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讨要
“来,先把衣服脱了,洗个澡出来再说。”
姜爷爷和秋华奶奶在家里等着的这大半天也没闲着,楼上早就烧好了一大锅热水,这大概是一家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任阮穿戴出去的所有东西都会经过酒精和高温双重消毒,之后才会进行清洗。
其实不止于此,家里吃喝用度,凡是入口的都会经过高温消毒。
任阮一扫墙角垒着的柴堆,已经不多了,看来不久之后他们还要再次出门,去搜集足够的干柴。
脱下的衣帽毫无意外,全部都被任阮的汗水浸透了,任阮抹了一把痒痒的脖子,一手的水渍。
“那我先去洗澡了。”
外穿的衣帽鞋裤全都部留在一楼客厅里,这些要消毒清洗之后才可以拿去其他的地方收起来。
老人家都坚信病从口入,这是为了避免上边可能携带的不干净的东西,沾染到其他。
夜幕降临,今天姜家的晚饭要比以往迟了许多,二楼的客厅点上了一支蜡烛,昏黄的烛光一半落在白墙上,随不时有人夹菜带起的微风影绰摇曳。
“你说那个戴眼镜的,这个我有点映象。”秋华奶奶半举着筷子努力回忆。
时间过去太久了,加上那天她主要是去买棉花,注意力全都在棉花上,能记住一个外貌特征比较明显的四眼已是不易。
“戴眼镜的一直坐在车厢旁边,一直在抽烟,我以为他是个记账的,但又没拿着纸笔,就多看了两眼。”
“其他倒是没怎么注意,他们当时人挺多的。”
任阮夹了块南瓜慢慢咬着,神情若有所思。
“听赖子叔的口气,咱们村子里除了零散几户一直呆在家里的,其余的,应该都集中在活动中心了。”
二赖子没有说具体有多少人,但任阮从他说的话里猜测,男女老少几十号人应该不止,而男人,多数还是进哥车队里的。
“领头的有叫我跟他们一起出去,我没答应。”
任阮又将在三婶婶家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嗷嗷嚎成怂包二傻子那一段被他含糊过去了。
无他,任阮觉得这事儿做的时候他可以不要脸,但再描述一遍便是大可不必,他也是要点面子的。
这一点任阮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日久天长,没有父母庇佑,势单力薄的生活早就教会了他什么叫做服软低头。
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同龄的孩子逮着一个人欺负,越是掐尖冒头正面反抗,施暴者越是不肯放过,非得打断脊骨折光尖刺才算完。
双方要是锣对锣鼓对鼓硬碰硬起来,任阮冷眼看着,必定被欺负的小孩要挨打,一次挨打不算完,以后必定见一次打一次。
告家长?别天真了,家长要是管事的,谁能养出这么些流氓混账出来。
脸上挂不住的把自己孩子拎回去一顿好打,没脸没皮的连吭都不吭一声。
然后告状的孩子就更惨了,明面上的欺凌被转移到暗处,没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任阮也不知道,只看着那些个受害者,要么摇身一变成为施暴者,要么眼神日渐空洞黯淡,彻底失去反抗意志。
所以小小的任阮就自己咂摸,村子里那些全须全尾的,要么家中父母兄弟护着,要么就是不起眼,乏味到叫施暴者提不起一丝兴趣。
先天条件缺失,那就后天找补,惹不起就躲,躲不过就演,对硬骨头感兴趣?那行,那我就是怂包软骨头。会反抗的揍腻了想尝尝软骨头的鲜?那不好意思了,这软骨头带刺扎手。
凭借这一招见人说鬼话见鬼说人话,任阮虽然是清水村家境最薄弱的,但却一路平安长大顺利升学。
回头再看当年那些人,前者有的已经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而后者,大都在最好的年纪离开了课堂,结伴去了外地谋生,一年难得回家一次。
姜爷爷原本还好奇,任阮看着不像是能在家窝得住的,怎么会拒绝如此大好机会,他在房子里瞧得真切,领头那两个下手干净利落自带一股狠劲儿,和这么些汉子结伴,怎么都比自己一个单打独斗来的有保障。
不过听任阮说完,姜爷爷又了悟了,这些人绝对不止是搜寻粮食物资,他们的行为并不纯粹。
而在这种混乱时候,稍不留神命都会玩完,他当然不可能在原本就起雾的天气里,走一条自己完全不熟悉的道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翻车了呢。
“既然这样,那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别在出去了。”
“就是就是,这柿子你也摘回来了,就别再想着往外跑了,你是不知道,我和你姜爷爷,在楼上看你在房顶上跳来跳去,魂都要吓飞出来了,太危险了。”
秋华奶奶就差举手赞同姜爷爷了,连连点头应和。
其实任阮一出门她就后悔了,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呢?该骂他一顿,再不济揍一顿松松皮,孩子就不能惯着,一惯就容易出毛病。
可再多的长吁短叹也是无济于事,还好人平安回来了,否则她能后悔死。
一说起柿子,任阮便觉得嘴里的饭菜不香了,愤愤不平塞一口饭大力咀嚼。
他给进哥分柿子的时候,心都在滴血,简直比剜肉还疼。
每一个都是他辛辛苦苦摘的,大部分连它们在树上什么位置他都还记得,就这么白白送给别人了。
任阮不止一次懊恼,自己怎么没能再跑快一点,这样便完全用不着去三婶婶家了,也就不会碰见雁过拔毛的进哥,他的史丹利也依旧肥肥胖胖鼓鼓囊囊,哪像现在这样,任阮都不忍心回想自己还剩下多少。
辛辛苦苦一整天,确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柿子没多少,泡几个吃脆柿,剩下的明天做柿饼子吧,”任阮神色恹恹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满腹郁猝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能不能晒一坛子出来。”
他装满编织袋的时候还在呵呵傻笑,想着这么多,晒柿饼子装个两坛应该不成问题,现在……
晒柿饼讲究天时,清水今年秋天雨水不多,入秋第一场雨之后便再没下过雨,天晴干燥,非常适合晒柿子饼。
那半袋柿子削皮上楼顶晾晒后,任阮每天都搬个小板凳到簸箕旁边坐一段时间,倒不是馋到如此地步。
晒过一段时间的柿子已经不像刚摘回来那个时候,那样硬邦邦的,它们的表面因为水分流失,开始呈现缩水后的细纹,捏起来也有了软度,这个时候便需要人工时常去捏一捏。
任阮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他还是挺喜欢这项工作的。
因为发软的柿子捏起来像是小时候玩的沙包,小小个,内里又比沙包绵软,捏一捏非常解压。
当然,往天台上一坐也不全是为了捏柿子。
任阮一手抓着一个柿子,手指机械张合着,连用力太大捏爆了一个也没注意。
他正伸长了脖子往对面看,那是文化活动中心的方向,当然,有楼房挡着,任阮是看不见文化活动中心的。
从这里只能影影绰绰看到有散的差不多了的烟气,还是断断续续的。
文化活动中心在做饭了,但这也不是任阮瞪大双眼死盯着的原因。
他在蹲进哥一行人。
文化活动中心人口数众多,那天进哥带回去的粮食根本吃不了几顿,那么他们势必还会出来,或者是去临近住宅的菜地里薅菜,或者是跟那天一样,洗劫人去楼空的房子。
他想看看,进哥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是在外活动的。
这几天他已经看到有三拨儿不同的面孔了,一拨儿从房子空隙间的大马路上一闪而过,估摸是进了哪家的房子里,这一拨儿跑得太快没看清面容,但任阮看到了衣服,有一个的穿着打扮和身高体型,都有点像进哥。
另外两拨儿都去了菜地,那片菜地离交错的房屋有些远,所以任阮能看到他们在活动。
他想辨别有没有认识的面孔,但距离实在太远,加上为了躲避闻声而至的丧尸,那些人不得不加紧逃命,往往是下手如电,唰唰薅上两把塞进腰间的编织袋里就跑路,目的意图非常明确,就是要菜和命,从不与丧尸多做纠缠。
“任阮?任阮!”
?
谁叫他?
任阮一脸懵地左看右看,他没看到文化活动中心今天有人出来啊?
“这里,这里!后头!”
“诶呀,我,你长寿哥!”
任阮疑惑起身,走到小阁楼的窗户边站定,对面三楼卸掉玻璃的窗户边,任长寿正拼命朝他挥手。
“怎么了长寿哥?叫我有什么事吗?”
见任长寿脸上并无焦急之色,任阮提起的心放下来一半,刚刚听任长寿那么卖命叫他,他还以为是玲芳嫂子出什么事情了。
不过看任长寿那个嬉皮笑脸的模样,要说的事应该和玲芳嫂子无关。
“嘿嘿嘿。”任长寿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期期艾艾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长寿哥,有什么事情你只说就是,能帮的我一定帮。”任阮暗自了然,他这副模样,大概是又要什么东西了。
这些天两家也时常说说话,主要是任阮和秋华奶奶偶尔会跟他打听打听玲芳嫂子的情况,再然后就是秋华奶奶会跟他说一些照顾孕妇的方法。
其实这些都是背地里秋华奶奶跟姜爷爷问的,问完再倒口说给任长寿听,他也听得认真,所以任阮对他的脸色也比以前好上不少。
可能为人父后真的成熟了吧,任阮心想。
“这个……任阮啊,我看到你那儿,”任长寿指了指对面,“好像晒了些柿饼子。”
“嘿嘿,能不能给我一两斤,你玲芳嫂子天天吃干的,好久没有补充什么……对,是需要补充维c,嘿嘿,嘴角都起泡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