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墨云昭
十二月初六，天色刚亮开，那小岛上就传出咣咣的敲打声。
破船边，墨云昭拿着个木楔子，用力捶打进挖出的孔洞里，旁边还放着许多木板，那是他昨儿花大力气砍树改做的。
“娘希皮的，还是极西那边好啊，”墨云昭一边嵌着木板，一边喃喃自语，“曲山和驼岭我都跑熟了，哪次历练不是轻轻松松。这海中历练可真是大不一样啊，不说别的，单就这妖鱼与妖兽的区别就很大了。”
他看向海里，感应中还有鱼妖在浅水中逗留，这是就认准了我是吧？想吃我是吧？我先吃了你们！墨云昭起身就跳去海水里，可惜，鱼在水里可比他灵活的多，任他左奔右突，也没打死几条。
拎着条妖鱼回到船边，墨云昭恨恨的咬了一口，真咸！对付了肚子，墨云昭继续修补，在海中历练没船可不行。眼看就要补好最后一个破洞，他回头远望，看到海中有人踏浪而来，应该是要上岛。
那人越来越近，墨云昭认出是个女子，心下疑惑，这女人孤身一人，船都没有，莫不是什么水族妖女？过来做什么？
看看到了百丈外，墨云昭笑了，还是个漂亮的，难不成跟曲山历练遇到的那花妖一样，跑来借种？
曲奴儿眉头微皱，孤身一人，船，看年纪不超二十，长的浓眉大眼的，身形很是健壮，是这个吗？墨云昭？这么文气的名字，不太像吧？
墨云昭站起身，站在岸边，看见那女人停在十丈外打量自己，也是毫不客气回看过去，长的的确不错，可不像家里那些丫鬟仆妇一般膘肥体壮，而且这离得近了，他也看出来这是个女人，不是什么妖女。
“你是什么人？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找男人？”墨云昭故作粗鲁，见那女人凝眉，显然是自己装的挺像。
“你叫什么名字？”曲奴儿犹豫再三，还是问了，毕竟这人虽说言语粗鲁无礼，可这年纪能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修为应该不弱，有一丝丝可能。
墨云昭笑了：“你问我名字，我凭什么告诉你？倒是你这女人，这荒岛烂水的孤身一人，居然也敢四处晃荡，真不怕江湖险恶啊？”
曲奴儿瞥了他一眼，操控鱼妖转身，她实在不想跟这人多说，傻大个，装也得有个限度。寻常武者，自己这么找上门去，顶多戒备着不搭理自己，真是什么粗鲁莽夫之辈，更不会开口，只会直接上来动手。
墨云昭也反应过来，撇撇嘴回去继续补船，只是留心注意那女人动向。
修为不低，能控制妖兽，被言语冒犯也不动声色，有些城府，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船修补好，墨云昭犯愁了，那女人就在百丈远处不走了，显然是对自己起了什么心思，谋财害命？自己这身无长物，就这么个破船，也没得罪什么人吧？因为刚才自己言语冒犯？想教训自己一顿？
罢了，要不然道个歉？想了想他便放船下海，劈掌击水靠了过去。
曲奴儿看的好笑，这人就是这么出海到这的，真能啊。
“那个…这位姑娘，方才确实言语冒犯了，还请姑娘见谅，”墨云昭在十丈外停手，任由船慢慢飘着，侧身对看着他的曲奴儿拱手说：“独自出门在外，姑娘冒冒失失跑来问人姓名，任谁也不会说，姑娘这般行事，怕是有取祸之忧。”
“墨云昭？”曲奴儿开口问。
呃……？墨云昭狐疑，还真是冲自己来的？自己也才刚来竹海府城不久，更深居简出，这女人怎么认识自己？已是戒备万分。
不用他回答了，曲奴儿只看他神色就已知道答案，心中暗暗叹气，还以为堂堂墨屠夫的儿子有多不简单，看起来比那周明安差远了，至少脑子远没那人好使。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被算计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曲奴儿犹豫了下便腾身而起，落去那船上，见墨云昭提拳戒备，她可不想平白无故挨一拳，便万福礼拜说：“是老祖派我来的，让我给你做个伴儿。”
墨云昭放下拳头，只是心中仍有许多疑惑，毕竟，自从他踏入先天祸祸了两个美貌丫鬟后，墨家其他的丫鬟就都成了胖妞儿，他心知肚明是老祖宗搞的鬼，如今突然派来个大美人儿，别是什么美人计之类的考验吧？
“可有凭证？”墨云昭问。
“没有。”曲奴儿回答着，看来第二个考验就是如何取信于墨云昭了。
墨云昭翻了个白眼，他倒真不是怀疑这女人骗他，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毕竟他又不认识这女人，她突然跑来说是老祖派来做伴儿的自己就信？这是看不起这女人呢还是看不起自己呢？
“你叫什么名字？”
“曲奴儿。”
“曲奴儿？修士家族只有个上元城曲家，可是曲家我若没记错，早已被合欢宗吞并了。”
“墨公子博闻强记，奴儿正是曲家人，之前是合欢宗候补圣女，得一位前辈介绍来贵家族，在公子这讨个庇护。”
墨云昭略略思索就基本明白了，再看曲奴儿时就有些动意了，美人儿嘛，哪个男人不喜欢？更何况他之前也就那两个丫鬟，至于另外的那些，他只是想想就觉得恶心。如今天上掉下来个美人儿，还是老祖派来的伴儿，他不动心就怪了。
“庇护你倒是可以，”墨云昭走去曲奴儿面前，拉起她说，“我也不霸道，你真愿意侍奉我？”说着就要抱她。
曲奴儿轻巧的一个旋身退开两步：“老祖也说了，只是做伴儿，陪你说说话可以，别的不行。”
墨云昭撇撇嘴，悻悻地说：“那我庇护你何意？你不如就在家里待着等我回去，陪我来这荒岛烂水找罪受？若遇到些江湖中的烂人，多个你反倒惹麻烦。”
曲奴儿张张嘴，又默默低头。
“算了算了，那你就跟着吧，”墨云昭摆摆手，又随口道，“不知道的只当我收了个美妾，知道的只怕看我脑袋上是绿光冲霄啊。虽然有些不尊重你，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之前有过多少男人？”
曲奴儿脸涨的通红，有心撇下这人独自离开，终究还是被那灰暗的未来压的迈不动腿，开口回道：“只有周明安一个，那是我的任务，在宗内时，我没有乱淫之举。”
墨云昭咂咂嘴，难怪堂堂候补圣女居然要跑来求庇护，这曲奴儿必然是合欢宗和周明安两头不讨好，他对合欢宗也算有些了解的，若这曲奴儿真没有荒乱之举，会落的这般田地就不奇怪了。至于周明安，这崽种可不好对付，自己吃过几次亏。不对呀，我若收留了这曲奴儿，算是给那小子戴了绿帽子吧？
这么一想，他倒觉得心里很是快意了，招手道：“不做别的，过来让我摸摸，这总可以吧？老祖说别的不行，你也知道意思，你若还较真，那我真没有收留你的必要，你自己离开就是。”
曲奴儿羞愤交加，犹豫半晌，默默走过去任他上下其手，只是死咬着唇一声不吭。
墨云昭看她神情，心下了然，却是没就此罢手，毕竟这曲奴儿确实是个绝色嘛。他脑中却是想的远了，这曲奴儿可是个大麻烦，周明安此人，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满肚子诡计阴谋，天知道他在这曲奴儿身上有什么隐秘的布置？不对，这女人已经见过老祖宗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可自己若是接纳了她，等若是必然和周明安结仇，值不值？
墨云昭看她已经唇角见血，笑了笑，感应了四周，那些原本很烦人的妖鱼没了，多半是这曲奴儿干的，倒也算有点用。便转身坐去船头，放了个小桌，自己坐去一边，指着另一边说：“过来坐下聊，把你的过去一一说来，最好不要有隐瞒。”
曲奴儿默然照做，临起头又问：“从哪里开始说？”墨云昭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曲奴儿暗暗叹息，这些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都是心思叵测。当下便直接从她记事开始说起。
竹海府南方便是安岭府，受之前南方叛乱的影响，安岭府民生凋敝，十城九空，只有边角一些城池不受影响。
安岭府最南端，阿丽看了看那一片旷野，她们昨夜就延着小河走出了边界密林，又沿河走了这么远，本以为这般水道附近应该会有人家，不料一路皆是如此荒凉之景。
“我们就这么走着？”赵蓉蓉回头问阿丽。不知何时起，她已经习惯了听从阿丽的指挥，有疑惑也会询问阿丽。
“走吧，有这水源，总会有人户的，”阿丽指了指北方，“到时就可以知道这是哪，离竹海有多远，才能有后续的计划。”
赵蓉蓉极尽目力远眺，至少十几里内是没有人户的。看看已经无聊到与石头追逐玩耍的翠依，她提议道：“不如咱们加速赶路吧，这么走着天知道走到什么时候。”
阿丽也看出大家都有些不耐，毕竟之前的荒原与现在的旷野相比，食水无忧，人都是闲不住的，总要找点事做。
“好，不过不要太快，这般旷野，也不见得就没有危险。”阿丽说着，却是已经率先跑起来了。
时间不长，仅仅跑出不过二十里，赵蓉蓉就欢喜出声：“有城！！！快快快！”说话间她已经加快了速度。
阿丽朝她指的方向看了看，隐隐约约有一块与周边色调不同，她看不出来，不过蓉蓉既然说是，那肯定就是座城。
武者全速赶路还是很快的，区区十几里不过片刻就到了，不过离得近了，她们速度却放慢了许多，到最后直接就是慢走了。
那座城不算大，与曲江相仿，青黑色的石块垒成的城墙，不同的是人。
城门卫是个百人大队，铁甲兵戈，肃容而立，长矛刃口雪亮，一看就是精锐。
到了近前，她们却被拦下了。
“妖兽不得入内！”那拦下她们的兵士铠甲上有白色标识，应该是卫队长。
“放心，石头不咬人的。”翠依拍打着石头的脑袋说。
那卫队长却是面无表情，看也不看翠依一眼，只是盯着阿丽。
阿丽看了看石头，倒是忘了这茬，想了想便说：“蓉蓉，小昭，你们去城里买些补给，再问问情况，我们在外面等。”
赵蓉蓉和王小昭离开，这次这些城门卫没拦，阿丽本还想与那卫队长说几句，结果后者就跟突然哑巴了一般，愣是再没说一句话，阿丽第一次有了自我怀疑，毕竟往常她偶尔跟李丰出门，那些遇到的军武兵士不说多礼遇，至少不会这么不理人。
直到赵蓉蓉和王小昭被一群兵士押出来，领头的军官过来训斥她才明白，问题不在她，而在这座城，这居然是一座驻军城，简而言之，这城里没有平民，全是军队。赵蓉蓉和王小昭在营房闹出了些骚乱，阿丽看了看蓉蓉和小昭，似乎跟里面军士动手了，连忙道歉离开，那军官并未纠缠，只是告诫她们以后莫要靠近军城。
她们前脚走，李贺后脚就到了，直接开口问那卫队长：“放她们进去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们上面将官的暗令？”
那卫队长一听就知道方才的事都在李贺眼里呢，哪敢顶锅？只是也不敢明说，只能眼神瞟了瞟城里。
李贺明白了，直接就一步踏去那城中将军府，顿时尘烟弥漫，受伤出声的不少。
城中警号长鸣，几个统领级的军官飞快赶来，围住了李贺，但都没有轻举妄动。
毕竟，随着李贺与那极乐几人的冲突，元洲不说对他人尽皆知，至少有些身份地位的都对他的形象不陌生。
“贺上尊，不知为何……噗！”那将军刚从废墟中爬出来说了半句，就被李贺一巴掌抽飞出去，眼看是没啥动静了。
“给了你机会，还跟我装傻？”李贺冷笑，转而问那几个统领，“你们是镇南军？杨元威在哪儿？”
几个统领愣住了，杨元威叛乱之事不说天下皆知怕也差不离了，这位居然不知道？
“杨元威已经叛乱被诛，我们镇南军现在归墨帅统领。”其中一个抱拳回道，“先前之事是朱将军暗许的，这也是军城惯例，贺上尊若有……”
李贺忽而扭头，几乎同时，一个青袍老头儿出现在丈外。
“安统领莫说了，带他们退下。”青袍老头儿就是墨无生了，一个将军突然死了，他自然要赶紧来看看怎么回事。
“李贺，你不在潮山打老鼠，跑来镇南军找什么麻烦？若是没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老头儿我说不得要讨教两手了。”墨无生背着手慢条斯理的说。
“墨前辈，先前我儿媳进了这军城。”
“那又如何？”
“你…”李贺怒急，有心大打出手，可他最近流年不利，刚在一个老辈人物那吃了闷亏，这墨无生可也是个老鬼。
“就是那几个么？你带她们出来历练就没说过这些忌讳？”墨无生略做感应就发现了阿丽她们，开口说，“看起来没出什么事嘛，你这火冒三丈的干啥呢？这本就是惯例，莫说没出事，就出了事，那也是她们自找的。”
“莫前辈，这军城的惯例，是不是有些不妥？实在有需求，就给这些军士轮换，那么多勾栏之地，让他们自己去。”李贺反问，“何必祸害民生，这军城，与匪盗窝子何异？”
“你说他们是匪盗？！”墨无生脸色冷下来，“我懒得跟你掰扯道理，我们培养个九品不容易，你若是服软，皇都客卿牌和四方军团的任务自己挑一个，若是不服……”他看了眼李贺，开始撩袖子。
李贺头大，开口说：“我认罚，那军资任务是多少来着？哦，我上交千斤十品妖兽肉。”
墨无生啧啧连声：“好小子，好东西不少啊，果然还是不讲道理好，动动嘴皮子就有肉吃。你这脾气也改了不少啊，当年愣头青一般到处胡闹，如今这么客气了。”
李贺撇撇嘴，拎出一大块鲲肉丢给墨无生，想了想问道：“莫前辈，我记得你们墨家是在极西府吧？怎么跑来这安岭府了？”
“皇都那个小丫头觉得我们太安逸，看我们不顺眼，就想折腾折腾我们。唉，我就当陪小孩子过家家呗，反正元洲哪里不是待。”墨无生摆摆手，“家里还有事，你家那几个丫头你还是多费心些，最近南边可来了个老色鬼，小心被拐跑了。”
李贺拱拱手看他离开，琢磨了会儿，就直接去找阿丽，看她们居然正一脸气愤的往回走，显然是明白了因由，想回去理论呢，忙现身拦住了。
“公爹，赵蓉蓉和王小昭……”阿丽才开口就想到公爹怕是都知道的，忙住了口，等李贺开口。
“这事倒怪我，之前就该想到的，”李贺摆摆手，“军城历来就有个对女人很不好的惯例，你们还好，自保无虞，若是凡俗女子或是实力稍弱，结局甚是悲惨。我先前就该提醒你们，如今倒也不算晚。另外，有石头在，你们别靠近城镇。”
李贺离去许久，众女都没再走，心气儿也不高，显然都心里难受呢。
“这算什么？”林娇娇愤愤道，“这样的事也能成惯例？连公爹都这么说。”
阿丽无奈说：“这种事谁不气，凭什么我们女人就……可我们也没办法，至少现在是没办法的，记住那几个动手的，以后有机会了弄死了事。”
王小昭恨恨的回望了一眼，方才军城里的动静显然是公爹在为她们讨公道，可公爹也说是惯例，可见即使公爹这么强，对有些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不过，这事儿不算完，将来自己实力强了，定要杀回来自己讨公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