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浓稠的汤汁带着散播全屋的中草药味，在苦涩中弥漫着有一种馥郁的异香。
兔妈先给男孩盛了碗粥，温柔的说：“不能空腹喝药，先吃点粥垫垫。”
端到桌上的只是简单的米粥，冒着热气。男孩没说话，小小的手扒在桌子上，轻轻嗅着粥的味道。白兔坐在他身旁，全程看着男孩。他拿起勺子，没过多久碗中的粥就空底了。
“你怎么吃这么急，我又不跟你抢。”白兔歪着头，看到他吃到身上一粒米，粘在她最爱的睡衣上。她也不生气，只是咧嘴笑，“果然是弟弟，我吃饭就不会弄到身上了。”她拿着自己的擦嘴布，给男孩擦擦衣服，又擦擦嘴。
男孩一动不动的坐着，在白兔眼里，他是在做一个乖乖的弟弟。
“你很奇怪。”男孩开口，无情绪的奶音罕见的带上一丝色彩。“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发光？”他疑惑的抬起手，在白兔眼角停下。
“亮晶晶的，和别的人不一样。”
白兔嘿嘿着挠了挠头，“可能是我的眼睛颜色比较浅。”
男孩摇摇头，似乎并不认同，还想说什么时，兔爸已经端来了药。像砂锅一样的碗，似乎还在冒泡，用厚厚的毛巾包裹才能端。白兔吓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瞅了一眼，黑污污的满满一碗，像童话书里女巫的毒药，碗口比白兔的脸还大。
白兔担忧的看向男孩，刚要开口安慰，男孩却又出乎她的意料。他在她爸爸刚抽走毛巾时，便上了手，双手抚住碗身，紧紧贴着那烫的吓人的碗。
兔爸正在向兔妈邀功，眼见着男孩小手挨上去，忙开口：“很烫啊”
他话没说完，白兔先一步，直接拉开了男孩的手。
“你是傻子吗？烫的东西不能碰啊，你”白兔很生气，却没接着说后面的话——你爸爸妈妈没教过你吗？
是啊，陈与冽的处境是不一样的，她是比他要幸福的孩子。
白兔思索着改口，声音也低下来，“你不怕痛吗？”
“痛？”四岁的陈与冽表情空白，冷漠的腔调有种人工智能的呆滞感，“那是什么？”
白兔像个大人一样，拉着他被烫的通红的手，拒绝了爸妈的帮忙，站在板凳上给陈与冽用冷水冲洗。她认真的察看，确认手心的这双手没什么大碍后，松了口气。
不知道痛这件事，就像白兔很小的时候一样，会不明所以碰很烫的东西。但是所有的小孩，在碰到时，就会因为烫而弹开，哭泣。陈与冽没有。
“手心刚刚有没有觉得很麻，想要甩开手上的东西？”
陈与冽点头。
白兔问：“那为什么不放开？”
“我不想。”陈与冽看着那碗汤汁，“很温暖。”
“笨蛋，那是烫！温暖不是那样的！”白兔拉着他刚刚被冷水冲的冰凉的手，踹进自己的衣兜，“这才是温暖。”
“温暖是刚刚好的暖意，不会烫手，也不会冷大概就像吃了大白兔奶糖一样，甜甜的，会觉得很舒服。”
“暖为什么和糖联系在一起？”
“不是普通的糖，它可是大白兔奶糖！没发现吗？和我名字一样，都是会让人快乐的存在！”白兔激动的抬高声音，婴儿肥的脸在笑容的作用下鼓鼓的，像塞了两团棉花，柔嫩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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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与冽药喝到一半的时候，就扭头看了眼白兔。白兔一脸期待，手指捏着一块白色物体，貌似就是她口中的白兔奶糖，那因为期待而一闪一闪的眼睛，快比灯光明亮了。
碗里还剩一半药，陈与冽又低头喝了。喝的面不改色，白兔从期待变的疑惑，妈妈不是说这药特别苦吗？苦就一定会要求吃她的奶糖，不会像刚刚那样直接无视她的话。
白兔瞪大了眼睛，碗里马上只剩一堆渣了，陈与冽已经坐正，还是没什么表情。她疑惑的看着那些药渣，抿了一下残留的液体。
“呸呸呸！”
刚到舌尖，白兔就苦的脸扭成窝瓜，“这也太苦了吧，你怎么喝下去的。”
陈与冽冷漠的开口，“什么是唔”
他的嘴里被硬塞进了一个东西，是白兔手里一直拿着的糖。
陈与冽机械地嚼起来。
白兔的眼睛仿佛在问“怎么样怎么样”了，雀跃欢喜，像陈与冽见过的那些不为他停留的小鸟，只顾着自己歌唱叽叽喳喳。
就是这一瞬间，那些原本怎样都无所谓的感觉，被赶走了。
白兔看到，陈与冽的眼睛明亮了起来，哪怕只有一点点。她看到了从冰冷无感的裂缝中，穿透出的一丝意外，一丝惊喜。
“欧耶！”白兔觉得赢了，白兔奶糖赢了！“我就说吧，大白兔奶糖和我一样，是会让人快乐的存在。”
她跑着要去找爸爸妈妈，向他们说奶糖的功劳，顺便不忘将手里的糖纸留下，放在呆愣在原地的陈与冽手上。
“先帮我拿好，我要攒起来的，可别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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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迹可循的，一开始就是能看见的，白兔觉得自己太笨了，她只当陈与冽的天性如此，却没想到那些外界环境和经历对他的影响。
她不应该很懂吗？为什么没有想到啊！
那些改变人性格的事情，她不应该更敏感一些吗？
白兔不敢再追溯，太多了，在第一次正式见面前。她默默观察陈与冽的时候，那些周围的人和事情，都已经变质了。
陈与冽妈妈走了，爸爸对他漠不关心，家里请的阿姨克扣他的生活费，接送他的司机不把他当人看。
就在他最需要人关爱的年纪。刚刚记事，在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给他当头一棒，扒开他的双眼，告诉他，这就是世界。
没什么值得憧憬的。
美好的东西他甚至不知道美好的东西存在，或者说，所有的美好在他的观念里，也都是一样的黑暗和无趣。
陈与冽曾无限接近死亡，现在也仍处在危险位置，就在她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他在拼命的与什么做着斗争。
这和她脱不了关系，一个不知道光明为何物的人，是不会渴望光明的。她自作聪明的伸以援手，让本来没有愿望的他，明白了什么是事与愿违。偏偏她因为私心动摇，做出承诺，又摧毁承诺。
白兔盯着手机喘了口气，艾萨克现在发的消息，信息量也太大。她刚消化完陈与冽自杀过的消息，艾萨克又告诉她——
还有第二次。
“全部，都告诉我吧。”那些没有陪伴在陈与冽身边的日子，是怎样的？
—
深夜，微信。
【姜迤，我真错的离谱。】
【你都错的离谱了，那我肯定没对几道。】
【我不是说卷纸。】
【知道你说的陈与冽，我就开个玩笑，你缓缓。说吧，怎么啦？】
【陈与冽走的时候，我把他揣测的很不像话。刚开始以为他是看不上我要和我保持距离，后来觉得他是和爸爸和好了就觉得我没用了】
【所以呢宝，真相是什么？】
【他根本没和他爸和好，更没有看不上我。我揣测他，我还偷偷恨过他】
【宝，他一声不吭就走这点确实值得恨哦，你别被忽悠了。】
【不是啦，这点也怨我其实，换做是我，我也会走】
【我可能是你的假朋友，你以前的事情我啥都不知道。】
【未来慢慢给你讲，你先睡。】
【晚安，我去和卷纸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