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过世
“京都到灵州要有四个月的路程，武成不仅没有劳于舟车，反而把这段时光当成了游山玩水的好日子。”
“通往灵州的最后一站便是远山县，从远山县到灵州要走水路，因那时碎雨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所以武成便单独租了一舟小船。”
拉住白紫苏的手，牡丹姑娘强扯一笑。
“也许你自以为碎雨只是个普通的青楼女子，又或者只是一个骗子，但实际上碎雨所做的恶却是数不胜数。”
“因为碎雨一般去勾引的都是朝中重臣，要么找出他们结党营私的证据，要么想办法帮着他们的对手栽赃陷害。”
“而碎雨之所以可以一直未让人知晓模样，也是因为那些见过碎雨的人多半是被满门抄斩的。”
“碎雨自己生得苦，所以从来不会在乎别人怎样，但她的所作所为，老天却都帮她记着呢。”
抬头远望，牡丹姑娘所见的白云，似是正一点点地化成那扁舟的模样。
“碎雨的报应，便是在那舟船上。”
“那日，武成带着碎雨乘船而行，他们还在傻傻地憧憬着未来，却未注意到，那船夫乃是旧人。”
“这船上的船夫不是别人，正是碎雨勾引的第一个将军家的管家，将军府因碎雨栽赃的证据而满门抄斩，而那管家却是侥幸逃了出来，即便已经过了多年，但那船夫却是一日都不敢忘主人之仇。”
牡丹姑娘握着白紫苏的力道越来越紧，那泪水也是如珍珠般从牡丹姑娘的眼中滚落。
泪水在冰冷的地面上摔裂，而裂开之后却也只有一片虚无。
“船夫为了给主人报仇，在船开到河中央时，将手中的匕首对着碎雨刺去，而武成……武成为了保护碎雨，不惜以身做盾，与那船夫……一同命丧江中。”
“什么！”
白紫苏眸子一惊，她本是已经等好了的，等好了武成负心的故事，等好了对武成破口大骂的结果。
可是……白紫苏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牡丹姑娘将手收回，缓缓地抚上了那平窄的小腹。
“那孩子也随他爹一并去了。”
“怎……怎么会。”
虽然这种痛苦白紫苏从未经历过，可也明白那种美好尽散的悲凉。
吸了下鼻子，牡丹姑娘继续开口：
“碎雨当时只想为武成殉情，所以想都没想，直接跳入河中，可是碎雨害了那么多人，老天爷怎么会放过她。”
“该活的人死了，该死的人却偏偏活着，碎雨被河水冲到了下游，被一个开酒馆的妈妈救了下来。”
“那时的碎雨万念俱灭，她好想死，可是她怎么能死呢，他的命是武成用命换来的，可是她活着做什么呢，去报仇吗？仇家也死了啊！”
深呼一口气，牡丹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她的眸光已是没有悲凉了，而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洞。
蝼蚁尚且偷生，可对那时的碎雨而言，活着便是最大的痛，死，却又是最不能做的事情。
“即便她再不愿意，她也必须活下去，为了武成活下去。”
“碎雨本是打算好好活，去置办些房产，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河水冰凉，碎雨又在河水中流了孩子，身子大伤，要治身子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但好在，即便如此，碎雨的手中仍然有着不小的数目。”
“后来，碎雨去整理武成的遗物，那时她才明白，原来武成之所以能为自己赎身，是因为他把他的琴卖了，那把琴是武成最敬重的祖父留给他的。”
“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他不在乎自己的前途，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不在乎一切的要和碎雨在一起，可是碎雨呢，碎雨却一直在防着他。”
“哎！”
长叹一声，牡丹姑娘那张妩媚的脸已被泪水打湿，那时的她真的好恨，她恨武成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不骗她，为什么不是仅仅贪恋自己的美色。
她宁愿自己与武成的结果是自己恨武成的始乱终弃，也不愿是自己往生的每分每秒都要活在对武成的思念里，对武成的愧疚里，对自己的厌恨里。
“那是阮籍的琴，以碎雨现有的钱根本不够赎。”
“我当时想着靠着自己的本事好好的赚钱，尽快赎回那把琴，我以为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离了这青楼也一样可以好好的活。”
“可是在这样一个封建的年代里，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想要去赚钱实在是太难了。”
“即便我满身才学，不逊男儿，却也依然不能科举，不能去做那些上得台面的事情。”
“而我除了本事外，却还长了一张颇有姿色的脸，没权势的人，长得漂亮便是祸难，我去大户人家教琴，总会被调戏，去做一些小买卖，又总被一些地头蛇找事。”
苦笑一声，牡丹姑娘擦了下脸上的泪，一点点地坐正了身子。
“后来我想明白了，与其一天天地躲着他们，不如直接标清价位，如此，也能快些攒够赎琴的钱。”
“可笑的是，当我不再做良家女子时，他们反而不敢对我轻薄。”
“牡丹姑娘。”
白紫苏的心肠本就软，一听闻牡丹姑娘的经历，心下对牡丹更是心疼万分。
“哎！”
再次一声长叹，牡丹姑娘缓了缓情绪，这才继续开口。
“白姑娘，这老天啊说公也不公，说不公又好像很公正，做善未必能积什么德，可做恶却一定会有报应。”
闻言，白紫苏不禁陷入了沉思，是吗？真的会有报应吗？若真如此，一个卖妻卖女的畜牲，为何来日还能登堂为官，一个残暴不仁的天神，为何能一直高坐上位！
于凡尘，于六界，真的有报应吗！
白紫苏虽未言，但牡丹也能看出来，白紫苏对于自己所言并未完全认同，摇头一笑，牡丹姑娘柔声道：
“其实这个道理并不是我自己悟出来的，我当时只怪上天眼拙，报应错了人，这句话是张妈妈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