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以食谋进
跟在顾明身后，沿着长廊往里走，刘宇发现含光馆是个三进的院落，中院是住处，正屋五间、左右还有三间配房，院中种着花草，十分雅致。
通过侧门来到后院，后院被廊坊式的院墙一分为二，左院低矮的建筑，厨房、厕所、杂物间安排在此，右院则有座三层的高楼，从院墙后高高地冒出。
顾明带着刘宇走进东南角的厨房，道：“小宇，菜在案板上，你挑拿手的炒两个，要是不行就往后门离开，碰不到我师兄。”
刘宇歉声道：“是我让顾兄难做了。”
“没事，师兄为人严厉，习惯了就好。”顾明笑道：“可要我帮忙？”
刘宇打量着案上摆放的菜，有猪肉、牛肉，还有条鱼，几样蔬菜。有肥肉就行，刘宇笑道：“那就烦劳顾兄生火。”
肥猪肉切成片，在釜中炙出油，香味四溢。顾明抽着鼻子道：“真香，小宇，看样子你真做过菜，这下我可放心了。”
小心地将猪油舀入陶碗中，好厨子怎么离得开油呢，争夺天下的第一步就从这半碗猪油开始了。
尝过炒牛肉和油渣炒白菜梗后，顾明挑起拇指赞道：“小宇，你这厨艺绝了，那个顺喜楼的厨子比你差远了，你算是帮了我的大忙。”
刘宇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笑道：“午时快到了，要不要做饭？”
“做”，顾明大手一挥，道：“粟米在墙角的桶中，除了这两个菜你再多弄几个，显显本事。对了，剑馆一共八个人吃饭，师傅、小师娘和我师兄弟三人，一长随、一杂役、一马夫，再算上你，要用多少米菜，你自己估摸着办吧。”
厨房外有井，淘洗好粟米放入甑锅，刘宇开始炒菜。八菜一羹：炒牛肉、煎鱼，小葱溜肉片、油渣炒白菜、煮荠菜、鸡蛋香椿、炙萝卜、炒韭菜和肉羹蛋汤。
先尝为快后，顾明满嘴油光地用托盘端着菜去了中院，王越与妾氏、弟子们、长随在中院用餐，刘宇只能和杂役张哥、马夫赵哥在厨房吃饭。
三碗粟米饭，事先留好的三碟菜，张哥、赵哥吃得津津有味，对刘宇赞不绝口，夸他做的菜好吃。一刻钟后，顾明笑眯眯地拿着碗盘回厨房，带来了王越的首肯，让刘宇明日便来做事，一个月六百工钱。
剑馆人少屋多，顾明让刘宇搬来剑馆同住。刘宇买了顶新笠，又将身上所带百枚钱全部买了菜回去，换来婶娘的笑脸和一顿丰盛的晚餐。
族兄刚来就要走，刘易有点舍不得，小姑娘刘婷眼泪汪汪的，婶娘赵氏也收敛起小心思，细细地叮嘱刘宇做事要勤快、钱不要乱花、有事派人往家中送信等等，刘宇一一应下。
在剑馆住了五天，刘宇借着到前院送水的机会，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大剑师王越。王越其貌不扬，面容精瘦，轮阔分明，肤色黝黑，有如铸铁，六尺身高，比大弟子史阿矮了半个头。
接过陶碗时王越扫了刘宇一眼，目光如电，凛冽无比，刘宇暗道王越果然名不虚传，这眼神妥妥的是高手。不过以王越的本事，含光剑馆怎么看上去显得寒酸，学员只有二十来个，不说与动辄百人的大剑馆相比，便连中等都算不上。
拜师学剑的事并不顺利，顾明向王越提起时被史阿所阻，说是学剑二千钱是师傅定下的规矩，不能因为一个厨子破例，刘宇想学剑，交钱学技。
顾明有些懊恼，刘宇笑着劝道：“我能入剑馆为厨，每月有六百钱的薪水，已经很不错了。等我积攒些钱，再跟王师学剑不迟。”
刘宇并不着急，抓心先抓胃，只要众人离不开自己手艺，到时候自然能以食谋进。刘宇施展出全部本领，每日菜色翻新，王越吃得大为满意，剑馆众人胃口大开，便连史阿也赞了几句，这个刘宇做菜的本事确实了得。
菜好吃饭量自然大，粟米很快吃完了。顾明让杂役张伟推上板车，带着刘宇一起上街买米买菜。洛阳物价不菲，粟米每石百钱，猪肉每斤十五钱，牛羊肉二十钱，狗肉十二钱，鱼十钱，至菜蔬三至八钱不等。
顾明是幽州上谷郡人，幼时父母双亡，在乡间替人放牛，王越游历天下时发现他力气颇大，便收他为徒。
“来十斤猪肉。王掌柜，我一下子买十斤肉你可要少算我几文。”顾明与肉铺王掌柜调侃道。
剑馆收徒二十四人，每人每月二千钱学费，每月的学费便是四万八千钱，穷文富武，剑馆门面看似不起眼，但每月的租金亦在五千钱，加上吃食、装备、马料等杂七杂八的费用，一个月的开销也不是小数。
王掌柜没少跟顾明打交道，笑道：“顾少爷，我的猪肉可是这条街上头一等的，你看这肥膘。钱是一文不能少，我这里有副猪下水，就当搭头送给你了。”
“那玩艺臭哄哄、脏兮兮的谁吃。”顾明继续说笑道：“要不你把半边猪头搭给我。”
“那可不行，猪头早被人订下了，要不我再饶您点猪血。”
刘宇看了一下案板下，角落里堆着一摊猪肚、大肠，臭气熏人，苍蝇绕飞，看着着实恶心。
这几天刘宇对汉代的厨房有了更深的了解，调味品除了盐、醋、酱、饴糖外，还有葱、姜、蒜、花椒、桂皮、茱萸、香茅草等，胡椒、辣椒、八角还没有出现，没有植物油也没有酱油和味精。调料的缺失加上不会料理，猪下水是少有人问津的，多半用来喂狗了。
对于刘宇来说，只要有盐，加上酒和葱姜蒜等调料便能做出炒猪肚、炒大肠这样的美味了，当即道：“顾哥，就要那些猪下水，王掌柜，你再卖些猪骨给我熬汤。”
猪骨被刀剔刮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肉。顾明抱怨道：“这骨头便连狗都没有下口的地方，白送我都嫌它占地方，偏你把它当成宝，肯花三个钱买，你看王掌柜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那些猪下水你可把它放远些，别薰臭了肉，到时候没人吃，师傅非扣你工钱不可。”
刘宇笑道：“顾哥，你可记住，到时候别吃。走，咱们再去抓两只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