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信与不信
“即便她是我沧渊弃徒，又岂容你说三道四。”
吵嚷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静的连根针掉落的声音似乎都听得见。
人群之中一红衣束发的少年，豁然站起，他似丝毫不怕上官清华，讪笑道：“上官宗师似乎对这位弃徒多了那么一丝不同寻常的关切。”
“叶启真，休要胡言。”块头硕大的梅河赶忙起身去拽他的臂膀，黝黑的脸上凝固着浓重的不耐烦，似长辈看着晚辈胡闹那种无可奈何又生气的矛盾状态。
少年滑的像泥鳅一般，身躯一转站上桌案，幽深的双眸里似发现什么秘辛一般跳动着兴奋。
“难道您是有意逐她出师门，为的是…”
言之，他仰头大笑听在耳朵里与嘲讽无异。
坐在林念身旁一直不言不语近似透明人的诸葛青忽而仰起头，冷声质问道：“阮姑娘好手段，身边这一位位身份金贵的人物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双与面颜毫不匹配脸的眼，似鲜红曼陀罗碾碎搓揉而成，这双眼她倒底在哪里见过呢？
卿郎按下阮清然握紧的拳头，刚要开口，一道愠怒声音先进入众人耳畔：“念儿的朋友不过与清然一面之缘似乎僭越了。”
林念不可置信的美眸睁大，望向他。
在他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上她看不出一丝一毫曾经对她的怜惜、纵容，她皱紧眉头对准阮清然愤恨道：“朱雀秘境内她对各宗门、世家子弟的追杀难道有假吗？师尊为何事到如今还在偏袒。”
偏袒？阮清然但笑不语，这词用在她身上似乎不妥吧。
他上官清华何时偏袒过她？
“是啊！朱雀秘境之内她坐拥两大契约兽与谢琛联手合力围剿我们，不该给个交代吗？”
“对！”
“这阮清然早前跋扈的很，还以为改了性子不想越发狠辣了。”
不知是哪个宗门的修仙者趁乱开口附和。
“有权有势的，自是不将你我的命看做是命。”
“我们这些下等人，灵根不好又无家事，在他们眼里不过蝼蚁。”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叶启真挥了挥手臂似找到了组织一般，洋洋得意的望着她，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挑了挑眉毛。
众口铄金，如今白的也成黑的。
“少年，你可知举头三尺有神明？”鲛人骨扇如水丝滑展开，煽动之下，谢琛缓缓站起，他声如清泉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自然，这满天神明都是站在正义者这一边的。”他扬起手臂，指着天慷慨激昂道。
“阿姐，你回头吧！”小白莲阮龄凌旋即站起眼中隐有泪花，引得众人视线后，她素白的衣袖掩面哭诉起来：“祖母对不起，师姐威逼我在宴会的吃食内下了毒。”
“好你个阮清然，心这么黑，不仅坑害我们，你还坑害待你不薄与你有养育之恩的亲眷。”岚华生拍案起身大有嫉恶如仇的正道典范之风。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外室子说话了？”谢琛面不改色眸中却带着冷淡与不屑。
“难道岚公子记性不好忘记了令堂当年的所作所为了吗？”
何子乐早在秘境之内就看不爽他，从前他乖巧，近来与谢琛、罗素待惯了刻薄话脱口而出甚至无需酝酿。
“你…”他气的额上青筋暴起，握紧手中的剑，眸中充斥着浓重的戾气，若不是在场人多定会当场发难。
“祖母…”悲惨的呼喊，将深陷吵闹中的众人的思绪拉回。
宋蓉萍豁然失去意识打碎酒盏晕厥在主位，先前红润的脸泛着死白，嘴唇发紫，眼眶乌青，一道黑线自她的脖颈趴上下颚，嘴角呕出黑血似隐隐有油尽灯枯之相。
“祖母…”
阮椿萱提起群儒跌跌撞撞冲开人群，她跪在宋蓉萍跟前握紧老太太干瘦干练却爬满皱纹的手，将哭的跟发丧一般的阮龄凌推的一个踉跄。
老太太一出事，人心惶惶，在场修仙者皆检查自身与亲眷身体是否有异样。
在场近大半数人多多少少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相似症状。
“蛊虫。”阮清然虽未上前细细检查，但看情况对比子乐当时的症状她心中越发肯定。
这些人是被下了子蛊入体，假以时日或死或成为无神志、理智的蛊尸。
“你还想狡辩什么吗？”叶启元剑指阮清然，胜券在握的质问道。
“仅凭她一面之词就断定我是罪魁祸首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她不是被吓唬大的，亦不惧，颔首反问道。
“你伶牙俐齿惯会栽赃、欺辱别人。”岚华生厉声开口，手握灵剑蓄势待发，似乎只要某人一声令下他大有直取阮清然首级的骁勇。
卿郎似看畜牲一般不屑的扫过这一众伪君子，他束缚的灵力不在压制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压对准了每一位落井下石的“人”。
还有一缕淡黄色极其强劲的灵力形成小结界将她与所有人隔开。
似乎还觉得不够便以身挡在她身前，虽未言语，但在场任何人都看得出若谁敢上前一步必定先一步下黄泉。
闹脾气一直不理她的罗素，眼下冷然的护在她身后，他最讨厌人族，因她爱屋及乌，眼下这帮碍眼的越发叫他忍无可忍了。
何子乐与他肩并肩而立，桃夭抵在胸前，软嫩谦和的脸上染上厌弃。
熟黑熟白尚且分辨不出，便急于将人活剐，当真是群人云亦云没主见的东西。
这一番他也算成长，好脾气对人尚可对白痴无用。
谢琛倒是不担心她，与唐箬墨一起护在阮椿萱这爱冲动的小丫头身边，手中鲛人骨扇不知何时闭合抵在手心严阵以待。
“是你做的吗？”上官清华听了许久，终是开口，而一开口便是对她的质问。
“不是。”阮清然与他对视，坦荡荡道。
她对他是不报任何希望的，他可以信天下任何一个人口中的她，但却从不愿相信她口中的自己。
曲线玲珑曼妙的少女，与烛光下被俊秀少年拥护在中间，却不显得娇弱，反倒脊梁挺拔、面颜坚毅，潋滟秋水的眸中还带着他更怕看到的某种根深蒂固的偏执。
他匆忙移开眼神，面上从容不迫，心里早已溃不成军，他信她，但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要我如何信你？”
哪怕她随便说一个荒诞的理由，这一次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身边。
可现在的阮清然不是原身，她不需要他的信任，更不稀罕他的偏袒。
“你信与不信，与我有何干系？”
听得她越发想笑，信她者自是无需多言，不信者再言多少都是多此一举，她懒得与他多费口舌。