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传说
万程仰起头，好奇的打量着这座被隔绝在时停界之外的空间，没有半点慌乱和无措。
斯达尔不急着得到答案，万程也就不急着说，晃晃悠悠的走到空间的“尽头”，把手掌盖了上去。
明明眼前是无尽虚空的黑暗，但偏偏就是由那么一层“薄膜”，拦住了万程，让他没办法更进一步。
万程尝试着加大手臂力量来突破眼前的“膜”，但直到装甲关节处发出“呲呲”的泄压声，都没能把面前看似脆弱的薄膜向外推进哪怕一点点。
“你的空间造诣，倒是不比天道来的差。”
听到熟悉的名字，斯达尔瞳孔微缩，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却依然故作镇定地问道：“天道也是中城的人吗？”
万程轻笑一声，脸部的装甲瞬间覆合，下一秒便跨越斯达尔构建出的“安全距离”，来到斯达尔的面前。
就在万程的拳头即将砸在斯达尔脸上的时候，两人直接那仅剩下0001米的距离，瞬间膨胀千万倍，将两人的距离再度拉开。
万程看着落在空处的拳头，惊疑出声：“你也会无限之距？”
斯达尔依旧没有拿出凛冬，周身也没有魔力涌动，看起来依旧是那副毫无防备的真诚模样。
但万程清楚，如果斯达尔掌握了空间的无限之距，那此刻在他眼前的斯达尔，只是个万万里外的投影而已，根本算不得数。
万程干脆解除全身的武装，无赖似的原地坐下，嚷嚷道：“不玩了不玩了，在无限之距里跟你打架，那不是累傻小子嘛。”
“斯达尔”两步走到万程身前，学着万程的样子坐下，“虽然不知道无限之距是什么，但只要我不主动解开，就算是王座也很难从这里走出去，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十个，怎么样？”
“土匪啊你！”
万程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两米”的斯达尔，惊讶道：“我看你这家伙浓眉大眼的，还以为是个讲道理的，怎么遇上事儿直接就变成土匪了？”
斯达尔微笑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没门儿，最多一换一，大不了咱俩都在这儿赖着，我孤家寡人一个无所谓，极东城防线那可就直接少了个王座战力。”
“不碍事，防线上有四十多位lv9,就算莫耶加王的数量再多一倍，也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伤亡。”
“如果莫耶加种族中，也有王座级别的战力呢？”
“你说什么！？”
万程咧开嘴，背靠着无尽虚空，悠哉悠哉道：“反正我只是个地球人，时间到了离开就是了，就是不知道自由王座耐不耐得住性子。”
“好，一换一，天道也是中城的人吗？”
万程刚想嘚瑟一下，斯达尔就果决的答应了他的提案，把万程弄得一下不自信起来，“你第一个问题不是问我是不是荣耀王座吗？”
“问题换了，第二个问题，你对莫耶加这个种族了解多少。”
“不是，说好了一换一，你怎么就第二个问题了？”
斯达尔双臂环胸，理直气壮道：“你刚刚不是问我第一个问题问你是不是荣耀王座，我回答你了，第三个问题，中城的顶尖战力有多少？”
“你他娘的…”
脱口而出一句脏话，万程拳头举起来又放下，努力压下直接把斯达尔揍一顿的念头，“心平气和”道：“行，你是文化人，我玩不过你，但是这三个问题回答完，我再问你个问题，你放我出去，就这么说定了。”
斯达尔视线向下，思索了片刻后，抬头看着万程的眼睛，道：“一言为定。”
“第一个问题，天道的确是中城的人，而且是最核心的成员之一，真打起来，实力不会逊色杨前辈太多，毕竟天道本身也不是战斗人员，不能苛求太多。”
回答完第一个问题，万程下巴上挑，眼神却是向下，观察着斯达尔的表情变化。
让万程失望的是，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斯达尔却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不过万程也不气馁，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关于莫耶加，我也不知道你们对莫耶加了解多少，但我敢肯定，除了已经越过界之镜来到这里的莫耶加王外，莫耶加的世界中，至少有一位战力等同于王座的莫耶加，至于它为什么还没从那边过来…大概是察觉到界之镜外有三位王座看守，所以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吧。”
斯达尔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示意完成继续说下去。
万程挠了挠头，对着斯达尔翻了个白眼，继续道：“第三个问题，中城的顶尖战力有多少…这个不太好说，不过倾巢之下，大概能抵得上一座四大区。”
终于，在说完这句话后，万程捕捉到斯达尔的嘴唇细微的颤抖了一下。
虽然极力克制，并且只闪过了一瞬，但万程很确定，斯达尔绝对被自己刚刚的话惊到了。
终于在心理博弈战上拿下一城，万程的顿时心情大好，连带着动作和姿态都变得随意嚣张起来。
“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现在，该轮到我问了。”
斯达尔轻轻抬动下巴，示意万程开始他的提问。
万程走到斯达尔“面前”，蹲下来看着斯达尔的眼睛，将声音压低，“如果我告诉你，极东城外的这场让四大区只能被动防守，一点反击机会都抓不住的战争，只是一场序幕，你会怎么样？”
“……”
斯达尔盯着万程的眼睛，那是双并不好看的眼睛，放在万程的脸上，也只能说是和耳鼻嘴相得益彰，丑的不相上下。
但万程眼底的光，却让斯达尔总觉得这个男人并非凡人。
倒也谈不上神明仙人，但就是不太一样，好像这个来自地球的男人和神有什么渊源一般。
“你说得对，等你宣泄完心里的不忿，我们在找个时间好好聊聊。”
啪--！
斯达尔从地上站起，动作随意的打了个响指，将空间结界散去，重新暴露在极东城外的冰极荒原上。
被万程砸出的巨坑，已经被后续涌来的莫耶加浪潮填满。
两个站在时停界顶端的男人相视无言，周围的莫耶加群也仿佛看不见二人，继续向前冲锋。
万程一手叉腰，一手扶着脖子，顺着脖子抓了两下后脑勺的头发，松了一口气似的笑道：“哎呀，我还以为你会刨根问底呢，果然，我还是不擅长和你们这种心境淡薄的人打交道。”
斯达尔微笑道：“我也很久没有遇到那么容易看穿的人了。”
万程油腻腻的对斯达尔抛了个媚眼，“就当你夸我了，回见。”
斯达尔微微颔首，不再和万程搞那些复杂的心理陷阱，放任这枚活的“核弹”离去。
“对了。”在装甲即将遮住脸部的时候，万程突然说道：“转告战争王座，所有从极东城中出现的极端陌生能量，都不要去管，那是提前结束这场战争的唯一办法。”
“我知道了，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在枭王和我的眼皮子底下在极东城中布置出能结束这场战争的东西，不会是…”
“放心，我们没那么丧心病狂，付出的代价…只有中城而已。”
一向不太聪明的万程，难得的猜到了斯达尔即将说出的话，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
只是没来由的，眼底的悲伤和愤懑又添了一层。
斯达尔能够察觉到万程气场上的微妙变化，那是种无法言喻的“无能为力”，斯达尔不明白眼前这个或许比自己还要强的男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态，但斯达尔很清楚凡事不要多打听的原则，识趣的没有多问。
万程冲着斯达尔笑了一下，装甲转瞬将万程全部覆盖，下一个瞬间，便已经冲入云上。
斯达尔仰头望着被搅乱的云层，只是短短追踪了一瞬的气息，就主动忽略了那个直冲莫耶加王而去的男人，不紧不慢地掉头朝防线飘去。
和旧城的相见，虽然只进行了简短的几句交流，但所获得的信息量庞大，却是斯达尔七十年人生之最。
接下来一段时间，斯达尔有的忙了。
————
“艾维斯先生？”
“你是？”
“我是森之城的刘大茂啊！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晋升lv6之后有点狂，招惹了魔兽，结果被打成残废，经亲戚介绍去了凤凰神殿，是您把我治好的。”
刘大茂兴奋的撸起裤脚，露出那双皮肤干枯狰狞的腿。
艾维斯回忆了片刻后，不确定道：“你是刘先森的亲戚？”
“对！”刘大茂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激动地说道：“我是刘先森的侄子。”
“哦，我记得你，你胸部以下伤的都挺严重的，现在恢复了？”
刘大茂拍了怕肚子，咧嘴笑道：“早就恢复了，除了难看了一点，和之前健康的时候没有一点区别！”
几年前，刘大茂刚刚晋升到lv6，因为特性属于强战类型，再加上年龄才刚刚二十出头没几岁，年少轻狂之下，在任务所和几个同样年少轻狂地时停者随便组了个野队，跑去了森林深处“狩猎”。
原本还算顺风顺水，一路杀进去，还真没碰上什么难缠地精怪。
结果一个楞头地年轻时停者不知怎么的，上了个厕所回来，顺带着还带回来一头发狂的炎鹿魔。
同样都是lv6，刘大茂自然是不觉得自己比炎鹿魔差上多少，二话不说提剑就砍。
事情的结局一目了然，四个时停者全部死回了神殿。
刘大茂则是咬着牙，拖着那副几乎报废地身体逃到了森林近郊，被过路的人发现，带回了森之城。
任务所的医疗站配备的都是治愈特性者，最高等级也有lv6，抢回一个重伤昏迷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的倒霉蛋的命并不算难，但治好他的身体，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炎鹿魔的火焰特性本身就有附着性，在彻底烧毁目标之前，几乎不会熄灭。
即便是lv6的治愈特性者，也没办法彻底净化刘大茂身上的火焰，只能尽可能地削减刘大茂肉体上的痛苦。
如果想要得到彻底地根治，至少也需要找到lv7、甚至是lv8的治愈特性者。
但刘大茂一个刚刚晋升lv6的年轻人，哪里有那么多的点数去请lv8的治愈特性者出手搭救。
刘家世代草根，就出了刘大茂这么一个战斗系的特性，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到几个点数。
躺在床上，腿不能动腰不能转，时时刻刻承受着火烧身体的痛楚。
刘大茂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结果刘大茂在城中心做拉货生意的叔叔刘先森听了这事儿后，二话不说，推着除了脖子和手哪儿哪儿都不能动的刘大茂，去了城中央那座人气儿寡淡，少有人烟的凤凰神殿。
每一座神殿，都有着沟通两座世界的神奇能力。
曾经有人看不惯地球人有九条命，觉得他们这些外来者破坏了时停界既有的规则，于是乎纠结人马，砸了好几座城市的神殿。
神奇的是，即便神殿被毁，神殿中竖立的神像，也会在第二天重新绽出光芒，将地球上被选中的孩子召唤至此处。
从此，神殿在每一座时停界的城市，都成为了当地人心中的某种信仰。
凤凰神殿自然也不例外。
在城中心跑东跑西的刘先森，因为工作的性质，和艾维斯打过很多次交道。
虽然不知道艾维斯具体是什么特性，但刘先森知道艾维斯是个货真价实的lv8，而且有可能是lv8中战力颇为不俗的那一批。
毕竟，早先年艾维斯刚刚到凤凰神殿任职的时候，刘先森就亲眼看到过一伙和地球人结了仇的野匪堵在凤凰神殿门外，结果被艾维斯三下五除二给解决掉，扔进了森之城的大牢里。
当时的刘大茂，对结果并不抱有希望。
答应刘先森跟他过来，也只是不想寒了叔叔的一片热忱。
刘大茂不知道叔叔刘先森和艾维斯说了些什么，但当艾维斯打开神殿大门，让刘先森把刘大茂推进神殿中的时候，刘大茂有一种预感。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从此会焕发新生。
彼时的刘大茂并不知道，那种预感，只有将死之人，或内心已经燃成死灰的人，才能感觉的到。
【放松身心，睡一觉，睡醒就一切都好了。】
这是刘大茂在进入凤凰神殿之后，唯一听到的一句话。
再醒来的时候，刘大茂已经回到家里，躺在了那张睡了二十多年的小木床上。
睁开眼睛的刘大茂，下意识地想要起身，结果当他坐起来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怎么可能自己坐起来？”
这是刘大茂那时心里唯一的想法。
同时，刘大茂还发现那没日没夜折磨自己的炎鹿魔的火焰，竟然没有再传来灼伤刺痛的感觉，这时候刘大茂才发现身上那些无法熄灭的火焰已经被净化，没有残留下来哪怕一点。
自那之后，刘大茂的身体就一天比一天硬朗，不到两个星期，身上的伤就彻底痊愈，甚至比受伤之前还要更强劲。
刘大茂放下裤脚，遮住那狰狞的伤疤，眼中突然多了层雾蒙蒙的水汽。
“多亏了您，我才能加入城卫军，一路畅通无阻的成为禁卫军副统领，再世之恩莫过于此了。”
艾维斯轻摆摆手，“刘先森是个好人，我愿意帮他，只是顺手为之罢了，算不得什么天大的恩情。”
刘大茂昂起脖子，用拳头重重的砸向自己的胸脯，豪气干云道：“我刘大茂什么都没有，就干有一身力气，以后艾维斯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使唤我就是。”
艾维斯对刘大茂笑了笑，说道：“正好，我想出城去，但我没有等级证明，可不可以给我行个方便？”
“您要出城？”
听到艾维斯的请求，刘大茂显然愣了一下，不解道：“您的特性应该是治愈系的吧？虽然现在防线吃紧，但还没有严重到需要lv8的治愈特性者出城支援的地步，您怎么会想出城去？”
艾维斯摇头道：“我不是治愈特性者。”
“您不是治愈特性者？那当年我的伤……”
“你能察觉到凤凰的存在，所以凤凰出手救了你，我只是个‘媒介’罢了。”
“凤凰？媒介？您在说什么啊…”
刘大茂一头雾水的看着艾维斯，似乎眼前这个儒淡随和的中年男人，和印象中那个凤凰神使并不是一个人。
“我看这里还挺忙的，你打算一直跟我闲聊下去吗？”
“当然不！”刘大茂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当即对身后的士兵下令道：“开门，放行。”
“艾维斯先生，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您能保重好身体，您想出城我也拦不住您，但请您听我一句劝，别深入太多，在防线上守着就好。”
艾维斯对刘大茂笑着点了下头，侧过身从刘大茂身边走过，从那扇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狭小城门中离开。
刘大茂看着艾维斯出城时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股悲伤的情绪。
那种感觉，就好像心脏在和那个远去的人，做最后的告别。
————
在极东城各处要塞设施之间来回穿梭的枭王，看到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斯达尔，惊诧道：“你怎么回来了？”
斯达尔直截了当道：“中城来了。”
枭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脸懵圈的问道：“中城是谁？”
“那座传说中位于四大区，与外界隔绝了一切联系，战力碾压任何一座大区的中城。”
“！？”
“不是说那只是个传说吗？居然真的存在？”
斯达尔摇头轻叹道：“我也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我们不得不去相信它…他们的存在。”
枭王不自觉地咽下口吐沫，问道：“刚刚城外的陌生力量，就是他们？”
看着斯达尔点下的头，枭王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是敌是友？”
枭王和刚刚的斯达尔，不约而同地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作为四大区的最高战力之一，在战争面前，由不得枭王不去谨慎。
斯达尔手掌抬起，虚按几下，安抚枭王道：“放心，至少能够确定目前为止他们和我们处于同一战线。”
尽管已经和万程有了“深入”的了解，但家国大事面前，斯达尔也不能仅仅听信万程的一面之词，只是将万程暂时的放在了同盟的位置上，并没有真的相信万程说的那些话。
枭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斯达尔挥手隔绝出一片时间和空间都被静止的结界，将刚刚和万程的对话全部告知枭王。
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一次被提拎起来，枭王表情严肃道：“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如果这场战争真的那么顺利的结束，那我们真的有必要和他…他们开诚布公的好好聊一聊。”
斯达尔点头道：“四大区的一切都暴露在明面，想要获得我们的情报并不困难，但他们始终都藏匿在‘天上’，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就算传说中的一切都是真的，也绝不能对他们掉以轻心…至少在确认他们并无敌意前，绝不能。”
“对了。”斯达尔交代完一切后，补充道：“他让我转告你，如果城内出现了一股强大且极端的陌生力量，不要去管，那是他们结束这场战争的唯一办法。”
“我知道了，不过如果真的出现了极端的强大力量，不去管归不去管，去‘看’一眼应该没问题吧？”
“他没说，应该就是没有限制，总之你自己小心一些。”
枭王习惯性的朝斯达尔敬了个军礼，说道：“放心，阴沟里翻不了船。”
斯达尔转身望向城外，那股即便不用刻意去寻找都能很清楚的在数十公里外感知到的狂暴能量，正在肆意的宣泄。
随着那股能量的不断爆发，另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弱。
“传说中的人…可真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