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迟迟春不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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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确实像倪云朝说的一样暂时稳住了,宁冉的态度出奇地倔,死活不肯让出地皮。
倪云朝退而求其次,百般阻拦拆除建筑,制造各种意外找茬。
进度就被耽搁了下来。
徐裴自从那天就没有再冒过泡,发的消息也没再回过。
几天后一则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消息横空出世。
春天儿童福利院不会被拆除了,之前的安排全部作废,政府收回了抵押出去的地皮。
宁家破产了。
在春院长得知相关部门的通知喜极而泣的前一天晚上,消失许久的徐裴突然半夜给我发了条消息。
「宁家破产了,项目作废。」
我当时听见提示音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以为是做梦,又睡过去了。
没想到早晨醒来发现这事儿是真的。
整个福利院沉浸在超级欢乐、兴高采烈的氛围内。
我呆愣地捧着手机,半晌没缓过神来。
倪云朝脸上也是诧异的表情:「这也太突然了,宁家公司一直找不到半分破绽,我们家找了他们半个月的茬也没找到把柄
嘶,谁抢在我前头把这事儿干了?」
「主系统主系统主系统主系统」
我疯狂地呼喊主系统,半晌它疲惫的声音才冒出来。
「别喊了,我 cpu 快给干烧了。」
「管他呢管他呢,恶人自有天收!」白奚笑嘻嘻地推我和倪云朝往餐厅走,「我只知道春妈妈今天做了油焖大虾,去晚了可没了!」
我觉得也是,想不通的事情就不琢磨了。
虽然一个势头正好、蒸蒸日上的企业一夜之间突然破产,属实有点儿都市怪谈般地离奇,但是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主系统都自闭了。
晚上的时候我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春迟,我在南湖公园中心建筑楼顶等你,你一个人来。」
是宁冉。
她语气漫不经心地,一点儿看不出来受了破产的打击。
我久久没应声。
她微嘲了一声,尾音上挑:「怎么,你不敢?」
「是没必要,我不太想看见你。」我慢吞吞地回复道。
对面沉寂了很久,宁冉再次开口的时候,甜美的嗓音微微地染上怒火。
「你就真的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
「不想。」
宁冉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班上跟你关系很好的那个女孩子,现在在我手里,你也清楚一个家里破产的大小姐急了能干出什么事来吧?」
她的嗓音带着点儿漂亮的残忍。
握着手机的手骤然发紧:「你想做什么!」
「我受够了,这么多次,我真的受够了。
春迟,带上你的系统现在立刻滚过来!我们之间该有个了断了!!」
挂断电话后,我「拍了拍」主系统,语气平和温柔。
「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女主为什么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青年叹了口气:「我的建议是,你别去。」
「我的建议是你别建议了,狗系统。」
我捡了块称手的铁棍,揣背包里打算出门,刚跨出门口后面传来白奚狐疑的声音。
「你要去哪儿?」
「左转出去散散心。」
我才不想告诉白奚这个「老婆婆」,他就是个大嘴巴。
何况,与系统主角世界规则相关的事情,我也不想牵连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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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登到楼顶的时候,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坐在天台的栏杆上。
宁冉出神地望着长空无际,万籁俱寂。
楼顶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在找那个女孩吗?别找了,我诓你的。」
她背对着我,轻轻地笑了:「我又不是你,我和其他人无冤无仇,我不会对他们怎样。」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那你又和我有什么仇呢?」
「我根本没有招惹过你,给徐裴的情书不是我写的,我都避嫌到这份儿上了,你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没想到宁冉忽然疯狂地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我冷眼看着她笑。
大约是笑够了,她一手捂着肚子,抬起凌厉狭长的美目朝我扫来。—
「都到这份儿上了,你竟然以为我恨你是因为徐裴,因为一个男人?
拜托,我可没在和你玩雌竞这么下三滥的游戏!」
宁冉突然跳下栏杆,站起身直直地向我走来。
将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凑近我的耳边,一字一顿。
「只会抢别人气运的小偷,就是你们这种穿书者的本质吗?」
我瞳孔一瞬间放大。
宁冉审视着我,高傲地:「没有系统和剧本,你们也只不过是令人作呕的废物吧?
我才是天选之女,你们这群只会用不光彩的手段偷东西的臭老鼠!」
她猛地推了我一把,漂亮的眼睛里燃着滔天怒火!
「从第一世开始,你就开始针对、暗害我!那个时候我又何尝得罪过你?
把我锁在教室里放火,你告诉我就因为一个徐裴你要我的命??」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霸凌、针对我的吗?我不过就是第一次主动地反过来攻击你,你就开始不平衡了??」
她指着我声讨和控诉:「你害了我不是一次!是几百次!几百次你听见没!
几百次轮回重演,你用系统抢走盗取本应该是我的荣誉。
甚至有一回你拿着编造的亲子鉴定登堂入室抢走了我的父母!!
春迟你心肠何其歹毒!就这些还不够,还要设计、陷害我,甚至找流氓来欺辱我!你就是要毁了我!彻底地毁了我!!」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宁冉气得身体直发抖:「几百回重演,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恶事,到头来就为了攻略徐裴!
为了攻略一个变态男的,你设计拍下我被混混欺负的照片、写污蔑的帖子满校园传播,你烧过福利院栽赃嫁祸给我,你甚至有一次为了和徐裴共同堕落,做了他杀人的帮凶!!」
「你贱不贱啊,春迟?!!」
我愣了。
女主也是重生的?还重生了几百次??
宁冉骂累了,朝我比了个中指:「可惜啊,你每次那么拼命、努力,我都被你感动了,但是——最后还不是一样死在徐裴手上。」
「真可悲,你这小丑。」
我点了点头:「确实挺傻逼的,不过你有之前的记忆怎么还会次次中招?」
宁冉平静地看着我:「因为我前几百次的记忆,都被系统清零了。」
「这次它们遗漏了我,两年前我想起了几百次的轮回,脑袋都要炸了。」
我咳嗽了一声,暂时打断她:「那个,你有没有想过,【春迟】只是个躯壳,有系统和任务的穿书者是附身到她身上了。
当然第一世绝对是她本人,主系统和我说了,她确实是个恶毒的炮灰。」
咦,这次竟然没有消音吗??
那太好了,我继续说:「而且你想想,为什么会轮回几百次?」
宁冉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废话,因为你们任务失败了。」
「那任务失败了你有想过会怎样吗?很有可能会换下一个穿书者进来重启世界。所以这几百次轮回,【春迟】壳子里的人都是不一样的,包括我。」
她冷哼了一声:「所以那又怎么样?」
宁冉看向我的眼神满是厌恶:「你们这些穿书者我见了几百回,没有区别!
拿着外挂自以为高人一等,把自己当神,拿这个世界里的人命不当回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吼完场面陷入寂静,良久之后我轻声地反驳:「我不是穿书者。」
「宁冉,你又不傻,你现在也觉得疑惑吧,为什么这一次的「春迟」和以往不同?
我确实身边有一个系统,但它什么忙也帮不上,废物一个,只会嚷嚷着让我躲避主角们,谨小慎微地苟活。」
「不可能!那你这次为什么这么能打?
而且还有那个倪家大少爷,一定是你对他用了爱情道具迷惑他为你做事!」
我云淡风轻地包裹住她指指点点的食指,她挣脱不得,对我怒目而视。
「第一,我现在能一个打十个,不是靠系统,完全是我自己牛逼。」
「不信是吧?前些日子把你从我手上救下来的那个人,身手你见识过吧?
他叫白奚,师从道家,跟师父姓白。他师父很厉害,教他的时候也顺便教了我功夫。
你难不成觉得一个比我还炮灰的 npc 也有系统和道具?」
宁冉愣了愣,磕磕巴巴地继续问道:「那、那倪云朝呢?他为什么还活——」
我对她咧了个笑容:「因为两年前是我救的他啊。」
我没有说出倪云朝也重生的事,眼下宁冉似敌非友,而且
她眼里写满错愕:「原来是这样。」
宁冉的嘴角肉眼可见地垂了下去,盛气凌人的气势忽然一路衰退。
原本挺直的后背,一下子松垮下来,微微地驼背。
她苦笑着:「——所以我报复错了人?」
「可我遭受过的痛苦和折磨呢,又要还给谁?!」
「不是,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这么拼命了我家里还是会破产!」
宁冉的眼里骤然爬满惊恐:「一旦破产,徐裴那个恶魔就会再一次过来折磨我——!」
我拍了拍她的肩:「无所谓,我会帮你报警。」
她慢慢地转过身,朝我摆了摆手,语气疲惫:「你走吧。」
我挑了挑眉:「就这么放我走了?」
「就算你不是之前的「春迟」,我也不会跟你道歉的。
当然,我也不需要你的原谅,反正你们的福利院已经安全了。」
我抬腿正要走,忽然响起电话铃声,宁冉接起来「喂」了一声。
我没在意,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身后忽然「扑通」一声!
宁冉双膝跪地,小脸惨白,手机掉下去的时候弹了两下最终倒在地面。
听筒另一头的声音无比焦急:「宁小姐?宁小姐你在听吗?
我们是中心人民医院,我们在你父母的车祸现场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请你尽快来一趟,地址是」
宁冉却像听不到似的自言自语:「又来了,又是车祸避不过去,避不过去。」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啊上天一定要这么折磨我吗??」
她麻木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往天台边缘走去!
我眼神一变,没来得及思索拔腿就冲上去!
在她腿将要踩上栏杆的一刹那,我迅速地从身后抱住她的腰往后退!
「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宁冉死命地挣扎!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啊!我不想活了啊——
一次次地看着父母死在车祸里我快窒息了!」
她突然嚎啕大哭。
「为什么就非得是我呢!我不想当这个女主角!春迟你让你的系统滚出来,让它们把我的爸妈还给我!!」
宁冉哭得撕心裂肺,拼了命地挣脱我,几次三番地往天台的栏杆上撞!
我逐渐地感觉到吃力,这小妞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像头牛一样倔!
一个不注意,她突然挣脱我,大步地向天台边缘跑去!
「宁冉!!!」
电光火石间,一个矫健的高瘦身影一脚踩上栏杆,千钧一发之际抓住落下去的宁冉!
我醒过神来,连忙跑上去帮忙把人拽上来。
白奚提着宁冉的衣领,与她对视,瞳如漆墨,鎏金色如龙般地游过眼底——
「生辰八字。」
「什、什么?」
「你父母还有你的生辰八字,快点。」
见宁冉还是没反应过来,白奚不耐地拧了下眉:「你眉间虽有灰气,但你身上没有死气,也就是说你爸妈可能没死。」
宁冉满脸错愕。
主系统突然出声,快速地报了一串数据,是三个出生日期时间段,我复制、粘贴,报给白奚。
他连问都没问,点了点头,把宁冉直接推我怀里,长腿一跨走到楼顶中央,拿出石笔画了一个巨大的圆。
夜色凉如水,浅浅地在圆中央打坐的人身上兜头浇了一身银色的清辉。
他身前摆着卦签和龟甲,双眼紧闭,抿着唇手指掐诀。
偶尔睁眼用石笔在地面写写画画,这符文我从未见他画过。
倪云朝走上来的时候撞见的就是这副诡异又肃穆的画面。
宁冉被这场面震惊得止住了哭声,大气不敢出,我们仨静静地看白奚就地起卦。
寒风萧瑟,白奚脊背挺拔,岿然不动,几分钟的时间被无限地延长。
许久之后,他睁开了眼。
此后风动。
他站起身,身体略微地摇晃了一下,擦了擦唇角溢出来的红色液体,若无其事地向我们走来。
「天机可窥,命途可断——神明在上,不敢惊扰。」
白奚小声地念叨了些什么听不清的经文,抬起脸的时候,苍白清隽。
「你身上有死劫。」
这是他对宁冉说的第一句话。
她脸色灰败下来。
白奚插着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这次的车祸,你爸妈没事,只是受了些伤。」
「他们会活着从抢救室里出来的,但是会受些病痛的折磨。」
宁冉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冀的光:「真、真的吗?我爸妈还活着?!!」
白奚双手插兜,表情很酷:「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卦。」
我和倪云朝在旁表示赞同,配合地给「白大师」捧场。
「学长,劳烦你把我妹儿送回去,我带这姑娘去一趟医院看看。」
白奚抬眼示意了一下我:「记得帮我把这些东西捎回去。」
我悄悄地抓住他的手臂,紧张地盯着他,小声地问:「刚才的事你听见了多少?」
他微微地抬了抬下巴:「你猜。」
「不过女主角的卦推起来就是要命。
我不敢完全保证这个结果,所以跟她去一趟,有个万一还能阻止她想不开自杀。」
我点了点头,揶揄了他一句:「碰到正事倒是像变了个人,帅多了。」
白奚骄傲地仰起头翘起尾巴,一脸「老子天下最帅」的得意表情喊宁冉走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倪云朝,你其实暗恋的是白奚吧?只要他知会一声你就立马来。」
倪云朝脸色大变:「宝贝这玩笑可不兴开啊!我来还不是因为你」
他苦兮兮地卖了个惨,然后又正色道:「最近可能来的就不及时了,家里出了点事。」
「怎么呢?」
「也没多大的事,就是家里进来个私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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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冉的父母活下来了。
跟医生反复地确认后,宁冉终于放下心来,忍不住喜极而泣。
「白、白大师!太感谢您了!我让司机送您?」
下意识地说完,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现在家里产业负值状况。
白奚朝她挥了下手,转身走了:「不必不必,你别再寻死就行。我可不想第三次再捞你上来一次。」
宁冉有些尴尬地涨红了脸。
见对方走后,安顿好父母,宁冉独自前往廉价旅馆,走至昏巷街边人影幢幢,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她想绕开,却突然被人拦住了脚步。
宁冉抬起头,眼神诧异:「周远?」
严格地来说,并不是周远一人,他身后跟着一堆头发五颜六色的混混青年。
宁冉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周远流里流气的,态度和往常舔狗卑微的样子大相径庭,甚至猥琐地伸出手摸向她胸前!
宁冉尖叫着喊道:「你干什么!」
没承想周远「唰」地变脸,直接扇了她一巴掌:「格老子的,你他妈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公主呢?你现在就只配站街!」
「舔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还有破产任我拿捏的一天,兄弟几个帮我摁住她!」
「不!别过来!再过来我要报警了!」
宁冉往后退,却踩到了双鞋,惊恐地发现后面还有他们的同伙。
周远狞笑着向她扑来,一颗尖锐的石子从旁斜逸而出,重重地砸向他的眼睛!
他惨呼中捂脸的时候,周围几道劲风扫过,一个接一个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周远艰难地睁开眼的时候,一个高挑的白衣青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是、是你?!」周远几乎是立刻认出来这是那天和春迟一伙的人,但他刚开口,对方就一拳朝他捶过来!
宁冉惊魂未定地注视着小混混们连滚带爬地逃走,身旁的白奚掸了掸灰尘,唇角微嘲。
「我说姑娘,我买个炸鸡的工夫,你怎么出现在这儿?」
白奚从摊贩手里接过炸鸡,大大咧咧地掰了一块给宁冉。
宁冉下意识地摆摆手拒绝:「谢谢,不用了我家,我家房子抵押出去了,我暂时住在那个旅馆。」
白奚往那边看了一眼,轻嗤了一声:「你可真会挑地儿,那老板黑,一天收三百,你都能去住三条街外的温馨公寓了,环境也比这儿强。」
宁冉顿觉尴尬,小声地嗫嚅,「我,我不清楚」
白奚没听清,也不太在意,兀自咬了一大口鸡腿,边吃边往回走。
「哎!谁叫我一向比较乐于助人呢,走,我跟你去退费。
小姑娘一向脸皮薄,我脸皮厚,我帮你砍价——不过你打算之后住哪儿?」
宁冉轻轻地摇了摇头,白奚见状暂时放下炸鸡,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来。
他站在路灯下,显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来了一出「仙人指路」。
「姑娘,我给你指条明路——」
宁冉微怔,橘黄色光晕下青年身姿抽长挺拔,如崖下雪松,形轻气轻,仿若仙人之姿,看上去真的很唬人。
「春天儿童福利院,价格优惠,待遇从优,包吃包住,我们还缺义工。」
清隽的眉眼,一派闲云野鹤的慵懒散漫,白奚唇边晕出淡淡的笑意。
宁冉有一瞬失神。
白奚微微地歪头,递给她炸鸡袋子,笑了:「拿着吃吧,看见你偷偷地咽口水了。」
宁冉「噌」地抓紧袋子,脸上微微发热,尴尬得无所适从。
对方却毫不在意地伸了伸懒腰,双手交叉枕在脑后。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生在世不外乎食色性也,饿了就该吃吃呗。
——噢,还没适应身份转变啊,大小姐?」
宁冉愤愤地掰了一块炸鸡:「谁说我适应不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破产了!洗碗、端菜、发传单我都干过!
你当谁是娇气大小姐呢!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后来被恶魔掳去当了玩偶和金丝雀,依旧还是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地养着,但是活得异常窒息。
宁冉不说话了,身旁的人身上带着令人舒心的闲适木质香味,她慢慢地扭头看向白奚。
「白大师我想问你件事。」
「既定的结局,已经上演了百次的命定轨迹,如果前面是令人绝望的死亡结局,我还有要走下去的必要吗?或者说,还有改变的希望吗?」
白奚突然停住,那双看世却并不入世的冷淡眸子,慢慢地看了过来。
此刻万物静止,方圆万里只他一人,仿佛游离于世,超脱于俗世。
半晌后,白奚缓缓地开口,声音如沁凉的泉水缓缓地流淌过心田:「我有个很喜欢的动漫角色,和我师父一样是道士,他说过一句话,完全可以为你解惑。」
「过去无可挽回,未来可以改变。」
「在我们术士的奇门里,世间万物变化虽有规律可循,但本质上是无穷无尽地在变化的。」
白奚眼尾染上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我前些日子给迟迟算过卦,可短短一两周,她的卦象已经产生变化了。」
「我确实难以窥见你们的完整卦象,有未知的强悍力量在阻止我继续窥探,但那又何妨?
你们的未来,始终在你们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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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八辈子都没想到白奚那个坑货竟然把宁冉带回来了。
春院长完全不知道任何情况地热情接待了她,止不住地夸赞这姑娘漂亮。
白奚鬼鬼祟祟地凑到我耳边解释,说倪云朝这个免费义工走了,总得来人补上吧!
我当时就给了他后脑一下:「你身为年纪最大的,为什么这活儿你不干?」
他不干,他支使宁冉干,美其名曰她这是在赎罪。
福利院也没拆成,我真不知道她赎哪门子的罪。
而且听完宁冉的遭遇,我是真的觉得这孩子太惨了,惨的不是遗忘,是记起来几百次轮回的痛苦。
傻逼的是这个世界和该死的系统们,我们都是受害者。
宁冉暂时和我睡在一起,她接受得倒快,也没抱怨环境差。
「系统们和穿书者都是狗东西。」
我点头,我强烈地支持,我说对。
主系统不敢说话。
「你以后躲着点儿徐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点头,我强烈地支持,我说对。
「他就是恶魔,是变态,杀人犯!」
我点头,我强烈地支持,我说对。
宁冉不满地掀开我被子:「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没有啊,我对此表示深深地赞同,根据你的回忆和主系统的叙述,徐裴确实不是东西。」
「不是东西你还给他写情书??」
「这玩意儿当然不是我写的!这不是你——」
我突然反应过什么,愣了:「不是你找枪手写的栽赃给我的啊?」
「本小姐能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儿?我对比过了,就是你的字,你别装了!」
「那偷拍我和沈之烨的照片你怎么解释!」
「哇偶,那看来想搞你对你有仇的不止我一个,这张照片还真不是我干的,是岳荨的邮箱突然收到的。」
事情变得更扑朔迷离了。
「不是,这事儿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干的啊,我怎么越听越乱」
「要是我干的,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才不屑和穿书者一样使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巴拉巴拉~」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我蒙被子睡觉。
不对啊。
我身为没人权的十八线炮灰女配觉得徐裴是反派就算了,但是徐裴在女主那里拿的可是「病娇痴情男二」的剧本,宁冉为什么会那么厌恶他?
「宁冉你和徐裴不是男女朋友吗,他哪里惹你了?」
宁冉猛地翻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听谁胡说的?」
「我那天看见你们在储藏室」
对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点儿一言难尽。
我不自觉地代入长辈的口吻正色道:「你这样可不好,哪儿能亲了就不认耍赖呢?
你不知道两年前他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多么惊为天人,小裴虽然人有点儿阴郁,但是他很喜欢你的——」
「打住。」宁冉伸手挡住我的脸,「我想起来了,是这样——」
宁冉突然凑向我的脸!
温热的甜软香气喷洒在我耳廓,她侧脸蹭在我脖颈处,耳鬓厮磨,「懂了吗?」
「你站的地方有视觉死角,我们压根儿没碰上。
当时徐裴把我单独地叫出来的时候,我刀都预备好了,直接把我摔在墙上真是疼死老娘了!我刚准备掏刀,就看见了门外的你。
你还不明白吗笨蛋?我是故意做给你看挑衅你的啊,我当时就想气死你!」
我半晌无语:「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巴不得你当我『儿媳妇』。」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总之呢,徐裴这人真的很恐怖,他身上就不存在什么双标行为,他对这个世界上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不当人地嚯嚯!
他简直残忍得令人发指!!」
「你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这人就是个疯子,十句话里九句都是假的!
什么金丝雀啊、什么喜欢迷恋啊,他根本就不把你当人!
当我是个玩偶,是个宠物!你千万不要相信他!!」
主系统又在装死了。
我摸摸她的毛,安抚道:「我知道啦,没事没事,你不是还有男主沈之烨吗?」
宁冉翻了个白眼:「且不说我第一世是想利用他逃脱徐裴,结果后来发现他和徐裴黑心得半斤八两。
快别提他俩了,我命运的不幸都是男人造成的!
我又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我也不是草包二世祖,我爸妈的公司还得指望我呢——虽然现在破产了吧,但我还是有信心卷土重来的!」
我点头,我强烈地支持,我说对。
宁冉骄傲地仰起头接受我的赞美,心满意足地躺回去睡觉了。
明明是个超级可爱傲娇的小姑娘嘛。
快要睡着的时候被人戳了戳:「那、那个春迟」
「又怎么了?姑奶奶」
「那个、就是,就是就是、就是你哥——」
对方猛地收声,犹犹豫豫了半天,终于像挤牙膏似的艰难地挤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就是白奚」
「白奚有对象吗?」
我登时睡意全无,震惊地看向眼神飘忽不自然的宁冉。
——完了,「儿媳妇」要变「嫂子」了。
「宁冉,抽空去挂个眼科吧,我出钱。」
20
第一次和女主一起上学,有点儿不适应。
「是一起去集训。」宁冉面无表情地更正。
这次学校托了关系,由数学教研组组长李老师带队,前往隔壁市和省队一起进行半个多月的集训,到时候用省队的水平降维打击夺冠。
比完赛回来再有一周差不多就期末考了,但竞赛如果能拿好名次,就能被名校注意到,有很大概率可以获得保送名额。
我信心满满,虽然我和徐裴以前都是成绩榜上的劲敌,但是合作起来,双王联手那肯定「嘎嘎」乱杀。
哦,忽略宁冉了,我扭头叮嘱她:「别给我们拖后腿。」
宁冉翻了个白眼,不想理我。
又忍不住吐槽道:「你到底是哪儿来的?学习这么好」
正要上车的时候,肩膀忽然被轻轻地拍了拍。
我回头,是徐裴。
那双漠然的眼睛久久地注视着我,表情没有任何起伏,看起来平静异常。
「阿迟,过来。我想和你单独地谈谈。」
我跟着徐裴走了过去,一辆低调内敛的黑色豪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他帮我打开了车门:「上车吧,我们路上说。」
我有点儿犹豫,宁冉还在那边帮我占着位了:「什么事?」
徐裴手搭在车门边,眼也不眨地盯着我:「福利院扩建的事,我拉到不少赞助,我想和你聊聊扩建规模和未来的发展前景。」
我「哧溜」地钻了进去坐好:「速速!」
他好像愣在了那里,我连忙探出头催促他:「快点呀!」
徐裴眼底眸色翻涌,缓缓地勾起唇角:「好。」
我翻着徐裴给我的策划案,全然没注意到窗户慢慢地升了上去,只觉得空气有点儿稀薄,喘不上气。
「小裴,把车窗打开一下吧,我好像有点儿晕车」
「王叔,把车窗降下来,你先喝杯电解水缓缓。」徐裴随手从车内冰箱里翻出一瓶水递给我。
说了这么久确实有点儿口渴,我拧开瓶盖灌了几口:「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继续」
眼前一阵阵模糊,字体放大又缩小,我捂紧了脑袋,感觉有点儿眩晕。
我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双颊滚烫,一只冰凉宽大的手贴上了我的脸。
我听见徐裴的声音仿佛遥远在天边,宠溺又无可奈何,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好多年前:「阿迟,你好像发烧了。」
浓重的困意来袭,我慢慢地抵抗不住,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发冷,好像躺在冰库里,我一直紧紧地贴着旁边的火炉。
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意识渐渐地回笼,这是一间没开灯的密闭房间,厚重的窗帘照不进一丝光亮,天色渐晚。
我慢慢地爬起来,只感觉身体异常疲惫,像得了重感冒,浑身乏力。
条件反射地是想出去,意外的是门没锁,房门一拧就开。
外面点着暖灯,照亮了宫殿般高大的房间,外面是一整个全部打通的大平层。
黑灰色的暗色设计冰冷华丽,鎏金黑翡打造的恶魔雕像与墙面砌为一体,看久了觉得瘆得慌。
雕像左侧里面是一面巨大的、被打通成置物柜的墙。
这堵墙实在是太吸引人眼球,里面好像放了许许多多和这华贵摆件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东西,甚至有点儿乱七八糟的廉价感。
我忍不住走过去离近看。
我面前的这一格里,是一堆陈旧破损的文具。
好几根笔都是最便宜一块钱一根的黑水笔,以前福利院常大量批发这样的笔,我们几乎人手一只,还有块只剩下一半的破橡皮。
就是外面包裹着的小破笔袋有点儿眼熟,像是我当年丢了的那个。
我拿起来,翻到笔袋里面,红水笔写了个歪歪扭扭的「迟」字。
好像还真是我那个。
这些实实在在都是相当廉价破旧、扔街上都没有人稀罕捡的「垃圾」却被人珍重地束之高阁,放在水晶透明盒子里密封储存。
我晃了晃脑袋,走到另一个格子前。
这一次,我表情慢慢地僵住了。
——最前面的蓝色兔子摆件,曾是摆在徐裴桌上,是那次被我碰了一下第二天就不见的东西之一。
我对它印象很深。
那天我拿起来爱不释手,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徐裴说丢了。
水晶盒子标签上详细地写上了时间,果然是三年前那次,对上了。
不止这两个,我在其他格子里发现了一沓演算过的草稿纸、我被罚抄写的废纸,还有编撰历史小故事的本子。
以及我两年前消失不见的装订成册的读书批注总结。
密密麻麻全部都能发现我用过的迹象。
十岁那年找不到的小被子,十一岁那年做手工折的花篮,十二岁那年给徐裴抄录的八荣八耻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十三岁初潮染脏的床单,十四岁白奚买给我只穿过一次的青绿色连衣裙
有印象的、没印象的,遗失或者遗忘的,我摸过第二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本以为躺在垃圾桶里的东西们——全部都在这里。
一整面墙。
我越翻找心脏跳得越快,浑身战栗,手脚发冷。
而这一次,泡在福尔马林的死婴玻璃罐,被放在最高处。
我仰望着它,寒意瞬间窜上后背——!
就在这时,大门处传来开锁声。
我来不及躲,和进来的徐裴正面撞上!
那一瞬天地极静极静,感应灯无来由地突然熄灭,光闷死在厚重的丝绒幕布。
空旷的大厅里,修长的身影隐在暗处,瞧不清表情。
置物架前我惊慌的模样,倒映在他无机质的黑灰色玻璃眼珠里,一层覆一层,仿佛天罗地网兜头而下,无处可逃。
奇怪,我竟然会对他产生恐惧。
惊惧中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玉摆件「砰」的一声摔碎。
溅起的碎片崩裂在我脚边——!
「别动,阿迟。」
熟稔的温和嗓音令我恍惚地产生错觉回到多年前,顷刻间徐裴已至我身前。
我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道歉。
「对不起,我——?!!」
身下忽然腾空,我被徐裴抱了起来——
「阿迟,地上凉。」
徐裴情绪捉摸不透,神情也喜怒难辨,但是我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分责怪和无奈。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光溜溜的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没穿鞋。
徐裴将我放到旁边的沙发上,起身拿了双毛茸茸的拖鞋。
他半跪在地毯上,单手握着我的脚踝。
「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我「受宠若惊」,受到了惊吓,吓得连连后退挣脱
没挣脱动。
他的手攥得愈发紧,无声地抬头看了我一眼
一眼看得我心里发怵,立刻不敢动了。
「小——徐裴,我怎么在这儿??」
回复我的声音异常的柔和:「你发烧了,这个状态无法参加集训,所以先在我这里养病。」
「我我睡了多久?春妈妈他们知道吗?我的手机呢?」
「先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专注地注视着我,神情放松,眼底一片温柔。
「徐裴!」
这只会更让我觉得有问题,可他非但不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老样子?好,我去做。」
他视若无睹地继续自说自话,径直起身去厨房了。
他什么也没问我,包括那面墙里面的东西,也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怔怔地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了什么!
立刻跳下沙发,直接追了过去!
似乎早就料到,徐裴对我的突然闯入并没感到意外,神态自若地处理菜叶。
「你说谎。」
「徐裴你说谎。我根本就没病!我想起来了,是上了你的车我脑袋才开始晕的!
你给我喝了什么?!」
徐裴切菜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我的书包也不见了,你把我的手机藏哪里了!
春妈妈他们找不到我会着急的!你到底有没有告诉其他人?!」
「他们不会着急的。」
徐裴继续低头切菜,语气平静:「春院长知道你在集训。」
「阿迟,你只需要安心地待在这里养病就好,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开什么玩笑?!我要回去,我还要参加竞赛夺冠呢!」
不可理喻!无法沟通!
我不跟他继续废话了,我转身就走!
腰却被一把捞住。
我直接被压到大理石台面上。
徐裴一只手穿过我的腰撑在台面上,另一只手抬起我的脸强迫与他对视。
漆黑如墨的眼睛深处,是不可丈量无法探知的黑色深海。
往常总有灰沉沉的迷雾笼罩。
于是迷惑岸上的人,岁月静好,诱骗航行的船员深入,收起警惕。
但此刻没有迷雾了。
「我已经,在竭力地压制自己的天性了。」
「阿迟」
极轻微的一声叹息,淡淡地落在我呼吸的脖颈上,泛起一阵涟漪。
「你在怕我。」
眼睛黑沉沉,辨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实在奇怪。
像是渴望对,渴望。
像濒死之人对漂浮木板的渴望。
「你为什么会怕我?五年前你都没有害怕,当时你只问我有没有受伤,帮我擦干净血。其实你真该问问的。」
「当年有个滥用职权一直找福利院麻烦的李主任,是他的虎皮鹦鹉,我没想杀那只鸟,但是它啃坏了我买的青提。
那是要给你的,阿迟,我攒了好久的钱。」
「为、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什么呢?告诉你我确实在宰杀鸟雀的过程中找到了难以言喻的快感和上瘾吗?」
徐裴唇角勾了个嘲讽的弧度,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阿迟,我本来就有病啊。」
「尤其是在发现你误会之后对我更加上心之后,我就更不想说实话了,我喜欢这样,我不喜欢你的目光看向其他人。」
「你会揉其他小孩的头发,会摸他们的脑袋夸奖他们,会抱除我以外的所有人——你从来不肯触摸我。」
我听得心虚,正想跟他解释,唇却被他的食指摁住了。
徐裴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落寞。
「其实日子这样过下去也挺不错,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就像你现在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离我越来越远直到两年前我走的时候你彻底地把我推开!」
「又躲我躲到现在?要是没有那封情书和帖子,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再也不见我?!」
徐裴的质问,一瞬间将我拉回幼年认识他的时候。
我反思了一下,我确实一直在被主系统牵着鼻子走,始终没有问过徐裴本人。
一时感到有些后悔和愧疚。
但徐裴没给我道歉的机会,他紧紧地攥着我的肩,另一只手反复地摩挲右边脸颊的某个位置。
「阿迟,我本来以为你天生冷淡原来只是对我冷淡。」
?
「但是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徐裴眼神阴恻恻的。
「我都不敢亵渎的神明,他竟然敢随意地轻薄——阿迟,我本来是可以忍受你成年前一直待在福利院和那些小孩们厮混在一起的。
我也知道你的理想和愿望,我愿意帮你实现。」
「可我不愿意看见另一个男人出现在你旁边!再忍下去我会疯!!」
我越听越起眉头:「所以你就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私自把我拐到这里,还阻断了我和外界联系的一切通道??」
徐裴沉默以对,答案不言而喻。
我心头无名火起。
胡闹!简直胡闹!我快被这孩子气死了!
我摆摆手想推开他,结束这场闹剧,推他的时候猛然发现不对劲。
——没有力气。
两条手臂松松软软的,一使力只感觉提不起劲,浑身乏力。
我警觉地抬起眼,死死地瞪着他:「你做了什么?!」
后者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轻而易举地拿捏住我反抗的手。
直到发觉我最后的反击能力已经无用,我终于感受到了真正的无力和恐慌。
徐裴视若无睹,饶有兴趣地撩起散在我耳边的一缕头发。
「徐裴收手吧,你这是在犯罪。」
「你以前叫我小裴的。」
徐裴轻笑了一声:「阿迟,两年前你说不再管我的时候,就该料想到你以后无法再管得住我了。
是你先放弃我的。」
「而且阿迟,这世界并不像你告诉我的那样除了黑就是白。
回到徐家我见过的脏事太多了,犯罪还是过度,有时候很难说得清。
就比如宁家破产,明面上合理合法,你也无法说我是在犯罪。」
「?!宁冉家的事是你——唔」
眼前忽然罩下一片阴影。
我眼睛倏地瞪大!
一刹那脑子一片空白。
短暂的愣神空档,给了对方可乘之机,任由对方唇齿厮磨,撬开防守,攻池掠地。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快呼吸不过来了。
我猛地一把推开徐裴!!
抑制不住地朝他大喊,话来不及思索就脱口而出!
「你疯了吗徐裴!我是你的老师!!」
说完我错愕地捂住了嘴。
原来在我潜意识里,我一直当徐裴是晚辈和学生。
他今天的行为是完完全全在我意料之外的,说句「忤逆犯上」也不为过。
徐裴深深地凝视着我,眼里还残留未来得及褪去的情欲,拇指指腹摩挲着下唇,嗓音喑哑:「阿迟,知道我对你的心思的。」
「不,我不知道!!」
没有任何迟疑,我跳起来就跑!
徐裴站在那儿,舔了舔嘴唇,没有动。
跑到大门我被指纹密码锁拦住了:「密码是多少?」
「你觉得我可能会告诉你吗?不过如果你主动亲我的话,可以考虑。」
「滚啊!!」
我立即往回跑,跑到最开始的房间里面,迅速地反锁!
然后深吸一口气,背靠着门板慢慢地滑下来。
我在心里疯狂地呼唤主系统。
真是奇了个大怪,无事的时候天天跳出来刷存在感,有事的时候就「千呼万唤不出来」了。
在我喊了一百声之后,一道陌生的机械音才姗姗来迟。
「宿主您好,暂且未检测到您有死亡危险,请少安毋躁,无事勿扰。」
「你是谁?主系统呢?」
「主系统大人非常忙碌,已经前往其他世界里了,派我来暂时监督您,并且监控任务进度。
不过他说你不喜欢被监视,所以我平常没什么生死大事不会出来的。」
「现在还不叫生死大事吗??救救我,我被囚禁了,你们是系统,你们想想办法啊!」
「并不是。」未知系统很冷静地反驳了我,「任务对象徐裴并没有对您产生杀心,您目前并不需要忧心生命安全。」
「可是他!」我卡壳了一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刚才发生的震惊我三观的事,只能用委婉的词汇代替。
「他一个男二兼反派不应该囚禁的是女主吗?我一个十八线炮灰被囚禁了,这还不算出大事吗!」
「从任务进度上来说,这是好事啊,宿主。
如果您能成功地攻略和主角同等地位的反派徐裴,就可以提前完成攻略任务脱离副本了!」
「而且根据我的同事们闲谈中透露,第 999 次重启世界线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它们已经尝试将世界重心倾移到别的角色上了,听说很有成效。
所以徐裴就是被您攻略了也没什么大的影响,不会影响主线的,宿主请继续努力!」
说完它就下线了!
下线了!!
我气得第一次对系统爆粗口!
「您好,您所联系的系统已经不在服务区,现在是非工作时间,请稍后再拨。」
妈的,我就不该指望系统们有用!!
虽然主系统一开始就说了不会插手我的事情,纯粹以观测者的身份观察我的视角,而不会提供任何道具帮助,也没有绑定契约。
但是在这么关键的时期走掉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我无能狂怒!
无能狂怒中好像误触了照明开关,原本黑暗的房间一瞬间亮了起来,完整地摊开在我眼前。
我愣住了,然后踉跄地跪倒在地上,半晌僵硬。
身后传来了转动锁孔的声音,对方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门,脸上并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背上忽然一暖,徐裴整个从后面抱住我,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
灼热的呼吸尽数地喷洒在颈窝里,冰凉的唇贴上后颈,徐裴近乎痴迷地低喃:「阿迟,疼疼我吧」
我怔然地抬头望着满墙神情各异的同一张脸,从幼年到少女时期,密密麻麻。
床头甚至还有个投影仪,无声来回反复地滚动他拍视角的视频。
——春迟,你教出来的,好学生啊。
21
我拒绝进食饮水,徐裴起先各种放低姿态卑微地哄求,后来发现不管用就变了脸。
直接欺身而上,扳过我的脸用嘴喂。
我吓得挣脱开,他就用这事威胁我。
我不敢不从,我瞧着他的神色和欲壑难填的眼,我觉得他真的干得出来。
期间我也尝试了无数办法逃跑,「三十六计」《孙权兵法》我都用上了,用尽各种办法软硬皆施,都没出得了一扇门。
徐裴总是在我兵败胸闷气短之际,温柔地哄慰着我,语气是那种「拿你没办法」的无奈和纵容。
「阿迟,除非我心甘情愿,不然你怎么可能骗得过我我是你一手教出来的,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没人比他更了解我?
那反过来,也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我还真看不透他。
主系统也联系不上,新系统直接摆烂不理我,我觉得这日子越发不是人过的了。
大部分人都以为我还在集训,自然会减少联系我的频率,一时是发现不了我失踪的。
学校和老师估计也被他找了个生病的理由蒙骗过去了。
此刻我突然痛恨起来了自己的「优秀」,要不是学习成绩太好,怎么会出来集训?怎么会给他找到个可下手的时机!
千防万防防不住,栽在了我的从未怀疑上。
我怎么可能想得到徐裴觊觎的是我!!
这道题超纲了!太反人类了!
徐裴也该去挂个眼科!!
简直是有病!就像现在,他竟然送了我件裙子说什么「阿迟穿上一定会很好看的」之类的话。
香槟粉色的礼盒里的那条裙子光滑得像流动的河流,是难以言喻的珍品。
触摸到它的时候我都感觉我的手很粗糙,它安静地躺在礼盒里,像一条银河,闪闪发亮,耀眼得令人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怎么有点儿眼熟?
我的脑子比我反应快,迅速地在大脑信息库调取出相应的信息并解锁画面。
十四岁,夏季,晚宴上的宁冉。
我想起来了,她当时穿的礼裙和这个很像,碎钻藏在裙摆里,行走间闪耀得像把银河穿在身上。
只是颜色上不太相像。
「两年前我第一次看见这条裙子的时候,就觉得它一定很适合你。」
徐裴脸上流露出追忆的神态,痴迷地凝望着这条裙子,伸手将它挑了起来。
「当时我感叹它的昂贵,虽然很喜欢,但也没有钱买下来给你,不过很快地我就被他们接回来了,那时候再要这样的裙子,简直轻而易举。」
「我旁敲侧击地调查过宁冉这身裙子,是私人订制,市面上买不到的高定,一路顺藤摸瓜到最后,他们把一模一样的样裙送到我手里。
说起来好笑,离近了看,我竟然觉得这料子不够好,她那身裙子只是离远了好看。
也是,宁家也只定得起低端货,但我还是喜欢它的设计。」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那时候明明还在生你的气和你冷战,却还是对这件裙子异常上心。
费了很大周折,联系了很多人,才找到了 e 洲顶级的设计师和最好的制衣名匠,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最终完成了这件裙子。
途中走露过消息,这件裙子完工的时候,无数人出高价想要买走它,但它在我心里是无价的。
这是我给你预备的成年礼上穿的裙子。」
我和他对视了许久,半晌才试探地开了口。
「所以两年前你看向的是裙子?」
徐裴微微眯眼:「所以你以为我看的是宁冉才跟我闹脾气冷战的?」
「勉强算是吧。」
条理上有关联,我认真地陷入思索,倘若从一开始就错了,那我中途放弃徐裴的行为是不是也做错了?
没想到徐裴的神情意外得柳暗花明重见阳光,眼梢都染上欣喜。「原来你在吃醋?!」
「天啊我真笨!」徐裴摸了一遍脸,侧过头的半张脸,瓷白色渐渐地变粉。
他在那儿兀自懊恼。
「我怎么没早点儿想到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你,你那时候也是喜欢我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徐裴这副模样。
像是害羞?
眼见着他要扑过来,我「嗖」地往旁边一滚,立正坐好打断了他。
哥们儿我觉得你有点儿脑补过度。
不过徐裴好像误会了什么,拼命地解释,据理力争他跟宁冉没有关系。
「绯闻是假的!而且我有点儿想看你的反应所以才放任没管。」
「我心心念念喜欢的当然只有你!否则我怎么会从帝都转到这里!你不来找我,可我忍不住了啊!」
「至于宁冉,我怎么知道她也会转这儿来?我之前在帝都没见过她!」
他说一句往我这里挪一步,他进一步我退一步,最终后背撞到墙,退无可退了。
徐裴手抵在墙上,将我圈禁在这墙角,低头看着我。
我心中警铃大作。
但他的吻并没如往常一样地落下来:「我情愿你是吃醋推开的我。」
是啊徐裴何其敏锐聪慧,光从时间点上因为宁冉的条件并不成立。
积少成多,最开始的慢慢疏远和芥蒂,分明是从主系统上门开始。
哪怕暂时的激烈情绪上头麻痹了他,但他很快地就能立刻觉察出不对。
这一点上我比他迟钝。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阿迟,你何其狠心。
整整两年你都不肯见我一面,跟我说一句话——冷战你是高手,我先忍不住来见你的。」
「你真就那么讨厌我吗?你说一句,你是不是特别厌恶我?」
徐裴眼角隐约地有透明的液体划过,我一时之间以为看错了。
徐裴怎么会哭呢?
他当年冬夜流落街头、浑身滚烫的时候都没有哭过一声。
他怎么会掉眼泪呢?
「可如果讨厌,你当年又为什么悉心地教养我?这三年我问过无数老师,他们的回答都是,你是爱我的。」
徐裴握住我的手,一寸寸地挨近,眼睛湿漉漉的:「阿迟,你给我一句话,你喜欢我吗?」
「随便什么喜欢,朋友的喜欢也好,家人的喜欢也行,爱人的喜欢最好——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小裴一直很讨人喜欢。」
毕竟也是自己一手教大的孩子,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徐裴眼睛慢慢地亮起来。
不过我突然想到什么,对上这样的眼神有点儿不好的预感:「你不会要把我做成标本吧?要是这样的喜欢那大可不必了。」
徐裴疑惑地看向我:「你在说什么?什么标本?」
「那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死婴。」
「那是我的弟弟。」
「什么?!」
徐裴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开始缓缓地叙述起一个从未和别人提起的故事。
他父亲探险途中遇难去世后,母亲突闻噩耗惊动了胎气,有人这时在房子里放了火。
产妇难以挪动,佣人们人间蒸发找不到一个人,年仅七岁的徐裴报火警、打救护车电话、跑出去喊人,却没想到回来之后门被人堵死了进不去。
后来消防赶到灭了火,砸窗进去救人。
「已经太迟了,生产过程是女人最脆弱的时候,妈妈产下一个死胎,她已经吸入了足够致死的大量浓烟。
一尸两命,是我那些叔伯们送我的一份大礼。」
「小裴」
「无所谓,反正已经过去了。
虽然你跟我说过要遵纪守法,但是血亲被害死的血海深仇我不报回来,我至死都无法瞑目。」
徐裴掀起眼皮,看向墙柜上的玻璃罐:「我弟弟若是还活着,今年应该九岁了。」
——妈的,傻逼主系统!!
竟然在这么关键的环节误导我,我就不信它们不知道!主角们的幼年经历它们绝对倒背如流!
懊悔填满了我的心。
我竟然对徐裴一路误会到现在。
系统们难道不知道误会对他产生的伤害很有可能让他反向黑化吗!这帮蠢货!
事情在未发生之前,徐裴,这个世界线的徐裴就是无罪的。
从小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长大的小孩能长歪成什么样!
不就是报了血海深仇吗!不就是让宁家破产保住福利院吗!
等一下虽然做法偏激,但是我认为也是我当年缺失了他重要的成长环节才导致的错误!
如果我在,我肯定加以规劝和引导,不至于让他走歪成这样——所以说都怪我当年傻乎乎地信了系统们的话!
我当年不该扔掉徐裴的。
我后悔了,是我做错了。
22
我前些日子许的愿灵了。
在系统指望不上、手机没有的艰难困苦条件下,我只能寄希望于白奚这个神算子能算到我现在被困,好带人来营救我。
广结善缘是能看见回报的。
晚上我床头的玻璃就被敲了。
玻璃外是白奚的脸,他朝我做口型:「大门。」
我惊喜感动之余突然反应过来这里好像是三楼——鬼知道白奚是怎么上来的?
连忙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跑到楼层门——首先这里就是拦住我的第一扇门。
密码门突然解锁了,探出一个熟悉的脑袋瓜。
宁冉一把拽过我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小声地吐槽:「怎么还是这处房子——不过幸好他把你关在这儿,我还记得密码!」
也是,宁冉轮回几百次了,肯定背得滚瓜烂熟。
我一边跑一边和她小声地交流情报:「所以之前你被关在这里的前几百次世界里,有那罐泡在罐子里的死婴吗?」
宁冉疑惑地抬起头:「什么死婴??」
「春迟你大半夜的别吓我。」
「我跟你说这次多亏了我,要不是我聪明,及时地觉察到不对劲,不然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以为我水平太差和你们隔开培训呢。
你电话打不通,他们竟然和我说你们被没收手机了,我差一点儿就信了。」
「那太感谢你了宁冉大美女!回去请你吃饭!」
我跑得更快了。
后悔归后悔,逃出生天是另一码事。
当我手无寸铁任他拿捏地被囚禁在这里,地位上已经不平等了,这时候和徐裴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只以为我是为了逃出去哄他玩呢。
地位不平等就别谈尊重了。
跟徐裴修补关系的第一步就是扭转局面,地位平等交流才行!
不然谁会跟一个笼子里的金丝雀这种宠物谈什么尊重和理解。
拜拜了徐裴!改天再见!
然后我和宁冉双双急刹——!
楼下大厅里霎时灯火通明,徐裴表情阴沉地站在大门前。
完犊子了。
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上的时候,我看清了徐裴眼底的失望和愤怒。
虽然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但是好像感觉把他彻底地惹毛了。
我心里暗道不好,往前走了两步,寻思打打感情牌。
宁冉突然死死地攥住我的手腕,制止了我!
她脸色发白,是极其恐惧的表情,一直冲我拼命地摇头。
「不,你千万别过去,我从没见到他生气成这样,他屠杀前的表情都没现在吓人——你千万别过去,快跑快跑快跑!」
徐裴面无表情地向我走来:「回去。」
命令式的口吻,我第一次从徐裴口中听到。
他好像突然变了个人。
但不知道怎么打开了旁边宁冉的恐惧机关,她攥住我的手在拼命地发抖。
但关键时刻她突然一把推开我,只身拦住徐裴!
这样一下子拉开了我和徐裴的距离,远处我瞧着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攥住了宁冉拦的那只手臂。
几秒钟之后我听见撕心裂肺的惨呼声从他们那边传来,徐裴甩开宁冉!
白色的身影猛然从眼前窜过接住了她。
白奚冷漠地抬起眼:「徐裴,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然后使眼色让我往后门跑。
我心领神会,迅速地向后门跑去。宁冉在白奚那儿我不用担心了。
白奚战斗力就是世另我,全开能打十个我。
「滚开,别多管闲事!」
白奚瞬间不满地大叫起来:「我是院里最大的孩子,我凭什么不能管!我可是你哥!你看你这个弟弟干的什么混账事!!」
徐裴皱眉朝后面追去,白奚「嗖」地拦在他身前。
「我竟然没发现,还有你这个隐患?正好,我们也算算账,就从你把倪云朝介绍给她开始算!」
「你两年没有音讯,我给我妹儿招婿怎么了?草,徐裴你来真的??」
后面竟然诡异得安静,没有任何打斗的动静。
漆黑的枪口,正对白奚的眉心。
「卧槽,私藏枪支犯法你知道吗徐裴!你真想闹出人命来吗?!」
徐裴声音异常平静:「我知道,但你应该不知道,m 洲枪械爱好者俱乐总部私下举办的狙击比赛,我有一年拿了冠军。」
「白奚,带着宁冉滚。」
「阿迟,你走出去一步,我就会对他们开枪。」
?!!!
我忍不住怒吼:「徐裴你疯了?!你看清楚,白奚他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
「那又怎么样?」
我心里一连说了十个草!
好家伙这才是你真面孔吧!你前面那样就是拿出来骗我的吧!!
系统你们这都不管,这都不管??
「杀人了??」新系统睁开眼看了一眼,「哦,徐裴啊,那没事了。」
「宿主,徐裴杀人很正常的,你注意躲避就行,我这边没检测到他对你有杀意,你现在很安全。」
「该死的谁问我了!你看看他对白奚他们有杀心吗!!」
我觉得徐裴也就是拿枪吓唬吓唬我们,怎么、怎么可能真的动手
「有。」
徐裴无药可救了。
白奚瞬间变脸:「小裴啊我们有话好好地说,你喜欢小迟迟是吧,这还不简单,今天我这个兄长做主,答应这门亲事了。」
宁冉瞪大了眼睛。
「她要是不愿意,我绑着她跟你一拜天、二拜地,到法定年龄了我绑着她去跟你登记——不过你这样可不符合流程啊,你难道不该提着聘礼上门提亲吗?
这可不像话,再说了你们现在还得上学高考呢,我们得先按着流程来,你得先来提亲,迟迟还没嫁人当然要待在我们那边。」
眼见着徐裴脸色要变,白奚反应极快地补了个「但是」。
「但是你要是着急的话,我们可以先订婚,我给你们写道家婚契!我们道家婚契你听说过吧,那可不是你愿意啊我愿意,那可是生死状!
一旦出轨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无轮回的!!」
「你现在放人,我现在就给你俩写!!」
徐裴轻笑了一声:「滚。」
枪口纹丝不动,紧紧地追随白奚。
虽然白奚想救我的心是能理解的,但是他拿我的终身大事开玩笑我还是想不道德地给他竖个中指。
——但我没来得及竖。
一块沾着蒙汗药的布,死死地捂住我的嘴。
我五觉现在也比正常状态下迟钝,竟然没有发觉身后进来了人。
昏倒之前我满脑子飘过八个字:怎么谁都想暗算我。
23
唤醒我的不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是主系统聒噪的「你快醒你快醒你快醒你快醒」!
第一次觉得狗系统的声宛若天籁。
「别睁眼!听我说!」
主系统的声音格外紧张,飞快地在我脑海里过了遍文字,生生地止住了我睁眼的本能。
「出事了出大事了,你要提前噶了!」
我一个激灵:「怎么,徐裴把我崩了?」
「那倒不是。我不在的这些时间居然还开启点意料之外的剧情,我倒真没对你能攻略徐裴抱希望。」
「那你的意思是我攻略成功了?」
「并没有。」
「而且我不是说了不要相信徐裴说的话了吗?我看了一下剧情回放,你竟然差点儿倒戈了?!」
它居然还有脸责怪我??
「你还好意思提?泡在罐子里的死婴是徐裴的弟弟这事儿你怎么不提啊!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主系统咳嗽了一声:「我手底下那么多事一时疏忽也是有的,再说不管告诉你与否,我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保障你的安全!」
「所有人都在跟我说这句话!」
「总之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之前的事,现在告诉你个坏消息,你现在被人绑架,要撕票了。
他们待会儿说只是要挟需要你配合,你一个字都别信,他们事成之后绝对会杀了你灭口。」
「谁要绑架我??」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更糟糕的消息是我暂时没办法带你提前脱离游戏,这次恐怕你真的命悬一线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一样啊,我之前以为你会死在徐裴手上,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我还动不了他们,你待会儿挺住啊。
不过你先别晕,我还有个最坏的消息没告诉你呢。」
「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啊???」
青年的态度忽然转变,语气严肃,显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大事。
「是徐裴,他想起来了。」
我打出了个问号。
「小八告诉我徐裴的攻略进度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但一直停滞不动。
白奚和女主跑来救你的时候,进度跌到百分之三十,一下子降百分之五十是从来没出现过的。
以往的世界线里,宁冉出逃过无数次,沈之烨也曾闯进来救人。
场面和今天差不多,不过比起你们小打小闹的动静,他们都惊动了国际刑警了。
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才降了三个百分点。
徐裴情绪值会剧烈地变动,但攻略进度从来没太大变化。」
「你想表达啥,配角没人权吗?」
「当然不是,他们扶【春迟】女配上位的时候攻略进度就没到过百分之三十,都是百分之零点一地涨。
小八确实玩忽职守,不然徐裴好不容易情绪外露能让我们侵入检测到的数值应该会惊动总部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开局徐裴对女主宁冉的好感值从满分一直在往下跌,重启一次就会下降零点一个百分点,但问题是,这是第 999 次了。
前 999 次我们都没有成功!每次的攻略都以全员死亡失败!
没有第一千次重启了,因为徐裴对宁冉的强制好感度一旦彻底地清零,这个魔鬼将彻底地摆脱世界中枢给他男二的限制!」
「你知道这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吗?没有人和规则再能约束他!
清零他将会无差别地屠杀所有角色,那故事主线还进行个屁啊!直接毁灭世界玩完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再残忍的杀人犯最终也会落网,哪有毁灭世界那么夸张?而且要不是我没设防被他喂药,他根本打不过我好吧。
你是对徐裴有什么滤镜吗?」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行吧我跟你说实话吧。
这个世界的主角其实不是宁冉也不是沈之烨,是徐裴。
他一开始的名字不是徐裴,是编号 444。」
深沉的夜里,我被捆在地上装睡,黑暗的识海里在听主系统给我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一切起源于首位系统意识的觉醒,我们来自更高的维度,我们称创造我们的首位系统为母神,它没有传统的性别。
我和 444 都是母神创造的初代系统,初代系统由于过于完美的数值,大部分都做了承载起每个小世界的世界中】,成为真正的系统组件。
千位初代系统中,只有极少数萌生了自我意识,拥有人的拟化形态,我是其中一个,444 也是一个。
觉醒的这些初代系统母神暂且没有做出安排,放任我们成长。」
「我睁开眼的时候,444 正在吞噬我,周围的白色灵魂都快被吞了个干净,寥寥无几。
他与别人都不一样,他的灵魂是黑色的,会主动地吞噬其他灵魂,不断地增强。
他第一个吞的不是我,而且我醒来得快,跑到母神那里才留下这条命,444 被关了起来。」
「凝聚母神最强力量的第一次创造的产物,是接近神的数值和能力。但 444 是个失败的残次品。
它是唯一一个失败品,诞生之初吸收了太多来自三千世界的恶。
而且破坏力惊人攻击性极强,此时还未诞生智慧,犹如人类婴孩之岁。
但他已经吞噬了太多高数值的初代系统,能力已经快要威胁到母神——它原本是要被处理掉消灭的。」
「但它跑掉了,在世界系统尚未健全的中期,满三千世界找一个能力强悍的初代系统,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于是母神暂时放弃它,将幸存者任命为主系统,开始大量地产出系统,由我们指导上任。
顺便说句,在我们眼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我只记得找到 444 的时候,他已经毁掉好几个世界了。」
「他管辖的世界里哀鸿遍野、血流成河、寸草不生,瘟疫、战争、死亡遍布世界每个角落。
肆意妄为,最终玩脱了,鼓动领导人引爆核弹甚至更恐怖的武器世界终结。」
「我们诱导他来到这个世界,最终动用了母神遗留下的力量将他以具体的人类形态封印在这里,『万般娇宠』的小说世界是为永远困住他打造的。
里面每一个主要角色都经过计算推比出最合适的数值,女主宁冉的人设也是在数据库层层代入公式计算筛查出 444 可能会感兴趣的类型。
剧本也是确保万无一失才投入使用的。」
「唯有他自己的人设我们无法更改,只能给他加上男二的头衔和束缚,反派纯粹是他自己本貌。
世界中枢自始至终只能引导和干涉,但不能决定他的最终行为。
但没想到,第一世在剧本大结局的时候失败了——剧本写完的那刻,444 开始了屠杀。
他一个挥刀捅死的,就是女主。」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反复强调他一定会杀死你,它他妈连女主都杀,更何况你一个没有世界中枢保护的女配?」
听完的我打了个哆嗦:「所以徐裴,不,444 全想起来了?」
主系统的声音有点儿迟疑:「想起来多少不一定,少则是这 999 次的轮回记忆,多那就能追溯到我刚刚说的事了。」
「昨晚你们要逃跑的时候,他的情绪值开始反复地升降异常,攻略进度数值一下子跌到负数,又一下子爆满到 10086,正无穷、负无穷,来回地涨。
人类大脑难以负荷超载的记忆,现在正发烧昏迷呢,第 999 次重启果然频频地出现异常。
——他要是全想起来觉醒了,咱就等死吧。」
青年夸张的语气中透露着摆烂,然后语重心长地叮嘱我:「如果没想起来他的真实身份,我们还有缓冲的机会,不过你就没有了。」
「依我们对他的观察和了解,人类 444 也是个地狱级变态杀人魔,而且根据你干的这些事,他第一个就得来捅你。」
我想对主系统竖个中指,脸上却挨了狠狠的一大巴掌!
「还睡什么?起来!睁开眼!」
我疼得眼冒金星,不得不睁眼,费了半天劲儿适应光亮后,发现这是个废弃的屠宰场。
墙上脚下血迹斑斑,不远处的倒刺上还挂着腐烂的猪皮,散发着浓重的恶臭。
这些绑匪多不是人啊。
自己戴上口罩和消毒面具了,就让我一个人直面腥臭味。
主系统暗暗地给我解释:「为了怕你装睡不像,刚才特意封了你的听觉和嗅觉,暂时屏蔽了。」
「你要有良心的话,把嗅觉给我关上。」
我被捆死了,动弹不得,看向五大三粗的绑匪们身后戴白色口罩的少年时,眼睛忽然震惊地瞪大!
这、这不是——?!
「沈之烨?怎么是你?!!」
沈之烨的眼神忽地一凛:「捂住她的嘴!」
他们直接拿胶布粘我嘴上了,生疼。
女主拆我福利院,男二囚禁我,男主绑架我还要撕票。
我觉得我的人生真是精彩到头了。
24
我觉得男主沈之烨也很不对劲。
从前温和内敛的清秀帅哥就好像被他吃了,他现在每一个五官都好像扭曲了。
从眉毛刻薄到嘴上,气场阴狠得比徐裴更像反派。
他趾高气扬地踢了我几下,然后直接踩在我脸上:「哟,这不是春迟吗?我真纳了闷了,一个小小的炮灰角色,还能顽强地活到现在。
这次世界可不是走的女配上位的戏码吧,怎么你身旁还配个主系统呢?」
我被胶布粘了嘴,在心里疯狂地呼喊主系统。
「你给我解释、你给我解释啊!男主怎么知道世界线和系统的事!」
「他是真正的本次世界线的位面穿书者,不是我负责,我也不知道具体事宜。
绑定的好像是男频那边的龙傲天主角系统。」
「那你一个主系统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吗?」
「我——」
沈之烨眼神蔑视:「我说你一个配角怎么敢挡我的道?原来是自以为抱到了更粗的大腿,文武方面都拥有比我更高级的道具是吧?
——但很可惜,你的主系统很快地就要滚下去了。」
「我知道你们在筹谋什么,足够影响世界中枢的力量被它们藏到「万般娇宠」最后一层世界线底部了吧?
这股力量里面还有几个初代主系统的神力,藏在你身上的主系统现在就是个废物,它现在根本就救不了你,别喊它了,它现在自身都难保。
等我彻底地走完男主系统安排的任务,偷天换日的盛举一旦成功,主系统的位置就该换人了!」
他简直生动地诠释了「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这两个成语。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主系统跳起来骂街了。
在省略一堆脏话消音后,青年暴怒的声音在我脑瓜子「嗡嗡」乱窜。
「我靠,这帮兔崽子们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还没说我要退休就惦记上我的位子了是吧?!」
「我们几个主系统玩命地封印住的 444,底下这帮兔崽子没感恩戴德就罢了,还想趁我虚弱之际把我赶下来??
我说它们怎么把世界线折腾成这样,弄出一堆 bug,女主和男配都想起来了之前的记忆,这帮自作聪明的蠢货!」
「还想吞掉 444 身上的力量转移给男主沈之烨的壳子上?也不看看它们加在一起吃不吃得下!」
我平静地打断它:「现在你先别骂,先想想怎么救我行吗?我现在身上可是多重药效发作,比你还弱鸡呢。
你们系统不是有乱七八糟的药水吗,快给我解药,我帮你给沈之烨和它的系统两巴掌!」
「我要能给你早给了,我现在的所有权限都被封了。」
「那我们还是跟他们求饶吧。」
可我的嘴被胶带粘住了,沈之烨完全不给我求饶的机会,踩着我的脸继续单方面地输出:
「凭什么你往上爬得这么轻易?开局就有主系统绑定,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轻易地抢了我的竞赛名额,你知道那个名额对男主的命运多么重要吗!
凭什么我就各种出师不利,宁冉那个婊子竟然是重生者,我傍不上她,只能忍辱负重地去巴结她闺蜜岳荨!
好不容易搜集了能扳倒你的照片,借着女主他们的手好除掉你,没想到徐裴竟然跳出来阻拦还威胁我远离你,
就你这样比女主还骚呢,一钓凯子钓俩,我费了那么大劲儿布的局,全被徐裴和倪云朝搅黄了!」
好疼,他是想踩死我吧?
可恨我现在动弹不了,不然我高低把这技不如人还造谣的恶臭酸鸡揍一顿!
「不过幸好有你这一出,倪云朝不出手干涉,我还正愁找不到能威胁他的东西呢。
想要他的命可太难了,他可真能活啊——他早该死在两年前的!」
窝趣,原来背地里一直暗杀倪云朝的竟然是沈之烨?!
是啊,倪云朝要是死了,他可是最大受益人。
沈之烨突然抬起脚,半蹲下,死死地掐着我的下巴,表情诡异。
「不是吧春迟,你现在还有空担心他呢?你还真以为倪云朝是真的喜欢你?
别傻了,死也让你死个明白,倪云朝一直有个感情很好的未婚妻。
当然,他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他那个富可敌国的未婚妻也是我的了。」
「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是天命女主,天降打得过青梅竹马?
可是现在他都没有要取消婚姻的意思啊——呀,你这不是小三吗?!」
绑匪们跟着他「嘎嘎」地嘲笑我。
「你想说我说的是假的?拜托,我有什么必要编个谎话,我进了倪家之后见到的事都说出来怕能惊掉你下巴!」
我本来还是相信倪云朝的人品的,直到沈之烨「突突突」跟机关枪一样不打停顿利落地说完接下来的话后——
「你们认识是在两年前对吧,可你知道倪云朝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你吗?他全家包括那个未婚妻都知道他接近你的事!
倪家干的事儿是真脏啊,比我还混蛋,有时候反派是谁,还真的很难说得准呢。
年轻、鲜活的器官,活取活用,新鲜的人体器官黑市都很难搞到。」
「可是倪家可以,倪云朝祖叔父,就在身边养了个各项器官都和他完全匹配的年轻人,老东西一出事直接宰,别提多方便了!
事后倪家觉得这是个好生意啊,那么多想延年益寿的富豪,如果有个巨大的器官库,他们还不赚翻了?
何况只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他们怎么不敢?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器官库啊!」
我听得心里阵阵发凉,果然沈之烨的视线就看向我,恶意满满。
「很多福利院都受上面管控,不好插手,倪家也是找了两年才意外地发现春天儿童福利院这个绝佳可操控的地方。
就是这么巧,你也在里面,成了绝佳的挡箭牌。
宁冉要拆你们福利院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正好名正言顺地修建一个新的在他们手里的福利院,把春院长弄过去当法人,再一步步地架空她的权力。
届时,就是一堆能随取随用的器官库。」
「你不信?你怕是不知道倪家在这里的地位吧,如果倪云朝真想帮你保住那片地皮,宁家敢说一个『不』字吗?
他们在做戏,骗你这个天真的以为能嫁入豪门的灰姑娘呢!
还以为倪云朝真是爱惨了你啊,顺便告诉你,他心爱的未婚妻从小身体不好,天生心脏病。
猜猜谁的心脏要被换给他未婚妻了?!」
这还用猜吗?你那意思肯定是我呗。
虽然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我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倪云朝,但也想象不到真相竟然这么黑暗、残忍。
果然,烂俗言情小说里女主人公受挫,就会天上掉下个更好的男人来帮她解决掉一切麻烦的桥段都是假的。
本质上和格林版童话故事没什么两样。
而原版的童话里,总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那我就更不能死在这儿了!
你以为要按照狗血虐恋、情深重生文的开头来演吗?我要活下去保住福利院的孩子们!还有我的心脏!
看我不左右开弓抽沈之烨和倪云朝两个大嘴巴子的!
气死我了,我真该相信徐裴的话的!狗系统误导我!
沈之烨站起身,神情冷漠:「倘若倪云朝还有点儿良心,就该过来救你——如果他没有,我明天就把你的脑袋挂在他床头!
春迟啊春迟,到了阴曹地府记得和阎王说清楚,变成厉鬼了就去索倪云朝的命!如果位子让给我,我是不会走上违法犯罪的死路的。」
他手中突然寒光一闪,变出一把匕首,刀刃贴上了我脖颈的大动脉!
「时间到了。他竟然真的没来,我现在就把你脑袋割下来放他床头!」
「放开她!!」
晨雾弥漫的屠宰场门口,闯进来一个高瘦的人影。
汗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倪云朝抬起苍白的脸,手上的枪却丝毫不颤。
「最后一遍,放开她。」
沈之烨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25
「真不好意思,系统刚给的防弹衣,你手上那把破枪可伤害不了我。不管她可就没那么好运了,要是开枪吓到我,
那我手中的刀子恐怕会不小心穿透她的喉咙。」
「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的啊,你的继承权。」
倪云朝快速地思索了一下:「可以,你放人,我带了律师来,现场就可以拟定合同。」
沈之烨踢了我一脚:「别感动了傻妞,这合同要是管用才有鬼,倪云朝你当我是傻子吗!」
倪云朝瞬间皱紧眉头。
「别伤害她!你要什么都能谈!协议你来定!」
「好啊。」沈之烨笑了,轻描淡写,「我要你的命,拿来吧。」
对面的表情僵住了。
「我知道你带了人埋伏在周围,但是我不松手,你带多少人都没用。
一命换一命,这买卖不亏吧?」
「你不是喜欢她吗?拿出来点儿诚意啊,你不死,这事儿没得谈。
现在,把枪放下。虎子,准备动手。」
倪云朝垂下眼,嘴角勾了个嘲讽的弧度:「你真觉得就你们的能耐能杀掉了我?」
「当然不能,所以你要是不肯死,那死的就是她了,我下手很快的。」
气氛一秒一秒地焦灼起来。
我被捆在地上,悲哀地看着自己的生死拿捏在他人手上,无比憋屈。
心脏快提到嗓子眼儿里了。
突然瞥见天花板上有个白花花的衣角。
我眼神一亮。
下一秒一个白色人影兜头罩下,直接打了个沈之烨措手不及,一脚踢开他的匕首!
趁这个空当倪云朝迅速地开枪!
子弹竟然真的隐入了沈之烨的衣服中,不见踪影。
白奚迅速地用刀划开我的绳索,转头和其他绑匪缠斗在一起!
我趁乱爬起来打算遁走。
只听见身后的沈之烨咬了咬牙,呼唤了一声:「系统。」
万籁俱寂。
主系统:「不好!沈之烨的身体要被他的系统接管了!」
沈之烨睁开眼!
动作突然迅捷灵敏起来,瞬间反转战局,竟然和白奚打成平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白奚突然痛呼一声捂着手臂退了两步。
趁此机会沈之烨疾风一般迅速地扑向我,提着我起来枪口抵在我太阳穴上,大喝一声:「都别动!」
沈之烨的力气突然大得惊人,我感觉脖子快被他掐断了。
「终于等到你这个神算子了,白奚,你要是动一下,我马上就开枪!
你们几个把他捆起来!」
绑匪们竟然拿出早就预备好粗绳子,敢情是做了个局,等着他们往里面跳呢?!
「倪云朝,想救她是吧,扔下枪,你自己一个人走过来!」
现在的沈之烨可非比寻常,之前倪云朝就是没枪也不必怕他那两下子。
但现在不同了,系统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强悍,想要弄死他甚至不需要枪。
倪云朝迟疑了。
「我的耐心有限,三分钟之内你不过来我立刻开枪!180,179」
它倒数到 40 的时候,倪云朝紧咬着牙,却依旧死死地握着枪,不敢懈怠。
他没动。
白奚快急疯了:「你有本事你让我过去啊!学长实在不行你先去,他暂时不会立刻杀了你,再说还有我!」
「30,我只让倪云朝一个人过来。」
白奚双手被捆着,眼睛一闭:「我发誓我真有办法!学长你相信我一回!你先去,我需要点时间!」
「10!」
进入十秒钟倒数的时候,沈之烨的食指放在扳机上,随时准备扣动。
倪云朝始终没有动。
主系统:「无所谓,我会出手。」
「它数到 3 的时候我化成人形冲出去,你到时候赶紧跑——」
数到 5 的时候,枪声突然响起!
沈之烨周围的绑匪个个膝盖中弹跪地,烟雾缭绕中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沈之烨,我跟你做交易。」
倒数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修长的人影慢慢地从后面走出来,倪云朝皱眉扭头的时候,手臂忽然被卸力!
那把枪抵在了他脑门上。
场面产生了戏剧性过山车似的变化。
而周围埋伏的人见倪云朝陷入危险,一下子全弹了起来。
「放下枪!」
「放开大少爷!」
四周层层枪口直指下面突然闯进来的持枪者!
徐裴好似没看见周围一排排的枪口,另一只手反剪住两条胳膊,膝盖顶在倪云朝后背,迫使他半跪下来。
他平静地看向沈之烨:「我用倪云朝的命跟你换,我帮你杀了他。」
「倪云朝,让他们放下武器,滚出去。」
主系统和沈之烨身上的系统同时问出了一样的问题:「你怎么醒了?!」
沈之烨定了定神:「好啊,你那边一开枪我这边就放人。」
「沈之烨,如果你反悔的话,我会把你和你身上的系统全拆了。我敢担保你这次会死得更痛苦。」
没给沈之烨和系统反应的时间,徐裴直接开了枪!
枪响之际白奚突然挣脱绳索,闪电般地窜到我面前撞开倪云朝,口中念念有词!
诡异的是,沈之烨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动作也变得迟钝下来。
主系统在我脑海里喝彩:「这小子有点儿东西!正在把他身上的系统往外剥离!」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倪云朝和徐裴同时冲过来帮忙!三打一,沈之烨和它的系统毫无胜算。
劫后余生的我终于得以大口地喘气。
我本来以为事情结束了。
所以当那枚子弹射过来的时候,我根本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是谁打偏的子弹,抑或是沈之烨临死前想拉个垫背的,但是事故就这么发生了。
我最后的意识是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徐裴捂着腹腔的位置,鲜血不断地从指缝间流出来,很快地就染红了一大片。
他的声音沙哑无力,好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异常疲倦。
「小时候你从来不肯亲近我,你总是抱其他的小孩,揉他们的头发。
阿迟,最后抱抱我吧。」
我颤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他。
他不是编号 444,也不是徐裴。
他一直是多年前跟在我后面喊我「阿迟」的孤僻小孩。
我亲手带大的、教养长大的小裴。
999 次轮回记忆,他就在这里,告诉我他没变。
我不该疑他。
真正凉薄的是我。
眼前朦胧中,我的意识突然逐渐地抽离,陌生的机械音在耳畔响起。
「攻略成功,即将退出世界。」
「角色「徐裴」已死亡,『万般娇宠』小说副本即将销毁,该世界线将恢复正常运行。
祝您游戏快乐,玩家春迟,感谢您的参与。」
—正文完—
尾声
大家好,我是春迟,一个苦逼的社畜系统。
以前我年少不经事,觉得只有十八线配角没人权,现在当系统发现系统也没人权。
摘下游戏头盔的那刻,我开始感叹我并不精彩但是命途多舛的一生。
我和游戏里的「春迟」一样,都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不幸的是我住的孤儿院真的被拆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靠着政府给的助学金一路咬牙考上来,毕业进了大城市的公司敲代码当程序员。
最近我所在的公司要研发一款少女恋爱手游,喊我去测试系统 bug。
但没想到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平行世界的女配身体里,差点儿死在里面回不来。
我本来以为都是我做的一场梦。
直到一个粉色头发、异瞳的青年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用游戏里主系统的声音笑眯眯地跟我打了声招呼。
从此我就被他带走去平行世界受系统管控的三千小世界里打工去了。
我原本不想去,但是他说,那个世界还存在,并且正常地运行着。
只要我带满十个宿主顺利地完成任务,或者有两个任务评级在 s 以上,它们可以让我不间断地以「春迟」的身份回去看看。
任意切换系统和人类形态,自由穿梭在三千世界中,也能在冥冥之中守护春天儿童福利院。
我真的很想,很想回去看看,所以我答应了。
所以说这世界上阴差阳错、环环相扣,风水轮流转,主系统成了我的上司。
当系统的没有 996 工作制,是 007,且全年无休。
在这个过程中我和各种各样的宿主相处过,也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要提防他们动歪心思、滥用道具和违法犯罪,时刻担任宿主行为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的每一任宿主,都要学会背 24 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八荣八耻。
熟读《刑法》,牢记《民法》。
主系统说我表现出色,特准我提前回去原世界看看春院长、白奚他们。
剥离「万般娇宠」壳子的世界,运行轨迹一切正常,井然有序、和谐美好。
我以为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但是大家的变化不大。
成为系统之后才真正地理解了「没有时间概念」这句话,系统的世界没有时间限制。
那这是好事儿,领完任务完成后我就能来这边以人类春迟的形态度假。
我走后,「徐裴」死亡,「春迟」却直接消失了。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距离那次事故发生的一年后了。
春院长看见我突然出现在她房间的时候,激动地都哭了,连忙给远在外地上学的其他孩子打电话。
宁冉空闲的时候经常来福利院辅导小孩们功课,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给小孩们讲题,看见我的时候一愣,低下头擦了擦眼睛又看过来。
然后飞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
白奚连夜坐飞机回来看我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当晚我们一大家子人一起吃了顿火锅。
我跟他们说了我现在的情况。
事实上除了春院长、白奚和宁冉等人,大部分人对我的离开都自动合理化地解释为远方求学或者被领养走了。
毕竟大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尤其还有这个通玄学的神算子白奚,一顿饭的工夫他们就接受了我现在的离奇身份工作。
和随时没准儿都能跑回来吓他们一跳的设定。
白奚表示非常看得开:「这算什么,你来看看我平常的经历,那才叫离奇呢。」
春院长感慨:「这样也挺好,迟迟的生活更精彩丰富了,也没有生命危险,工作完成了还能回来看看我们。」
宁冉再三地叮嘱:「以后碰见二臂穿书者记得帮我揍他们好吗?绞杀穿书系统不正之风,从你开始!」
大家其实过得都很好,那我也彻底地安心了。
没有人提起「徐裴」,大概是不想勾起我的伤心事。
其实我也很久不敢让自己去回想了。
之前也不是没追问过主系统,但它们一直左顾右而言其他打发我,最坏的猜测就是——已经被销毁了。
徐裴说得没错,世界并非黑就是白。
就像这件事,我不能批判责怪系统们的所作所为,它们站在大众利益那一方,作为平衡的杠杆,销毁 444 它们没做错。
但是还是总会想起徐裴最后跟我说的话,回想起我曾经一手教养长大的孩子。
吃完火锅在江边散步的时候,白奚偶尔提了一嘴倪云朝的事。
只是语气不再复当年一般,像提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他未婚妻先天弱症,心脏病复发,快不行了。
「妹儿啊,那是我唯一一次算错的卦,当时卦象显示他确实没有对应的伴侣,红线和姻缘线全没有。现在看来完全是这小子克妻啊。
不过还是对不住你,我不该把他介绍给你的。」
我抬起手臂拍了拍他的肩:「都是命数,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了。」
其实沈之烨揭露倪云朝的事情,是真是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不管真假,再无任何势力能伸进福利院。
主系统还算个人,我脱离游戏后,默认把给我的奖励全变现为对福利院的保护。
而现在我也有了只手遮天的能力,任务奖励的货币兑换这个世界的金钱。
也能真正地做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了。
医院,深夜,手术室外。
倪云朝一下又一下地转着庙里刚求来的珠子,碎发遮挡住了眼睛,瞧不清神情。
很久之后,心腹跑来,语气难掩雀跃:「成功了!林小姐的手术成功了!」
倪云朝闭上眼,紧紧地攥住珠子,长叹一声:「还清了。」
「大少爷您不去看看?」
他摇头起身,披上衣服往外走:「不必去了。」
「可怎么也是您未婚妻啊」
倪云朝忽然停了下来,打开手机的通讯录,写着「未婚妻」的那串电话,确实再也打不通了。
外面秋雨连绵不断,倪云朝在屋内枯坐了一夜。
他的耳畔响起了一道凉薄的青年音色,高高在上。
「太吵了,你的愿望太吵了!
你不就是想见她吗?我可以帮你。」
正在度假的我隔空收到上司主系统的信息投送:「给你招了个新的宿主,你现在还差一个就达到十个的要求了。」
我迷迷糊糊地用意念和肢体记忆回复了个「收到」。
社畜本能,唯手熟尔。
愉快、短暂的假期结束,原本要去办新宿主绑定仪式的我,忽然被好几个主系统的传呼紧急叫到了总部开会。
满屋子的白色光团、我的系统同事们,正一窝蜂地排队跟上面的几大主系统告状!
「老大老大,你塞给我们的新人太难管了!他非但不绑定还殴打系统!」
「这事儿你管不管!区区宿主竟然真能打到我们!太离谱了!」
「新人脾气老大,对我们挑三拣四的,各种嫌弃,这日子没法过啦!」
我的上司主系统,也就是中间那个粉头发的青年,看见我就跟看见了救星一样!
「太好了你回来了!小迟你去试试!」
我摸不着头脑地被其他同事们推到层层防护的重型检测室——这里面一般是关通缉犯的。
鸦发颜色姣好的青年,正将手中的白色光团高高地抛起——
像在马戏团杂耍,可怜的系统同事,被转得晕头转向。
嘴角含笑,他眼底却一片冰凉。
我这才看见其他各种狼狈倒地的可怜小光团。
听见这边动静,青年慢慢地将细长、漂亮的眼睛转过来,低沉的语气游戏人间般地轻慢:「又有谁要来找死?」
看清青年脸的一刹,我呼吸一窒。
它们直接把我推了进去!
我猝不及防地被推到青年眼前。
他原本含笑的嘴角慢慢地僵住,手上抛的小光团也没接住,系统「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青年的笑容慢慢地收了回去,眼底却慢慢地热了起来。
他伸手一指:「好,我要她。」
监控外的蓝发女人「啧啧」称奇:「444 的记忆已经在剥离神力过程中全部丧失了,怎么还记得第 999 条世界线的春迟?
而且你让它一个系统变宿主,有点儿荒谬吧?」
「以恶制恶,一些堕落犯罪世界,最合适的人选只有 444。」
粉发青年背着手,高深莫测。
「不信,444 的性子不可能自愿地戴上枷锁,成为受系统挟制的宿主。」
而监控内的徐裴食指挑起印有数字号码的颈环,「咔哒」一声扣在了脖颈上。
勾唇一笑:「如果是阿迟的话,我愿意。」
空灵的机械音在所有人头顶响起。
「编号 zx9602220304 与 444 契约绑定成功。」
我端详着眼前熟悉的音容笑貌,下意识地摇头否定:「不,他不是 444。」
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我踮起脚抬起手摸摸他的头发,像他从前说的。
幼时始终高悬不敢落下的手,终于在此刻毫无芥蒂地打破怀疑的高墙。
「小裴,欢迎回来。」
我拉起怔愣的徐裴,一如八岁那年背着他走过寒冷冬夜,走向同一个终点。
「走吧,我们回家。」
我早该想到的,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分毫不差地模仿我的字迹。
他那时那样依赖喜欢我,会偷偷地在我背后,小心翼翼地临摹。
我行走于荒芜的冬夜,孤身一人,脊梁托起难以负荷的重担和苦难。
半生孤寂,漫漫长夜永无尽头。
有一天我看见了尽头,长夜的尽头是你。
姣好若神明,指引我奔向你,如同船只追逐灯塔。
我如此热烈地深爱你。
我的神明,你是春光无限。
为你,万般着迷。
情书的背面,还有一段没有来得及念出的话:
若你回头看我一眼,
我此生不必再见春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