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白玫瑰
任何人,任何机构,任何形式,只要是在地球上,就没有人能绕过博良的审核,去获取到陆小白和他家人的资料。
这道基于国家网络建立起来的“防火墙”,哪怕是身为中间人的顶级黑客博良,也没有办法去修改和破坏,只能在墙外的世界扣扣“墙皮”。
孙猕所说的有关陆小白身份的资料和视屏,一经上传,就会被拦截,转至博良的电脑上。
只要博良不点通过,资料和视频,再过五千年都不会发出去,只会拦在被拦截资料的最底层,变成一串无用的数字。
至于那所谓的“杀人铁证”,也会在调查之前,就被专门的组织收走销毁,根本不会有人把视线落到陆小白身上。
孙猕那豁出性命的威胁,对陆小白来说,只是个笑话。
孙猕手腕上鲜红的数字“1”,在几秒钟内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个深褐色的疤痕。
以往死亡过后没多久就会消失的尸体,这一次,彻彻底底的留在了这个世界。
“都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
明明已经杀掉了孙猕,可陆小白的心中,却没有半点的轻松和释然。
“只剩尚家了。”
随着陆小白的轻声言语,四个人的目光,一同望向南方无尽的夜空。
那里,是这群青年人终要踏足,并且闹个天翻地覆的土地。
“那个…你们打完了吗?需要我通知城卫军来善后吗?”
四人正凹着造型,像是拍电影一样摆着pose,彩云神使突然插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看向这四个人里唯一的一个lv7。
完全没察觉到彩云神使的到来,陆小白连忙收起姿势,赔笑道:“打完了打完了,城卫军就…不必了吧?我们自己来收拾就好…”
刚刚打得有多无畏无惧,陆小白现在就有多怂。
虽说城卫军的平均战力只是相当于一只大型的lv7魔兽,但那毕竟是正规军队,直属于各大区都城管辖。
冲突闹得大了,就算是王座公会也有义务出面进行调停,乃至是帮助城卫军羁押甚至是铲平闹事的人或者组织。
在神殿外明目张胆的杀人,这件事放在哪座城市,都是大逆不道的罪过。
只要被杀的那人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在神殿外杀人。
如果彩云神使通知了城卫军,那动了手的陆小白和乌图美仁两人,铁定是要被羁进天幕城监牢中,哪怕被杀的那人来自万万里之外的无罪之城,手上沾染过无数的血腥。
看到陆小白惶恐的神情,彩云神使连忙解释道:“啊…别误会,永恒王座殿下已经通知过我了,今晚发生的事不会被记录在案,通知城卫军过来,真的只是清理一下……尸体。”
“永恒王座?菲奥娜??克里斯汀?”
“嗯,就是菲奥娜…殿下。”
彩云神使听到陆小白那对永恒王座直白到令人害怕的称呼,差点没反应过来,犹豫了几秒钟后,怯怯问道:“我没看错的话,您应该是陆小白吧?您已经加入世界树了吗?”
“你要加入世界树!?”
“……暂时还没有。”就在陆小白还在疑惑为什么永恒王座会给自己打掩护的时候,忱鱼雁的声音,猛然炸响在陆小白脑中。
忱鱼雁不解的吼声,把陆小白吓了一跳,对彩云神使点头示意后就拉起沐遥,一头钻进了空间裂缝。
乌图美仁看了一眼消失的空间裂缝,又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彩云神使,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同样茫然的白梭梭身上:“冰茶哥,我们现在要去干嘛?”
白梭梭看着空地上的空间涟漪,嘴角抽搐了一下,道:
“……先回任务所。”
……
“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坐在咖啡馆里端着汽水的忱鱼雁,看着突然坐在自己对面的陆小白,差点没把汽水泼到陆小白脸上。
“这里距离彩云神殿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你刚刚瞬间的情绪波动导致气息异常泄露,被我‘看’到了,就过来了。”
“……”忱鱼雁看着一本正经的陆小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好小子,这还没到lv8呢,就能捕捉到我的气息了,要是到了lv9,岂不是要翻天?”
“侥幸而已,你压根就没认真掩藏起息,更何况你平时基本不会有情绪波动…你故意泄露气息,是为了把我叫过来吧?”
“啧,孩子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忱鱼雁轻轻咂了下嘴,情绪出现了一瞬间的失落,反问道:“沐遥呢?刚刚还看你带着她一块儿传送走的,怎么就来了你一个?”
陆小白凝神看着菜单上五花八门的饮品,随口解释道:“我直接把她送回任务所了,马上九点了,她还没吃上晚饭呢。”
“沐遥没吃晚饭,你队伍里那两个小伙子就吃了?”忱鱼雁眼神玩味的看着陆小白,道:“你偏心哦,小白队长。”
陆小白一点也不羞愧的直言道:“刚经历了那样的事,美仁的心情不会太好,从彩云神殿走回任务所,就权当是散心了,有冰茶陪着我也放心。”
“您好,麻烦给我一杯柠檬茶,去冰。”陆小白对服务生招了招手,要了杯最便宜的柠檬茶。
“说说吧,我的好姐姐,找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陆小白两条胳膊交叉在一起,靠在桌子上,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该不会,无罪之城城主府想招揽四大区的‘英雄少年’,去为无罪之城工作吧?”
“你怎么知道的?”忱鱼雁端杯子的手突然滞住。
陆小白也愣住,不自信的追问道:“不会吧?真让我猜中了?”
“嗯……”忱鱼雁表情上的欲言又止,在片刻后,突然消失不见,变成了玩味和调笑,“当然错了,城主府里的能人异士多得很,如果只是单纯的战斗员,至少现在的你连排号的资格都没有,其它位置也不缺人,我招你进来干什么?消耗城主府粮食?”
“……”陆小白脸上的表情僵住,眼底的自信突然间变得黯淡,“倒也不必说的那么刻薄。”
“不闹你了,上次忘问你了,你是不是又解锁了一个新特性?”
忱鱼雁收起玩闹的姿态,指尖轻轻在桌面上点了一下,瞬间筑起多重结界,将两人所在的桌子笼罩起来。
无论多少次,陆小白都会被忱鱼雁这弹指间挥斥天地的力量所惊讶。
陆小白拢起心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点了下头。
忱鱼雁了然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问道:“新特性,是‘凤凰’?”
“!?!?”
“你怎么知道?”这下,轮到陆小白惊讶了。
新特性是凤凰的事,陆小白还从未对外人提起。
除了觉醒的那天之外,至今为止还一次都没有用过,哪怕刚刚忱鱼雁提起,陆小白也没有去想关于新特性的事情。
如果只是读心,哪怕对面坐的人是忱鱼雁,应该也没办法得知新特性的名字才对。
“果然啊…”忱鱼雁轻叹一声,给陆小白解释道:“你应该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解锁了这个特性吧?”
陆小白点了点头,看向忱鱼雁的眼神里,多了些求知的欲望。
既然忱鱼雁问出了这个问题,那就说明她对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特性应该是有些了解,甚至是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才对。
“你猜的没错,我的确知道些内幕,并且…是近乎根源的内幕。”
但紧接着忱鱼雁就笑着摇头道:“只不过有些事情,对现在的你来说还太早了,现在告诉你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
陆小白满脸问号的看着忱鱼雁,在心底呐喊道:“既然你不想告诉我,那你说出来干什么啊?纯心掉我胃口!”
忱鱼雁一脸坏笑道:“我就喜欢看你气得要死,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
陆小白盯着忱鱼雁的脸看了好久,最后泄气地拿起面前的柠檬茶,一口喝下去大半杯,似乎是在妄图用柠檬茶浇熄自己的好奇心。
“咳咳,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可以让你知道的。”实在不忍心看陆小白这么颓废的样子,忱鱼雁语气一转,轻声道:“你猜,你这新特性‘凤凰’,和什么东西有关?”
忱鱼雁顿了一下,神秘兮兮道:“提醒你一下,和某座建筑有关。”
“凤凰神殿?”
“你怎么知道?”
没想到陆小白能这么快给出答案,忱鱼雁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陆小白看着忱鱼雁巨大的反应,表情怪异道:“不仅和凤凰神殿有关,还有人因此丢掉了性命,对吧?”
“!?”
忱鱼雁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小白,视线在陆小白表情怪异的脸上和心房上来回漂移,过了好几十秒钟才弄清楚其中的原委。
忱鱼雁端起面前的杯子,把里面的汽水一饮而尽,似乎还觉得不过瘾,轻打响指将吧台刚调好的的鸡尾酒变了过来。
一口喝光了高脚杯里的鸡尾酒,忱鱼雁瞪着眼睛看着陆小白,“这全部都是沐遥那丫头自己猜出来的!?”
“准确的说,应该是推测出来的。”
陆小白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容,就好像推出这些“事实”的不是沐遥,而是他一样。
“不得了哦,沐遥这丫头看着傻白甜好忽悠,没想到心思居然这么细腻。”
“所以,沐遥推测出来的那些‘真相’,和事实相差多少?”
“几乎没有差别。”忱鱼雁舔掉唇上的酒渍,“除了背景上的细节,几乎可以说是完美还原了你特性觉醒的全部过程。”
“凤凰神殿真的塌了?”
战争结束后,陆小白就一直跟着孙猕从极东城来到天幕城,还没来得及回森之城去验证沐遥的猜想。
不过既然眼前就有一个“明白人”,陆小白干脆直接问了出来,也省的未来再专程去凤凰神殿跑一趟。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既然凤凰已经离开,凤凰神殿就一定会塌掉。”
陆小白点点头,又问道:“凤凰神殿里有凤凰,那彩云神殿、无罪神殿这些…也都有真的神祇存在吗?”
“当然不。”忱鱼雁斩钉截铁道:“凤凰神殿…不,应该说是凤凰,祂是时停界存在的最后一位神祇了,神殿倒塌后,时停界就是真正的‘无神者’的世界了。”
“那那个死掉的人呢?他是谁?为什么要拿生命去献祭?”
兜兜转转,陆小白终于问出了他关于“凤凰”特性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在确认了沐遥所推测的一切都是真的后,陆小白就被这个问题困住了。
【那个为了唤醒世间最后一位神祇而献出生命,为自己的特性觉醒披上嫁衣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人你应该认识,但或许也已经没了印象,不过你不用有负担,他不是为了你而死掉,他是为了天下苍生。至于你…只能算是个赠品吧。最后一位神祇在这个世界留下的一缕火种。”
忱鱼雁把手抬到刚好能摸到陆小白头顶的高度,朝着空气轻拍了几下,像是在安抚陆小白不安的内心。
陆小白屏住呼吸,嘴唇rou眼可见的变得苍白,颤声道:“ta是谁?”
“凤凰神殿的凤凰神使,原名魏蔼司,在森之城,人们叫他艾维斯。”
“艾维斯…”
陆小白记得这个名字。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除了那座气势宏伟的凤凰雕像,就是背靠着柱子,看起来不太正经,却又有着英国电影里贵族绅士才有的华贵气质。
他长什么样子来着?
看起来应当有四十几岁,却没有中年人该有的油腻和颓废,反倒是英气十足,像是个皇家的王爷。
好像留着一头金色的卷发,但鬓角间已经有了霜白。
穿着华贵的红色礼服,上面勾勒着金色的丝线。
极度浮夸哗众的衣服,在他身上却没有半点不合时宜,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常服。
艾维斯的形象,几乎完美的还原在陆小白的脑海中。
那些艾维斯说过的话,提过的醒,警过的告……陆小白全部都记得。
但艾维斯的声音,陆小白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是粗犷,是细腻,是温柔,是洒脱…陆小白怎么都想不起。
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说过了几句话,陆小白当然不会记得多么牢靠。
可当陆小白知道自己的新特性来自于艾维斯的死亡,那一刻,陆小白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不应该这样的。
至少,作为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陆小白应该记得他才对。
“鱼雁姐,你和艾维斯…很熟悉吗?”
“谈不上熟悉,但也有过一段相处的时光,算是…过去的朋友吧。”
忱鱼雁看着陆小白写满了悲伤的眼睛,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虽然长相上不同,性格和行事方向上也毫无相似之处,但终归是他的儿子,和他一样,看不得别人受苦。
看得穿陆小白的心思,也知道陆小白的所念所想,忱鱼雁靠在椅背上,手上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取出的酒壶,嘴角挂着令人看不透的微笑:
“艾维斯的墓碑在中城,虽然没有尸骨,只是一座衣冠冢,但也埋葬着他存在过的证明,努力变强吧,去那座传说中的城市,给他送一束花,让他知道你没有辜负他以生命换取来的这份力量。”
忱鱼雁的话,像是清晨时分,驱散了一夜浓雾的钟鸣,让陆小白模糊的前路变得清晰而坚定。
陆小白之前想要变强,是为了让世道还艾娃一个公正,去掀翻那罪恶的资本主义。
那么此刻,陆小白想要变强,就是单纯的为了不辜负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为这个世界所献出的一切。
“中城吗…”
……
十月底的森之城,较之盛夏时节,多了几分萧瑟的凉意。
一大清早,陆小白拎着豆浆油条,一路小跑回到上合街的树屋。
“遥儿,起床吃饭了。”
沐遥揉着眼睛,慢慢悠悠的打开卧室的门,坐到阳台的餐桌上,懒懒道:“辛苦白哥哥了。”
“你要是觉得我辛苦,晚上就别拽着我陪你熬夜追剧。”
陆小白把需要用到的碗筷摆到沐遥面前,把足够满足沐遥饭量的早饭夹给她,话语里满是宠溺和温柔。
“嘿,这不是想多跟你腻歪一会儿嘛。”沐遥冲着陆小白憨憨的笑笑,也不去拿筷子,直接用手抓起一根油条。
孙猕的事情了结后,陆小白、沐遥、乌图美仁和白梭梭四个人在天幕城的任务所里合计了一下后,一拍即合,当晚就辗转三次传送阵,回到位于东区最南端的森之城。
想要跟着陆小白一起回上合街小树屋的乌图美仁,被白梭梭拎着衣服领子,拽去了梦楼古树。
临走前,还对陆小白比了个“做兄弟,在心中”的大拇指。
可惜,陆小白并没有白梭梭想象中的那么“勇猛”,沐遥也因为心里有事,没了诱惑陆小白的欲望,两人就这么肩并肩躺在床上,看剧看到凌晨三点。
“白哥哥,今天没什么活动吧?我还想再去睡一会儿,昨天睡得太晚了。”
沐遥一边往嘴里塞着油条,一边用脚蹭了蹭陆小白的小腿,用最魅惑的动作跟陆小白撒娇。
陆小白强压下清早的“火气”,说道:“吃完饭你再去睡一会儿吧,我想去看看艾娃。”
“今天吗?我陪你一起去吧?”
一听到陆小白想去给艾娃扫墓,沐遥的困意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陆小白摇了摇头,笑容里多了些秋风的清凉和萧瑟,“这一年你们还偶尔会来看看她,我却就这么撒手一年不管不问,这次我一个人去,就当是给那孩子请罪了。”
沐遥看着陆小白眼底的哀伤,也不再强求,只是叮嘱道:“绝对不能和艾娃说我坏话哦。”
陆小白笑着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
“你要敢跟艾娃说我坏话,哼哼~”沐遥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阴森森的笑了一下。
“好啦,不说你坏话,吃饱了以后把碗丢在厨房就行,等我回来洗。”陆小白绕过餐桌,轻轻揉了揉沐遥的脑袋,“我走啦。”
沐遥用脸蛋蹭了蹭陆小白的肚子,“我等你回来。”
……
路过商业街,看到刚刚开门的花店,陆小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您好,需要点什么?”
陆小白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叮铃”作响,吸引来花店老板的目光。
陆小白看着店里百十种不知名的花,一下子慌了神,艾娃生前并没有养花的习惯,他就也不知道那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花。
似乎是看出了陆小白的窘迫,花店老板开口道:“是要送给谁?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下。”
“送给…一位故去的亲人。”
“故去的亲人啊…您可以给我形容一下ta吗?”
陆小白露出回忆的神色,淡淡道:“总是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好像总也有用不完的力气,每天都快乐的不像话,明明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却总是记挂着家里人……”
从陆小白的语气中察觉到了悲伤的情愫,花店老板略过那些奇花异草,径直走向插满了地球花种的花墙,取出了一朵白色的玫瑰。
“玫瑰?”
看到老板拿出的白色玫瑰,陆小白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您可能误会了什么,我…”
“玫瑰的花语是爱情,但不同颜色的玫瑰,也代表着不同的情愫。”
花店老板打断陆小白的解释,笑道:“白玫瑰代表着‘天真’、‘纯洁’、‘尊敬’、‘年轻’,是淡薄的爱,不掺有欲念的情感,那孩子一定会喜欢的。”
看着花店老板真诚的眼睛,陆小白心头的顾虑顿时消散,摇头笑道:“是我龌龊了,就要这个了,麻烦您帮我包起来吧。”
“二十四朵可以吗?”
“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寓意着永远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