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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与鬼差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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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个鬼差,大摇大摆地进宫逮鬼,在穿过一个凡人肉身时,我竟然离不开了。

    再睁眼时,我竟然附身在了一位娇滴滴的高门贵女身上。

    眼瞅着我马上就可以从实习鬼差转正了,而这具身子的贴身婢女却告诉我,我马上就要嫁给太子当正妃。

    就无语啊。

    我也是受不了这刺激,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一头冲向前面的大红柱子。

    「谁也不能阻止我考编!」

    1

    几年前我还是个小野鬼。

    这上面杀啊抢啊,这下面就缺人手。

    黑无常查不到我死因,就二话不说把我拉去当鬼差替补。

    去人间的路上,带头的鬼差跟我培训岗位职责,可我缩在一群死鬼中间脚都在打颤,啥也没听见,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无限循环:「好多死鬼,好多死鬼,好多死鬼……」

    后来天天开死鬼大杂烩,我悟了。

    我从拿着小帕子的「嘤嘤嘤」,变成了我抖着腿斜睨,「你们叫我什么?」。

    一群作怪的死鬼肿着一张脸「呜呜呜」,忙不迭叫我:「霸霸,你是我们的霸霸!」

    但这替补鬼差也没那么好当,黑无常通知我再拿不到转正就要魂飞魄散,不入轮回道。

    以至于我每天都是 007,抓鬼业务无一不精,常年称霸业绩榜首。

    人情世故我也手到擒来,上司渴了我递水,上司显摆我拍马,上司骂人我点赞。

    上司以为我心悦于他,还想泡我。

    前些日子感应到宫内有一道不同寻常的气息,估摸着可以填补我剩下的业绩人头,成功转正。

    现在好了,这深宫我飘着进来,走着出去,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也是受不了这个刺激,就想着撞晕过去可以出了这具身体。

    没想到柱子没撞到,我倒是一个趔趄给人拜了个早年。

    我傻眼了。

    这小鸡仔儿的身体真是栓 q 了。

    「姜小姐,正妃之位本宫已然许诺给你,望你能遵守承诺。」

    说话的是被宫人簇拥的太子。

    「侧妃之位必然是歌儿的,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我沉默地看着他身上背着一死鬼,眉心间印堂还发黑。

    身为鬼差的责任心,我好心提醒:「有人要嘎你腰子。」

    太子脸色铁青,气的丢下一句,「好,本宫就等你入了东宫,好自为之。」

    说罢愤恨拂袖离开。

    我一脸懵逼,反应过来后我抡起拳头就要追上去给他两锤。

    嘿,跟谁甩脸子呢?

    扶我起来的婢女绿芽拦住我,欲言又止地说道:「小姐,咱老爷是丞相,和太子党是死对头,这朝堂谁人不知咱老爷一心想踹了太子推举二皇子坐储君之位,您这不恶心人嘛。」

    我讶然:「那我嫁给他不是缺心眼儿吗?」

    绿芽脸色古怪,「可是小姐,当初不就是您自个儿求着皇后说服老爷嫁给太子的吗?」

    这话我就没法儿接了。

    从她口中我才知晓今日正是中秋圆月,陛下在宫中设宴和众臣及嫔妃家眷庆贺。

    这些都是次要,关键是陛下要趁着这次夜宴宫阙赐婚于我和太子。

    想到此,我坐在宴席上含泪炫了鹿脯、紫苏虾、蟹酿橙、荔枝腰子。

    等我吃饱喝足满意地扯出一个饱嗝儿,陛下将我叫到跟前来。

    我擦了擦嘴,大义凛然地走到大殿中央,抢在陛下开口的前一秒直接双膝一跪,满口跑火车。

    「民女倾心一名唤姜玄的公子,此生非他不嫁,求陛下赐我婚姻自主权,不嫁他人。」

    说完,我一个跪拜叩首。

    2

    问我姜玄是谁?

    笑死,我也不知道。

    只是编造名字时脑子一闪而过就脱口而出。

    反正先躲过赐婚再说。

    捉鬼我可以,嫁人退!退!退!

    谁知道下一秒陛下笑出声来,夸我爹将我抚养的如此有胆识,

    陛下再三问我真是如此吗,我再次跪拜,斩钉截铁回了一个「是」。

    当即陛下大手一挥成全了我。

    不过不是支持我自由恋爱权,而是赐婚。

    我一脸懵逼,在场所有人起身道「陛下圣恩」。

    不久,三茶六礼,明媒正娶,十里红妆,啊不对,是下人抬着被下药昏睡的我送上一辆马车由姜府侧门悄悄咪咪带我走。

    是的,我嫁了,嫁的正是身边这位宦官,也是编纂史书的史官——姜玄。

    这该死的巧合,真是让人激动地想哭。

    这么想着,姜玄正要牵着我进门廊入府,身后传来喧哗。

    一声接着一声高呼。

    「今日我等就是死,也要讨伐你姜玄。」

    「这承明将军是统领三军铁骨铮铮的郎君,不曾想其子成了官宦辱没其身后名。」

    「还改名换姓苟延残喘地周游在一群断根的奸臣中做走狗,我辈从文皆是敬佩丞相文人傲骨,如今你还要娶妻玷污当朝丞相之女,简直是踩着我等之人的笔墨和脊背,这是个什么道理?!」

    说完,那群学子还朝这边扔东西。

    此时不跑,等着吃席?

    我正准备溜之大吉,身旁的姜玄轻轻握住我的手将我护在身后。

    等我反应过来,姜玄低声安心说道:「阿酒勿惧,他们冲我来的。」

    我知道,所以你可以放开让我先跑一步吗?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踹他一脚好跑路,彼时一道风吹翻起我的红盖头,我和姜玄四目相对。

    我傻愣的看着姜玄予我一个安抚的眼神便朝前方众人说道,不卑不亢,语气温和。

    「诸位学子,姜某今日喜事,来者可以进来喝杯喜酒再走,若是旁的事,还望诸位择日再来,姜某也都受着。」

    他语罢,那群学子有人出声紧逼:「姜玄,你身为名门将后,师从道家,现如今这般苟且,你可知罪!」

    不等姜玄出声,我反手拽住他手调转位置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

    我一把扯开盖头,不顾绿芽和媒婆的「妈呀,要不得」。

    我朝着石阶之下的一群高门子弟高喊。

    「罪你大爷!」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我:「字字诛心,字字戳在人脊梁骨,这就是你们崇尚的礼教贤书吗?」

    「我要是不护着,你们是不是还要扒下他身上庇护衣物才肯罢休。这是我郎君,陛下恩赐良缘,我进了这府,拜了堂,入了洞房,我便是不允旁人来糟蹋他。你们自诩清高我管不着,可牵连的是我郎君。」

    「我郎君谦卑,我姜阿酒是撞死都要有理有据,今日我不讨个说法……」

    我一个一个看过去,眯了眯眼豪气冲天地说道:「我就揍得你丫的爹娘都认不得!」

    顿时众人静默无声,看我就像看女土匪。

    我表现的一脸正气和护犊子的样,不为别的,就冲着姜玄长着一张和阎王八分像的面容我都得赌一把。

    早就听闻阎王外出地府琐事皆由十殿阎罗各司其职。

    万一姜玄真是阎王,那我转正岂不是囊中之物了。

    嘻嘻。

    如此想着,我瞥了一眼身后。

    姜玄狭长的眉眼弯了弯,脸上羞红,眸中全是我,「全听夫人的。」

    我眉毛一挑,立即挺直了腰板儿朝着众人高昂起脖子。

    众人皆是痛心疾首,说我简直是抹黑我那便宜爹。

    我才无所谓,转身牵着姜玄进了府。

    白日我横的一批,当晚洞房我和姜玄坐排排当小学鸡。

    就在我以为他要和我玩一二三木头人时,纤长的手轻轻撩开了我的红盖头。

    我顺着手现在细细看去,姜玄生的一副上好的男身女相的皮囊。

    那隐没在烛火中半明半暗的脸温柔至极,眸中恍若斑驳的碎光流连,浅浅一笑,刹那间蛊惑人心,勾得我心痒痒的。

    相传阎王阴晴不定的性子我不敢看下去,我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抱着被褥打地铺。

    还不等我睡下,被褥凭着一股劲儿脱离我的手。

    姜玄垂眸,耳根子都红透了,他唤我「阿酒」。

    我心尖儿那叫一个颤啊。

    其实我想说你别勾我了,但我嘴到底是快了一步,我直白地问他:洞房吗?

    姜玄脸色白了白,有些难以启齿,苦笑道:「阿酒莫要打趣我,我是个残缺人,如今这般我已……」

    做鬼差这么多年,我也真是没近男色啊。

    看他文绉绉的输出,我朝着他小嘴儿就是一口。

    3

    我凑近闻着一股清淡兰花幽香又问他:「你会吗?」

    他手撑在后面被褥仰着头不敢看我,如实地摇了摇头,加上现在一身红衣欲拒还迎,更是想让人蹂躏。

    当晚,我便愉快地拉着他盖在被子一起分享绿芽塞给我的动作小书,

    我从来都知兰花娇弱也好闻,却不知沾了水珠的花更是动人,花在摇曳,被风劲儿生生弄出了淡粉。

    尽管温柔乡很好,但我还是没忘记姜玄的面貌。

    第一日,我试探地朝他讲述神鬼传说,他搬来一摞民间流传的鬼怪孤本给我。

    第二日,我假意从石阶上跌了落,他不顾自身安危护住我,自己却躺了几日休养生息。

    第三日,我跟在扮成黑无常的模样爬进书房,姜玄这次直接白眼儿一翻撅了过去,就在我慌忙要扶起他时,他睁开眼眸中带笑说:「阿酒,我这般配合了,你可欢喜些。」

    瞧着那副样子,让我想到深更露重时,我咬着他耳垂慢慢摩挲一口一句「昭昭」,他眼里蓄着泪低声哼哼。

    我喉咙滚了滚,咽了咽口水,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欢喜,欢喜。」

    ……

    第 n 日,我敢肯定,姜玄除了那张相貌与阎王相似,其他举止俨然是一副凡人模样。

    因为传言中的阎王可是牛气哄哄的,而姜玄对我百依百顺,我但凡皱个眉头或是没多炫三碗饭,他都无措地问:「阿酒,可是我有地方做错了?」

    我点了点头,「你长这么俊儿,让我天天做打架的梦,精神都萎靡了。」

    姜玄回味过来,红着一张脸早饭都没来得及陪我吃就慌忙跑了。

    想着今日便是他生辰,我准备亲自去宫门外接姜玄。

    哪成想出入的内臣或宫人一脸怪异地朝我看来。

    太子瞧见我便走上前来,我立即退一步。

    他不耐烦地问我是不是有病。

    我盯着他背上的死鬼「昂」了一声。

    临走时,太子眼一横,语气讥讽:「你还真是饥不择食。」

    我正要抄起板砖跟他干一架,身后就走来一个小太监对我小声传话:「那位大人在等你。」

    我以为他口中的「大人」是姜玄,谁知道跟人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一个面相阴柔的太监上来就锁我喉。

    呵,我当即就是一个带风拳迎面而去。

    笑死,到底还是高估了这一米五的身高,小拳头堪堪停在他眼前。

    我抿了抿唇:「……窜挺高啊。」

    太监无语,我也自闭。

    太监一脸阴狠:「姜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主子,你怎敢违抗我嫁给姜玄那个小杂碎。」

    原来你才是那个缺心眼儿。

    在我快窒息时他才松开我脖子上的手,我大口大口吸着氧气。

    我反应过来时,太监继续说道:「姜小姐,既然已经成了如今局面,皇后那儿你也得罪了,唯一脱困的法子,是你亲手解决姜玄,然后带着他罪状面圣。」

    我心下一紧,这具身体到底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

    我假意顺从应到,并问道:「那姜玄到底有何罪?」

    4

    太监看了我一眼,冷哼出声,撂下话就走了。

    我魂不守舍的原路返回宫门外。

    彼时我一抬眼,不远处,姜玄孤身一人站在那儿,与他相对而立的是几位大臣文官,

    姜玄垂眸微躬身,朝着众人就是一礼。

    而众人皆是高抬头颅拉长了嘴脸,皆是面露讥讽和鄙夷。

    待众人远去,姜玄一身宫服款款而来,倏然瞧见我,脸上柔意加深,薄唇上扬,于蒙雾中骤然清亮,让人晃了心神。

    我刚要迎上去,他身后一男子穿着华服朝他喊道:「成之,晏成之。」

    这一刻,我瞳孔猛缩,所有记忆痕迹都如潮水般涌来,我整个人溺在水中让人呼吸不上。

    为何我单单能记得姜玄两字。

    姜玄,这个名字出现在记录的生死簿上。

    他原名晏成之,字砚南,出身名门武将,自幼师从道家拜在子胥道长门下,法号木白,当今陛下也在他十二岁时邀入宫中谈道法,那时他是人人都为之羡煞的高门子弟,坊间无人不称其才华。

    而他一生的转折是十四岁其父为守住边关重锤之地安城战死,一切都像是有预谋般,他被人挟持流落在外,几经辗转连同他最后的文骨都给碾碎成了如今这般。

    陛下惜才也惜豪雄陨落,便不顾朝中臣子的反对将他许为古往今来当朝唯一一位编纂史书记录臣子君王一言一行的史官。

    有关这些种种,是我在地府打杂时无意间瞥见,那上面寥寥几句就记载规划了一个人此生的命格和命数。

    而我唯一能知道的是,姜玄在天宝四十二年冬赐绞刑。

    享年……二十三岁。

    然,今日便是他二十三的生辰。

    当晚我辗转反侧,只因那太监临走的话不断萦绕在我耳畔。

    「你只用明白,他姜玄活着就是挡了太多人的路,至于有罪否,重要吗?」

    一双手环住我腰身打断我的沉思,姜玄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颈部,他问:「阿酒,今日可有不舒心的?」

    我转过身一把攥住他中衣问他可有瞒我什么。

    他笑得温柔:「从未。」

    说着,他轻轻替我抚平皱起的眉心,现在入秋他将我冰凉的手放在他的腹部取暖。

    是啊,他怎会欺瞒我。

    这个人眸中全然都是我的影子,可谓是满心满眼,事事顺着我。

    旁人说上一句我的不是都会立即捂住我的耳朵,认认真真对我说:「阿酒是这世上顶好的。」

    如此想着,随即我掀开被子赶忙给他做了碗长寿面。

    看他怔愣在原地,我赶忙招呼他趁热来吃。

    他也不嫌烫,吃的欢喜,嘴都红肿起来。

    我笑他便上扬着嘴角。

    隔日我带他去了城外香火盛行的寺庙,告诫他要诚心诚意的跪拜众佛,他不问其缘由,只是他一一照做。

    我则双手合掌放在胸前。

    那一抹视线实在无法忽视,我睁开眼笑着回看过去。

    姜玄牵过我的手,轻声问道:「你求的什么?」

    我捏了捏他手心,抬眼看向高处的金身佛像,那眼里满是慈悲。

    「愿君永如天上月,皎皎千古不然尘。」

    尽管我并不知道前路有多曲折,但这一次,我只要他活下来,活的无灾无难,活的长命百岁。

    后来我专程向寺院的住持求了一个保平安的福袋。

    临了,主持叫住了姜玄,「这位施主,缘起缘灭,须慎重。」

    回去的路上姜玄十指紧扣攥住我的手,略粗糙的手心带着痒意一下又一下地摸着我脸,那眼里分明依旧有我,可眼底却有化不开的墨色。

    他:「阿酒,你还会走吗?」

    我没有注意到他言语的不对,想说不会,可是这具身体到底不是我的,我无法给他一个肯定。

    他见我犹豫,便用手扣住我后脑,这一次的亲近不似往日的慢啄温柔,带着一些急促和害怕。

    我依着他的动作,手慢慢攀住他的后背,不急不缓地一下接着一下轻拍安抚他。

    这之后,我天天为了防着什么意外又或者可疑的人接近陷害姜玄,就算是他去往宫中或外出采购,我都尽可能的寸步不离。

    这期间遇见什么怪老头儿或文人学子对他冷嘲热讽,我明里搞不过,我暗里都会找上门套个麻袋一个板砖揍个痛快。

    姜玄看见我手上的淤青,则一句不问亲力亲为的给我上药。

    偶尔碰见一些宫人也对姜玄口不择言,我拿着菜刀撵他个一天一夜。

    在街上有些妇人指指点点,将姜玄贬低到尘埃,我直接炸毛撸起袖子就要扯对方头发。

    姜玄看着我无奈地将我抱回府邸,见我刚放下又要骂骂咧咧哼哧哼哧地跑出去,便我说一句他就亲一口。

    他总是同我说,「不用在意。」

    我直接拍桌而起,气哭了:「你是我郎君,能说的,能打的也只能是我,他们凭什么这般糟践你?他们不心疼,我还心疼。」

    话未完,我被他直接扯入怀中,他个子较高,与我相拥总是微微俯身,将头放于我侧颈,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略凸起的喉咙碰到我锁骨处,带着炙热,灼烧了一片肌肤。

    他很少这般主动亲近的模样,后来我才发现,他也只是闷骚。

    他说:「你再说说那句话。」

    我憋着笑假意不懂,「什么话?」

    他一遍遍唤着我名字磨人:「阿酒,阿酒——」

    一声声酥麻让我浑身一痒痒的,我败下阵来。

    于是屋内接着便响起了无数遍十分稚气的对话。

    「我心疼你。」

    「嗯,你再说说。」

    「我心疼你。」

    「你再说说。」

    「我心疼你,我心疼你,我心疼你,姜阿酒心疼死姜玄了……」

    可是就算我日防夜防,但终是无法抗拒这天道规则。

    5

    初雪那日,一道旨意,一拨黑甲侍卫,姜玄被褪去官服,只一身单薄里衣关押牢狱。

    其罪名,圈养亲兵,起兵反叛,赐死刑,五日后问斩。

    「陛下宽宥,没有连同你一起定罪,所以,你该为自己打算,早些收拾回丞相府吧。」

    面前正劝解我的,是那日在宫门外称呼姜玄昔日名讳的二皇子。

    我看着手中和离书示文,说道:「可以劳烦您让人送我进去见上一面吗?」

    他脸色沉重。

    想来他也觉得这事儿不能糊里糊涂的,索性让亲自在夜里人少时带我进去一趟。

    几日不见,尽管冷风通过墙中缝隙灌入地牢寒意增生,他无寒意蔽体却依旧挺直着脊梁端坐在那儿,抬眼望着上方通风口处。

    我硬生生将泪憋会在眼中打转。

    几度张嘴后我开了口:「姜玄,我生来傲骨,你既要与我和离,就该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我就听着,我也决然不会缠着你,你让旁人来,是想羞辱我吗?」

    他浑身一僵没有回头,只是渐渐垂下了头。

    「我同你没有情分。」

    我鼻子一酸,佯装镇定:「所以你写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就是告诉我,你是铁了心要休我?」

    他良久哑着声音回道:「是……这不是你该来的,快些出去,这里容易染上风寒招邪祟。」

    我从来都不会拒绝他,这一次我同样顺从的应了声好。

    只是走了几步距离,我越想越气,越想火蹭的一下就上脑。

    我原路疾步折回,将手中包裹里的衣裳砸向他,冲着他就是一嗓子:「姜玄,你就是一混蛋!离,老娘跟你离!!」

    出了牢狱,我终于放声大哭,泣不成声。

    等我调整好情绪,二皇子问道:「和离之后,你有何打算?」

    我摇了摇头。

    他不解,「不知道?」

    身上也没带手帕,我接近拿过他身上的斗篷抹掉泪。

    我:「谁说我要和离。」

    他瞪大了眼:「那你刚才——」

    我小手一背,红着眼往家去:「就他那死鸭子嘴硬,让他受点儿罪,以后看他还敢不敢什么事儿都自己扛,遇事儿就把人往外推,吃些苦头也好,长记性。」

    二皇子追上我,「你信他无罪?」

    似乎他还说了一句,或许是那夜风雪太大,我未曾听见。

    我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若我没猜错,那所谓的亲兵,是他父亲承明将军遗留下来的武将亲信。」

    只是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有了说辞,逼迫他交权。

    况且,我大抵也是猜到这幕后主使是谁。

    一夜休整后,天还没亮,我就去了约定地点。

    我一把长剑横在来人的脖子上,此人正是要我污蔑姜玄伪造罪证的那个太监,也是当日捉拿姜玄之人。

    从众人口中我也得知,他正是太子跟前的宦官侍郎杨高。

    杨高冷声说道:「姜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谁才是你的主子。」

    自从姜玄入狱,我被压抑的情绪无处释放,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我一脚踹在他右腿膝盖上,他一个单脚跪,见状我踩上他大腿恶狠狠道:「老娘是你爹。」

    谁知道他拿出一个小木人,警告我识相些,随即紧紧掐住木人。

    下一秒,他眼里有惊恐,「怎么会没反应,他,他说的果然没错,你……」

    6

    懒得听废话,我「啧」出声,手下一个用力,他的脖颈出现一丝血痕。

    我舌尖顶在后槽牙,威胁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懂?」

    他面如土色「嗯」了声。

    半个时辰过去,我加重了力道一脚踹在杨高的腹部,拎起他衣服时我整个人脸色惨白,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杨高疼得嘶牙咧嘴:「我,我只是个看门奉命的奴才,论一个身处高位的帝王,怎会放任一个守着边关重锤又统帅三军的将臣日益壮大,为了国威,陛下与邻国合作铲除承明将军,后又忌惮其后人卷土重来,所以他能活,但也得失去一些。」

    「这次,他手里竟然握着当年余孽武将家臣,是陛下要他死,我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我一拳一拳地任凭自己发泄在他身上,回想姜玄这多年被无数人指着人辱骂,我红着眼拳拳带血。

    是啊,臣是依附于君而存在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他一代忠良,学的是圣贤,思的是道教儒学,他不会反,也不可能违逆父辈良臣初愿。

    所以他甘愿受着苦楚,甘愿被千夫所指一笑而过。

    我才发现,如果我不做些什么,他活不过这个大雪纷飞的冬天,见不到来年初春。

    会和生死簿记录的命数一样。

    最后杨高承受不住晕厥过去,可我不知道该如何,我一遍遍质问意识不清的他为什么。

    还是一向和我意见相左的太子找到这儿让人拦住了我。

    眼下姜府被抄家,于丞相府而言我是成了棋子的人,俨然哪哪都回不去,我跟着太子回了府邸。

    我望着上空残缺弦月,想着姜玄在里面吃饱穿暖没。

    太子也席地而坐,他说杨高多年前是陛下跟前的人。

    话没说完,随后他咳嗽声不断。

    我知道,他这是拐着弯儿同我讲杨高的所作所为和他并无关系。

    我头也没回,两手撑在身后抬头望月。

    我:「你棺椁是不是该打好了。」

    空气静了一会儿,身边的人才激动的说道:「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体状况。」

    我:「所以这才是我让别人避之不及,你却亲自找上我的理由?」

    他不答,我瞥了眼他精神状态日益衰减,而他背上的死鬼却逐渐长大,「你帮我救姜玄,我帮你续命,不然我敢保证,姜玄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能追上。」

    他闷着声音,「你果真会这般说。」

    我抖着腿斜睨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和你相亲相爱一家人?」

    他星星眼看向我,我招手附在他耳边,笑着回了他一句「滚」。

    在这个准备营救姜玄的过程,我窝在东宫天天拿着布袋闲逛。

    太子实在忍无可忍,暴躁的怒吼,「姜阿酒,你是个土匪吧!」

    我脸不红心不跳的将从兜里掉在地上的珠宝捡起揣在布袋里,小嘴一翘,小声哔哔:「谁让你父皇抄我郎君,父债子还。」

    再说了,跑路花销太大,得预防。

    太子红着一张脸吼道:「那你能不能把老子裤衩子放下,那玩意儿你家郎君不缺!」

    我顿时翘着兰花指拎给他,粉红的裤衩子在空气中飘啊飘啊,「呀,手误,手误。」

    路过的婢女侍卫都憋着笑意。

    太子一把抢过,气的一整天没和我讲话。

    气归气,我还是让他别怠慢了营救姜玄的进程。

    太子像是被人抛弃的眼泪汪汪:「你变了,以前我还是你的心肝宝贝。」

    我:「……」

    三日后,也是姜玄被斩首之日。

    就算我知道太子已经让人「狸猫换太子」,可是当我在江畔见到姜玄一瘸一拐向我走来时,我的心还是被狠狠揪住似的痛。

    那个以往干净到骨子里的人,如今却如同被血浴捞出来,脸色惨白,败弱残花,仿若风一吹就能将他推到永远起不来。

    我狂奔过去抱着姜玄,他原本身上就没几两肉,这次我摸上去都被骨头咯到。

    彼时我所有的委屈像是被抵挡已久的洪水,开了闸就再也收不住。

    姜玄轻轻拉开我,「阿酒,脏,别碰。」

    闻言,我瘪着嘴哭的更厉害了,「你又要推开我吗?」

    他有些慌乱:「没有,我的意思是……」

    我一头扎进他怀里,使劲儿的抱着他腰不松手,脸在他胸前不停的蹭。

    直到我满意将他衣服上的血蹭得够了,我仰着一张花猫脸断断续续问道:「那,那你现在嫌,嫌弃我吗?」

    他无奈的长舒一口气,满眼纵容:「那就抱吧。」

    跟来的太子忍不住酸言酸语的让我不要有伤风化招摇过市,催我赶紧逃命去。

    我牵起姜玄手的朝他真诚的道谢,随即将破邪祟的符咒以及用法交给他。

    在我转身之际,他说:「你也算是悬崖勒马,放弃我那二皇兄了。」

    我浑身如同坠入冰窖。

    「你说什么?」

    7

    他皱眉:「难道你不是放下二皇兄才委身嫁给姜玄吗?」

    「你以为我厌恶你是为什么,你千方百计想嫁给我,接近我,不就是为我那装模作样狼子野心的二皇兄卖命吗?」

    这一刻,所有面上看似无关联的细节都慢慢融合在一起。

    二皇子周值,太子侍郎杨高,丞相府姜家嫡出小姐,一切都串起来。

    我蓦然抬眼望向姜玄,和面前正在和姜玄傲娇交代的太子。

    姜玄入狱斩首,那些遗留下来的亲兵武将都会被人重新号令。

    但姜玄被救,太子深陷其中,若是此时一网打尽,不仅武将兵权会落入有心之人手中,太子也会牵连其中被拉下储君之位。

    而这些最终的得益者是……二皇子周值。

    一切像是逐渐应验。

    不多时,远处马蹄和嘶鸣声传来,有人高呵:「追杀逆贼姜玄,捉拿太子。」

    一道箭羽朝着姜玄破空而来,我一掌推开身边的姜玄。

    但我重心不稳,姜玄眼睁睁看着我失去重力仰头落入江中,我想努力睁开眼,可是江水之上一片模糊,似乎有人拼尽全力朝着我游来,想抓住我的手。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努力抬手伸过去。

    原来,不管我怎么努力……姜玄都……难逃死劫。

    等我醒来后魂魄已经早就脱离了姜阿酒的身体回到了地府。

    黑无常火急火燎跑来的时候我正在花圈中一动不动躺尸。

    黑无常:「李大花,你干嘛呢?」

    我双手安详的放在胸前,十分平静的阐述:「我的转正期限不是到了吗,人头没攒齐,我这丢心丢人又丢身的,来吧,给我一个痛快魂飞魄散。」

    说着,我还指了指身边的一封信,让他看在这么多年同事一场的份儿上,若是在奈何桥碰见姜玄就把信捎给他。

    过了一会儿,黑无常跟逮小崽子一样拎起我,「你要是真魂飞魄散,老子祖坟都快被阎王掀了。」

    我满不在乎的「哦」出声,小脚腾空晃了晃:「管我屁事。」

    也不知道姜玄来地府投胎没。

    直到他下一句「姜玄就是阎王转世」给我搞精神了。

    话落,他将我带到人间姜府。

    而黑无常也将我昏迷时发生的事全数告诉了我。

    姜玄活了下来,重新正式掌权了其父留下来的亲兵和太子起兵反叛了,二皇子周值也倒台跑去邻国,如今高坐明堂的是太子周长弦,改名国号为开元,自称太明皇。

    姜玄则成了当朝唯一一位异性王——昭王。

    对于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我怔愣片刻便欣喜的心里像是被塞满了棉花鼓鼓囊囊,咧着嘴又想笑又想哭。

    我成功了,他活下来了。

    此时迎面走来的姜玄一身墨绿玄衣眼里全是疏离的穿过我身体,而他身后跟着的俨然就是「姜阿酒」。

    下一秒我胸口堵得慌。

    所以这是专程带我来看前情人和别人你侬我侬?

    我眼神幽幽的盯着黑无常:「你要是不找个带我上这儿来的好借口,我就一个屁崩死你。」

    黑无常沉默了,十分认真的说:「李大花,我还是怀念你狗腿拍我马屁的日子。」

    我嗤笑他做梦。

    他说:「阎王为了化解身上的怨气专程来人间历劫褪去一些戾气,原本都要历劫归来了,你这半路杀出来,直接给姜玄改了命数,这戾气还不减反增。」

    我一愣:「怎么会?」

    他看着我干咳两声,眼里有些愧疚之意,想要说些什么。

    就听见姜玄停在屋外,站在石阶之上俯视「姜阿酒」。

    「崔颜,」他止了止,声音冷了几分:「你得庆幸这具身子成了你护身符。」

    崔颜和我大相径庭,她气质温婉却眼里带着不屈倔强,又露出几分凄凉。

    「所以我羡慕她啊,皮囊依旧在,可总有一个人能一眼就能认出我并非她。」

    他不予理会,抬手让人将她关进屋内。

    两人的对话让我有些凌乱,我眨了眨眼,掏出我的大菜刀转头扯出一抹冷笑:「你最好能够说服我。」

    黑无常脸色变了变,将往事托盘而出。

    「我也是才知道,多年前,周值在得知杨高是出身落寞的玄门世家,他想以灵魂为祭坛和太子互换魂魄,不曾想幼年的姜阿酒误入法坛打断了他的预谋。」

    「但姜阿酒却被调换了魂魄成了无意识的野鬼飘荡不定,他们的行为也从而打乱了你生死簿上的命数和命格,导致我们查不到你的身世。」

    8

    「而你才是姜阿酒,那位占据你身体的,正是周值的婢女崔颜,而她的身体早在多年前就死去了。」

    「你意外回归身体的时候她并未离开,而是自动让位将自己沉睡。」

    「因为崔颜和你的身体慢慢有了契合,所以她不主动脱离身体,你是回不去的。」

    而此时在他这一长串的输出,我跟着姜玄去了府中我从未知道的阴暗潮湿的地牢。

    杨高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浑身狼狈的被悬吊在柱子上。

    他见姜玄就是一口水呸过去,嘴里骂着「死太监」。

    我下意识就想上去给杨高两大嘴巴子。

    以前我常常护着姜玄和人对骂,他则在身后替我按肩让我不要累着。

    可是这一次有人出言不逊,却无人护他,他直接掐着杨高的下颚一个用力给人卸了下巴。

    他语气和地牢凉意一样阴森可怕。

    「杨高,其实我本选择遵循祖训一生不谋反,可是你们行差踏错了一步,是你们要她命。」

    他拿起身边烫得发火的铁烙,眼里毫无波澜,重重的将铁烙放入他嘴里。

    空旷阴暗的地牢顿时嘶吼回荡,如同鬼魅不止。

    「她是我的肉,旁人只要割一寸便是在我心尖儿上剜肉带血。」说着姜玄眼底全是疯狂,「现在她走了,不要我了,你让我上哪儿去填补这块连着骨头的肉。」

    「她肯定怨我,所以你得让她消气,她才不会躲着我。」

    我看着他如今的陌生疯癫却让人心疼的模样,鼻子一算,喉咙都哽咽住了。

    「所以……他是因为我的离开从而生出戾气,变成如今这般样子。」

    黑无常竖起大拇指夸我聪明。

    我面无表情的回夸:「哎,你也是个大聪明,这么多年才搞清我身世,再晚点,都快把熬走我了。」

    黑无常:「……」

    这边姜玄见杨高昏死过去,命人泼水弄醒继续行刑,他则在一旁冷眼看着。

    晚些的时候,已经坐高位的太明皇周长弦宣他入宫。

    月下明面上是两人闲坐饮酒,实际上是四人行,我和黑无常坐在一旁干瞪眼守着,就怕姜玄疯了个彻底。

    周长弦朗笑出声,「我是打死都没想到,我和你会坐一块儿。」

    醉到深处,周长弦和他碰酒壶,随口问他好端端为什么改名。

    这一话题也吸引我的注意。

    视线下,姜玄长长的墨发由一支木簪挽着,一半顺着一身大红色外袍铺散开来,极其艳丽的色差下衬得他有一份病态的美感,魅惑人心。

    他嘴角噙着笑意,眉眼有了往日和我在一起的温柔。

    他抬眼伸手接住凌空飘来的雪,眼眸弯起来的时候像是携带出无边的眷恋。

    他:「那年是三冬最冷的月份,她说……秋为白藏,冬为玄英,光耀为昭……遂吾冠其之姓,单名玄,字……昭昭。」

    周长弦一脸得意:「我一猜就知道那人肯定是姜阿酒,你啊,以后肯定被吃的死死的。」

    姜玄闻言,终于展颜一笑:「乐意之至。」

    他们的话由远及近的传来。

    我被姜玄的话碰击到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后知后觉中我才恍然,或许我曾遇到过那个意气风发尤为谪仙的少年。

    可是几日下来,不管我如何想找回记忆,终是一无所获。

    但唯一值得慰藉的是,姜玄有好好听我的话,不管多忙,哪怕在朝堂和众人周旋,只要到了时辰就会丢下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的老头儿们一脸懵逼,他自顾自的赶回府吃饭休息。

    姜府后院由我种下的花花草草他亲自动手呵护休整。

    身边三米内有异性接近,立马退后一步,他不咸不淡的说:「我妻管得严,你的香粉太浓烈,沾染上会生气。」

    就算围剿二皇子周值在朝中的余党,眼都不带眨的一刀毙命,但血溅到衣服上立马丢剑跑回去手洗晾干衣服才舒展开皱眉,因为他所有的衣裳都是我专门让人量身做的。

    上床榻睡下时,都会紧紧攥着我先前在寺庙替他求来的平安福袋。

    忽略姜玄特别变态的在福袋上闻和蹭,我欣慰的笑出声:「看看,这才是该守的男德。」

    黑无常欲哭无泪,捶胸顿足颤着手指着我:「遥想我王当年叱咤天门,如何的霸气侧漏,狂炫吊炸,这一次竟然栽在一个女子身上,真是红颜祸水啊。」

    尽管姜玄如今表现的正常无二,可是我每每见着姜玄身上的煞气愈发重,我的心就在敲着警钟。

    特别是每次见他去盘问二皇子周值的下属所用刑之残忍,旁人都忍不住胆怯,他却淡漠的将刀肉在人身上游离,一片片割出肉来,深深见骨,恐怖如斯。

    现在谁人见着姜玄不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

    有时看着他站在血腥如泊之中,回眸中眼里红丝清晰的骇人。

    我忍不住和黑无常两腿发软互相搀扶。

    我:「呜呜呜,我教出来的乖宝宝怎么这么可怕。」

    黑无常:「呜呜呜,宝宝布吉岛,宝宝想回家。」

    就在我和黑无常一边监视着姜玄,一边绞尽脑汁想法设法的让崔颜主动脱离我的身体让我重新回身。

    这时的姜玄命人五花大绑押着崔颜去了边关重锤之地——安城,将她满身血痕一头青丝散落的吊在城墙之上。

    而这百米高空下,一眼望去就是二皇子周值同邻国合作的上万大军在黄沙袭天中乌压压而来。

    9

    黑无常立马拦住我:「李大花,激动了,激动了。」

    我气的眉毛都飞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那是我的身体,我特么要宰了姜玄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黑无常让我放大狗眼仔细看清楚,「谁血痕还能一抹就掉色的,你家伤疤还日抛啊。」

    我一愣,随即飘近崔颜,顿时不可思议。

    我:「这是?」

    话刚落,这时姜玄拿到一张纸条展开看了眼,便盯着远处对着被悬吊在绳索上的崔颜淡淡道:「为了这么一个人,值吗?」

    此时我和崔颜近在咫尺,她浑然不动只是垂眼看向下方城墙之外,那眸子里盛满了一个人的欢喜和淡然,复杂交织。

    「你放心,今日之后。」

    就在我光明正大偷听她下一句时,崔颜掀起了眼眸,与我四目相对,我呆在原地,她温柔道:「她会回来。」

    随后城墙之外叫喊声弥漫至长空之上,扰乱了一方宁静。

    此时我身形一颤意识开始减弱。

    耳边传来崔颜的声音,带着释然:「我以为我同他有过情分,原来是我惘然。」

    「姜小姐,世上难得倾心一人,愿此后……你们红梅吐芳喜成连理,绿柳含笑……永结同心……」

    醒来后,我撑着有些神魂不稳的身子,在侍卫的搀扶和带路下一步一步走去关押周值的帐篷。

    周值狼狈的绑在柱子上,一眼看向我就笑着叫出了「崔颜」二字。

    我两行清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我知道,这是崔颜残留的情绪。

    我笑得肆意,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直戳他心窝,「让你失望,她已经走了,我是姜—阿—酒。」

    周值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回过神后整个人如同丧失了精气神,他红着眼求我告诉他崔颜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他挣扎着绳索,就算被磨出血痕都不管。

    想到城墙之上那个以自身做赌注为最后一搏这份无始无终感情的女子。

    我抹掉泪,转过身,高声丢下一句话,乍起这让人憋闷的风凉之地,冻得人生寒。

    「周值,她说她后悔了,她祈求碧落黄泉,不愿与你……同归去。」

    或许她最后想说的是这一句吧。

    出帐篷后,我闭上双眸听着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

    「姜小姐,你可真是杀人诛心啊!杀人诛心啊!」

    「崔颜,崔颜你回来看看我,你回来看看我,我错了,我错了崔颜,你不能这么狠心啊,你不能丢下我……」

    我调整好情绪睁开眼,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姜玄,他茫然又无措的样子刺痛了我。

    刚压下去的难过又涌上心头,我张开手飙泪狂奔过去一把抱住他,委屈的像个孩子,哭出了声。

    周围路过的将士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赶来的陛下周长弦对着姜玄就是怒其不争,丢下一句「姜玄,大庭广众的,你该好好看看你那副不值钱的样子」转身大跨步的走了。

    我头埋在他怀里,鼻腔里依稀闻着那和往日一样安神的淡淡兰花香。

    我:「姜玄,我想你了。」

    良久姜玄才回抱住我,将我勒的快喘不过气才松了松手。

    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

    「回来了?不走了?」

    听着他小心翼翼,我不断的点着头「嗯」出声。

    我刚要挣开姜玄好好看看他,谁知道在我惊恐的小眼神儿中他直接打晕我。

    等我睁眼就已经躺在床上,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禁锢在床头床尾。

    我傻眼了,问他怎么了。

    姜玄什么都不说,就坐在床榻上摸着我的脸。

    我反应过来要挣扎,他双手紧紧禁锢着我的手,脸色从原先的清冷变得愈发阴鸷乖戾。

    我咽了咽口水,见他双眸慢慢开始赤红,眼里渗着寒意,我往后蠕动的挪了挪。

    「我刚回来,你也不用如此激动。」

    他冰凉的手摸在我唇上,拇指重重一按。

    「阿酒,你该叫我什么?」

    然后他压根儿不给我开口的机会,直接慢条斯理的解开我身上的衣裳,还是一层一层来。

    看着他身上大红里衣衬得他愈发的绝色妖艳,事情就越来越对不味儿了,画风走向逐渐歪到姥姥家了。

    关键是这以前可是我的花样,现在全数用在了我身上。

    真是教会徒弟,累死师傅。

    当夜,烛火燃尽,我哼哼唧唧的不想说话,但姜玄不肯放过,我也只能出声应付。

    「阿酒还走吗?」

    「不走了,不走了,再走你得疯了。」

    「阿酒心悦我吗?」

    「心悦,心悦死了。」

    「阿酒可欢喜。」

    「……说归说,把你爪子从我身上挪开。」

    后来姜玄安分了,我也睡意沉沉浑然不知他嘟囔什么,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梦里。

    街上,万家齐闭门户,大雪掩盖了周遭的街巷。

    软糯的长相小女郞蹲在一个破席垫地的少年面前,将身上的绒毛斗篷披在他身上,食盒放在他跟前。

    少年意识不清,只是戒备的往后想挪动,可是一动便牵扯身上的伤口,疼的他脸色发白死死咬住下嘴唇。

    小女郎见状赶忙往后退了一步,让他别动了。

    她想打听少年的名字,少年没啃声,随后颓然的摇了摇头。

    小女郎撑着小脑袋苦思冥想,突然笑脸盈盈的朝着少年说道:「今日冬至,前些日子夫子刚教了秋为白藏,冬为玄英,取玄字为名,是不是很好。」

    他没应声,但提醒了一句:「那字呢?」

    小女郎摸了摸后脑勺,然后指着天上的曜日,「昭,光耀为昭,就叫昭昭。」

    少年复念了一遍,在小女郎被人叫走的时候终于开口主动问上一句:「你姓甚?」

    那天人烟稀少的旧巷中,有风穿堂而过。

    光束进来的时候,这人间似乎有了人气,有了盼头。

    「将(姜),将就的将(姜)。」

    话落,小女郎跑远了,少年好看的眉眼间泛上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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