好是三个月就给我回来。

    不然……不然……

    而另一边,霍长君带着大队人马一路飞奔。

    自古以来,兵贵神速。

    她杀了禄元多,又守下了北幕城,眼下粮食问题又解决了,短时间内,北幕难以被攻下。

    北幕危机已解,那剩下的便是人人觊觎的天幕城了。

    眼下便是合力反攻的最好时机。

    她早已预料到,在那里,她会遇上禄军山,那个和她父亲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这一次,她是冲着他的项上人头来的。

    策马疾驰,腹部的疼痛越来越明显,面色也越来越苍白,可霍长君却仿若无事。

    疾驰了一整夜,天光微明之时,他们才赶到天幕城。

    而那里,战火刚歇。

    林晨绍一脸青灰的靠坐在人群里,拿出腰间的水壶想喝口水,可是倒了好几下都没有,他“哐啷”一声扔掉水壶,想闭上眼睛,可眼前却像是出现了幻影一样。

    “霍长君……”他唇瓣干得起皮,声音微弱。

    霍长君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壶给他喂水。

    他惊得爬起来,水呛到了嗓子眼里,咳了好几下才道:“真的是你!你赢了?!”

    霍长君点点头,林晨绍听见这惊天的大喜事,惊得直接晕了过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禄军山那老不死的,竟是打车轮战,让他们白天黑夜都不得好眠,这几日熬下来,除去他最初的出现打了禄军山个措手不及,后面简直就是被他压着打,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他醒来的时候,霍长君喂他吃东西,听着着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也听霍长君说了很多。

    到最后,他问了一句,“你想逼走他我明白,可你为何非要用这么偏激的手段?若是他当场便要赐死你,那你不是功亏一篑?”毕竟,他是帝王,如何能容忍别人这般落自己的面子。

    霍长君只是笑了笑,“那更好,反正……”她摸着自己的腹部,反正也没多少日子了。早死了,还不用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血流成河的景象。

    谢行之以为瞒她瞒得严实,却不知她昏迷的时候早就听见了军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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